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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聲道,“你少賣弄嘴皮子了!這回事關重大,師父雷霆大怒,為防私下串供,你們倆一句話也不許說!”

蔡昭無語:“串什麼供啊,二師兄別亂扣罪名。”

戴風馳指著女孩的鼻子:“那你們半夜三更滿山亂晃幹什麼?!”

蔡昭:“睡不著散散步也不成麼。”

戴風馳大叫:“那為何清靜齋空空如也,你那倆丫鬟呢,還說不是打算逃跑?!”

蔡昭笑出聲:“晚膳後我叫芙蓉翡翠領著我剛買的那條狗下山去了。我自己養不好它,還是還給店家罷。她倆大約回來的太晚,見鐵索已經收了,索性今夜就宿在鎮上了唄。”

戴風馳一時氣結,最後蠻橫道:“總之你們不許私下說話!”

常寧淡淡道:“若我們非說話不可呢。”

戴風馳唰的將劍抽出一半,冷笑道:“今日高手盡出,可由不得你耍威風了!”

常寧身形一閃,忽至戴風馳面前,不等戴風馳驚呼,眾人只聞哐的一聲輕響,常寧已鬼魅般的返回蔡昭身邊。

戴風馳被嚇的手忙腳亂,連退幾大步。

“我就是要耍威風,你又待如何?”常寧道。

戴風馳失了顏面,怒而拔劍——誰知竟拔不出劍來。

他強作鎮定的輕咳一聲,打算還劍入鞘,“師父有要事吩咐,我且不與你計較。”——誰知劍也插不回去!

這時,許多人已看出適才常寧在戴風馳的佩劍上按了一下,應是將劍鋒與劍鞘拍的凹陷,致使劍鋒卡在劍鞘中,進不得出不得。

人群中發出輕微的嗤嗤笑聲,更有一人故意‘輕聲’道:“宋師兄哪怕受了重傷,也不會鬧到這步丟人的田地!”

戴風馳一張臉漲成了個茄子,羞憤難當,總算狗腿崔勝竄上來給他臺階下,將自己的佩劍遞上:“哎呀師兄你拿錯劍了,這才是你的劍,難怪你用不慣呢,呵呵……”

戴風馳一把拿過崔勝的劍,嘴裡罵罵咧咧。

這時歐陽克邪開口了:“風馳,你到前頭去領隊。”戴風馳再上不了檯面也是宗主的親傳弟子,丟人不能太過。

戴風馳強作鎮定的大步往前走去,身後徒留幾串悶笑。

蔡昭稍稍靠近常寧:“你說這貨有沒有被換?”

常寧嘴角一彎:“這等蠢貨配麼。”

蔡昭點頭:“我想也是。”千公子功力低微,每回換人都要歇息一陣子,耽擱不小,那夥人肯定要精打細算替換的人選,戴風馳這副輕骨頭哪入得了他們的眼。

前方夜幕,出現了暮微宮如在雲端縹緲的莊麗輪廓。

常寧忽的低聲道:“待會兒我戳穿那冒牌貨,你一句話也不要說。”

蔡昭一怔,不等她發問,暮微宮前殿唰的敞開大門,殿內漢白玉璧上鑲有幾百片水晶鏡,明亮的燈光在設計精妙的聚光鏡群下形成一束巨大的光源。

之前幾個時辰她不是在地牢就是摸黑走山路,這一下差點睜不開眼睛。

殿內一派肅穆,假戚雲柯高坐上首,面色蠟黃,還不斷的輕輕咳嗽。

他右側站立著一隊刀劍整肅的灰衣生面孔,左側端坐著素蓮夫人,以及戚凌波和尹氏死士,剛剛進門的戴風馳迫不及待站了過去。

此外,雷秀明李文訓及其弟子也到了——可以說,宗門內幾乎所有人都到了。

蔡昭前腳邁入殿門,常寧後腳跟著進殿,這時假戚雲柯突兀叫道——“陳師兄!”

始終跟在常蔡二人身旁沉默寡言的陳瓊忽的起掌,右掌直取常寧左腋下,掌風夾帶風雷之勢,同時飛起左足,踢常寧腹部。

常寧斜肩一閃,左掌立刀劈在陳瓊右腕,右手卸下陳瓊腿上攻擊,誰知這時歐陽克邪躍至半空,立起右手兩指,從上方□□常寧門面。

常寧抬起左臂,掌風掃開歐陽克邪這一指,這時他寬袖掉至肘部,露出白皙修長的小臂。

假戚雲柯出聲:“夠了。”

陳瓊與歐陽克邪齊齊收功,往後退了幾大步。

站定後,兩人互望一眼,心中皆駭——人人都當他們是聽命後退,卻不知適才被常寧洶湧無比的掌力所迫,就是戚雲柯不發話,他們也必須後退了。

這幾招來回迅疾無比,蔡昭連叫喊都沒來得及就結束了。她急忙問常寧:“你沒事吧。”

常寧搖搖頭,緩緩拉回衣袖。

蔡昭轉頭向假戚雲柯:“師父,你這是做什麼!”她現在是個被矇在鼓裡的無知小姑娘。

假戚雲柯並不答話,轉頭道:“你們倆都看清了麼?”

這時從灰衣人堆裡露出一位中老年婦人,看打扮只是尋常市井富戶。

那婦人低頭道:“看清了——他絕不是公子。”

假戚雲柯哈哈一笑,看向常寧,厲聲道:“何方小賊,膽敢冒充常大俠之子。你費盡心機混入宗門,究竟意欲何為?!”

李文訓來的晚,皺眉道:“宗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當初這常寧是你帶上山來的,雷師弟不是沒提出過疑惑,也是你篤定他是常氏遺孤的,如今怎麼忽又反口?”

假戚雲柯尷尬,尹素蓮搶話道:“這小賊奸猾無比,咱們一時受了矇蔽也是有的,如今宗主終於查清了底細,正該好好懲治這小賊!”

李文訓沒去理她,依舊向假戚雲柯抱拳:“宗主,請您向大家夥兒分說分說。”

尹素蓮被不冷不熱的撂在一邊,心中不悅。

然而她也知道,李文訓雖人在外門,但自從青峰三老中的程浩與王定川過世後,兩人遺下的弟子及勢力大半歸在李文訓手下了。是以,她也不敢對李文訓無禮。

假戚雲柯輕咳一聲:“當初常家血案,我心痛之餘不免亂了方寸,這才不及詳查就將這小賊帶上了山。然而這些日子以來,這小賊倒行逆施,狂悖暴戾,動輒毆傷宗門子弟,哪裡像是名門正派的子弟!”

曾大樓在一旁聽了,忍不住道:“師父,當初不是你說他自幼病弱,又家遭大難,性情乖戾一些也是無可厚非的麼?”——當初常寧跑去外門亂打一氣,他主張訓斥約束常寧,還是戚雲柯表示不用計較。

他又道,“當時三師弟與昭昭師妹都在啊。”

聽到這裡,蔡昭這才發現宋鬱之今夜居然不在場。

假戚雲柯瞪了曾大樓一眼,沉聲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住嘴,退下!”

他看向李文訓,“我當時不欲聲張,但私底下卻派人下山調查,終於尋到了這位——雷師兄,你早年去常家做過客,你來看看,人沒錯吧。”

雷秀明細細看了那老婦:“不錯,她正是常大哥家中的保姆——後來山中的塢堡終於全部修好了,常大哥決意將全家搬入山中,徹底隱居,截斷路徑。可保姆的父母夫家還有年幼的兒女都在市井中,她不願離棄,於是常大哥便給了她許多銀子,沒帶她進山。”

假戚雲柯點頭:“那年,常大哥之子已經兩三歲了罷,你倒是說說,常大哥的兒子有什麼異徵麼?”

那婦人道:“小公子生來病弱,但白白淨淨的,並無異徵。不過常家即將進山的那月,常夫人忽然發瘋…發了病,打翻了屋裡的暖爐,將小公子左手臂燙傷了…唉,整塊皮都沒了。後來雖無大礙,可也留下這麼大一塊燙傷疤——”她比了比手指,大約三四寸大小。

假戚雲柯道:“適才大家都看見了,這小賊左臂上可什麼都沒有!”

殿內眾人譁然——適才他們目不轉睛的看常寧三人過招,的確都見到常寧落下袖子後的左臂,白皙修長,肌肉線條分明,有沒有細碎小傷不知道,但絕沒有大面積燙傷。

李文訓猶疑:“僅憑這麼一個老婦嘴上說說,就能斷定了麼?可他使的的確是常大俠自創的‘柳絮劍法’啊。”

假戚雲柯冷笑:“糊弄糊弄弟子們,他還能裝模作樣,遇到頂尖高手就裝不下去了。適才歐陽師兄與陳師兄聯手攻他,他那幾手,也是常家的功夫麼?”

李文訓啞然。

適才常寧還手的那幾下,身法詭譎,掌法沉毅狠辣,絕不是常昊生的功夫。

蔡昭看常寧一眼,意思是‘你露餡了’。

常寧神色不變,甚至眼中還有幾分笑意,“說了半日,宗主究竟想怎樣呢?”

假戚雲柯大聲道:“你終於承認自己是假的了麼!好,你究竟什麼人,老實說來!”

常寧神情玩味:“第一,我並未承認自己是假的。第二……”他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假戚雲柯身上,“說到真假,這殿內假的可不止一個兩個吧。”

旁人不知他在說什麼,假戚雲柯卻是心中一震,當即大喝:“來人,將這小賊拿下,上鎖魂琵琶鉤!”

兩名灰衣人走上前,鐵鏈哐當間,眾人看見他們手上捧著一對巨大猙獰的鐵鉤,鉤長半尺,鉤尖上生有避免被拔出的倒刺,鉤身上猶留有暗紅色的腥臭痕跡,不知當年穿透過多少高手的琵琶骨——看的眾人心底發寒。

蔡昭有些傻:“這,這不好吧,還沒弄清他是什麼人,就要這麼狠麼?”

“有什麼不好的!”戴風馳大聲,“這小賊居心叵測,混入宗門必有重大圖謀,不抓住了好好審問,將來生出大患來怎麼辦?!”

戚凌波嬌笑道:“現在知道怕了麼,別怕呀,只要這小賊肯向我下跪磕頭賠禮,我也不是不能放過他,呵呵呵呵……”

蔡昭:“凌波師姐別鬧,你算老幾放不放他哪是你能說了算的——我沒說不抓他啊,我是說犯得著用這麼厲害的刑具麼?”

戴風馳沒看見漲紅臉的戚凌波,猶自得意:“這對鎖魂琵琶鉤是尹老宗主親自督造的,正配這尋死的小賊,哈哈哈哈……”

蔡昭喃喃道:“哇,二師兄不說,我還當這對鐵鉤是魔教的刑具呢,原來是尹老宗主的英偉妙想啊,真沒想到。”

尹素蓮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蔡昭:“其實我只是在表達對尹老宗主的敬佩。”

尹素蓮忍氣。

樊興家看那對鐵鉤眼睛都直了,用力拉扯雷秀明的袖子。

雷秀明無奈,向假戚雲柯拱手道:“宗主,鎖魂琵琶鉤過於狠毒,一旦用上,人就算不死也廢了一大半,宗主慎重啊。”

戴風馳陰惻惻:“雷師伯,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什麼過於狠毒,是在暗暗指責已故尹老宗主的不是麼?”

樊興家忍無可忍:“剛才師父說了沒有大師兄說話的份,難道就有二師兄一再說話的份了嗎?!”

戴風馳踏前一步,怒斥道:“沒大沒小的東西,你也敢來數落我!”

樊興家:“二師兄適才對師伯言語不敬,難道就有大有小麼?”

戴風馳幾步上前,一把拗住樊興家的胳膊反身向後折去,樊興家武藝不及,當即叫出聲來。不等眾人發聲,蔡昭閃身上前,先一腳踢向戴風馳肋部,戴風馳被迫放開樊興家。

隨後蔡昭左肩下沉,一招‘枝葉繁茂’繞至戴風馳右面,踢他左膝著地,再一把拗住他的右臂反身向後折去,這下輪到戴風馳痛撥出聲了。

尹素蓮起身,失聲道:“蔡昭你想做什麼?”

蔡昭笑道:“適才二師兄想對五師兄做什麼,我如今就想做什麼咯?”

戚凌波叫道:“二師兄適才只是跟五師兄鬧著玩的!”

蔡昭:“巧了,我也是跟二師兄鬧著玩的。”她手上用力,戴風馳只覺肩背上猶如壓著一座大山,怎麼也起不來,忍不住呼痛。

樊興家揉著胳膊躲到雷秀明身後,聽到戴風馳的呼痛聲,他心中樂開了花。

其實以前戴風馳並未這般蠻橫跋扈,只是自從宋鬱之重傷後,他就宛如內定了下任宗主,鎮日趾高氣揚,容不得底下師弟反駁半句。

蔡昭耐心笑問:“二師兄,好玩嗎?”

戚凌波快急哭了:“你快放開他!”

李文訓看不下去了,運氣呵斥:“鬧夠了就都退下去!”

蔡昭笑眯眯的放開手,退後數步站定,戴風馳踉踉蹌蹌的回到尹氏母女身旁。

見幾個小的散開,李文訓頗奇怪的看了戚雲柯一眼。

蔡昭知道李文訓奇怪自家宗主為何不喝阻弟子們吵鬧——還能為啥,當然是冒牌貨業務不熟練,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分別對待三名迥異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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