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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褚頷首。
這兩個名字在三界如雷貫耳,無論在哪一界,都榜上有名。
佘褚只當羽驚在考校她的三界史歷,直接道:“鈞天君,穹蒼立國之主。在六族初生、三界混戰時期,憑一己之力,定三界尊卑。由他之後,穹蒼為三界之主五百年,直至人皇王九野向天賭運,一統人界,平三界位,穹蒼退為天界之主,仙域立,人界不再向□□貢。”
她說的都是書上寫的,羽驚略略頷首。
然後,他講了一段,從未與佘褚提及的傳說。
羽驚道:“六萬年前鈞天星耀,三萬年前九野魂灼。這三萬年來,一直有傳聞,說帝鈞天與王九野都是盤古心魂轉世,所以才有這經天緯地之能,按照三萬年一輪迴的說法,新的天星地魂已然誕生了。”
這傳說佘褚也有所耳聞,畢竟鈞天君與王九野實在太過矚目,數萬年來研究他們倆的人不知多少。她小時候便從她父親那兒聽說過很多人界關於王九野的傳說,盤古心魂轉世,天星地魂之命。由於他與帝鈞天之間剛好差了三萬年,符合傳聞中三界一轉所需時日,故而也一直有傳聞說,三萬年後必將再出一個帝鈞天或者王九野,並且極大可能,出於地界。
佘褚還知道,長老院認為地界若出天星地魂,必為烏氏,所以才有不合適的烏陵行登位,並將他如易碎的玻璃般嚴格看管在扶桑宮內,高高架起,重重封上。
但是羽驚忽然提起這話,顯然便是他與長老院的想法不同了。
羽驚說:“我從不信什麼天星地魂的傳說。帝鈞天破六城又不是天星為他指的路,王九野勝穹蒼也未有地魂為他護法。若真有天命所歸的說法,帝鈞天也不會卸劍損於鹿野,王九野也不會力竭而魂斷無妄了。”
佘褚聽到這裡,慢聲說:“你不信,但長老院信,穹蒼也信。當年的那場大戰,說不得起因裡夾雜了多少這份相信。”
她低頭略想了想,說:“仙域密諜身死,你是擔心穹蒼又想起這傳說,會對烏陵行不利嗎?”
羽驚有些訝異佘褚已經成長至此,攏了攏大氅坦誠說:“是。”
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佘褚:“烏陵行是漣嫣與烏溟的孩子,身上有穹蒼與思幽兩族血脈,長成後,又是地界無人出其左右的高手。無論誰來看,都會覺得他是下一個命定之人。穹蒼因王九野而丟了三界之主,絕不會允許他界再出個王九野。當年大戰我知曉些內幕,若是為了天星地魂,他們沒什麼不敢做的。”
說到這裡,羽驚頓了一瞬,之後才繼續說:“其實,這件事倒也沒必要非得你去。只是前些日子整理書房時,瞧見你與烏陵行幼時的文章——”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不想去仙域看看嗎?或許順便還能去你父親的家鄉。”
“思幽和烏陵行你也不用擔心,有我在,他不會有事。”
佘褚一開始還沒聽明白,直到這裡,她才明白了羽驚答應了長老院的緣由。
他想起了當年,回憶起她幼時熱衷於遊歷的夢想,所以對被困住的她感到愧疚,想要儘可能的給她點方便。
如果不是烏陵行鬧了這場,長老院絕不會想要放她離開思幽。羽驚在這場鬧劇裡首先想到的是她出門的機會,所以才會順水推舟應了長老院,想要給她放假。
佘褚有些哭笑不得。
看來她的直覺這次出了些錯,這只是一場來自長輩隱晦的關愛,她這次確實是想多了。
佘褚仔細回憶一番,發現自己確實已經三百多年沒有離開過地界了。上次出遠門,還是戰前她父親帶她回了趟人間過節。如果真有機會讓她稍稍放下繁重的政務,出門遊玩一遭,她當然是樂意的。
佘褚從不辜負旁人的好心。
她只想了一會兒,便有了決意,笑眯眯道:“好,那我先說聲謝謝了。你放心,密探的事情我也會查的,順利的話,我也會試著拉攏庚子學府和晏清。如果晏清能與我們交好,烏陵行也能得償所願。”
沒想到羽驚聽到這話,臉色卻古怪了起來。
他看了佘褚一會兒,斟酌了片刻,說:“烏陵行的事,你倒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他從小到大最會闖禍,你雖說是他的下屬,倒也不必事事都滿足他。更何況晏清這事,依我看來,不過又是他一場無理取鬧。”
佘褚笑笑,沒做評價。
岐覆舟的話雖然她不準備當真,然而有一句她確實聽進去了。
晏清和漣嫣身份不同,她確實有希望能成為天地兩界打破隔閡建立親緣的關鍵。如果烏陵行確實不願意娶王姬琰,晏清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這些話就沒有必要和羽驚說了。
因為當年那場戰爭,羽驚雖不至於憎恨穹蒼,對穹蒼也喜歡不起來。她也想把晏清弄回來這主意如果說給他聽,他搞不好還會生氣。
優秀的弟子要學會先斬後奏。
佘褚在叮囑了羽驚要注意身體後,離開撥雲殿,抬眼瞧了正在升起的太陽。
等她把晏清弄回來,烏陵行和羽驚都會感謝她的,甚至長老院——她或許還能借此找到機會,重洗思幽的“牌局”。
秋日的太陽昇至高空。
佘褚神清氣爽回了金風殿,收拾起行囊,打算前往仙域。
岐覆舟似乎篤定了她一定會往仙域,在回丹霄宮的路上就遣人給她送來了一隻箱子。
佘褚將他送來的箱子開啟一看,發現裡面不僅有佔浮玉這個身份的詳細介紹,還備齊了這個身份合適的衣著首飾、玩物用具。
可以說是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貼心的、替她準備好了偽裝一個身份所需的所有東西。
佘褚:“……”按道理來說我應該說謝謝,可看見這傢伙這麼篤定自己的判斷還是會不爽。
岐覆舟從小就是他們仨個裡最聰明,佘褚已經習慣了他世事皆曉、人心洞達,但每次都被對方算準了行動,還是會讓她這個也算是主事一方的“尊上”心情不爽。
“不過這次他也不算全猜中。”佘褚轉念又想,“至少他沒猜對羽驚的動機。”
佘褚自我安慰,忽略了岐覆舟其實根本沒說羽驚的態度這點,決定不去辜負朋友的心意,直接把這箱東西都打包帶走。
省了準備身份的時間,她便有功夫細細去看岐覆舟借給她的這個身份。
佔浮玉,年十八。是現今人界七王中的佔王子嗣。佔王是三萬年前曾跟隨人皇王九野統一人界的大將佔戈之後。王九野死後三百年,人族再次陷入混戰,皇族王氏再無力維護版圖,只得聽從時任大將軍佔赫的建議,封了七大家族為七王,於人界立七國、行朝貢,以人皇令命天下,以封疆而治換得皇族存繼。
人皇封國,最大受益方便是提議的佔赫。人界十二州,佔赫獨佔三洲,且緊臨王氏所在赤城,曾挾王氏令天下長達萬年,直至王氏帝泱密聯戎州王誅賊護駕,斬佔王於赤城,王氏方從佔氏手中逃離。然而好景不長,隨著王泱重病而亡,幼帝登位,戎氏攝政,成了第二個佔王。
隨後便是佔戎相爭,直至五百年前,王氏幼子聰慧,誘殺兩王於赤城宮殿,驚震十二州,方才為王氏重奪人皇尊嚴。
只可惜好景不長,天妒英才,王氏幼子年弱冠便因病逝世,其後赤城與七王達成共識,王氏仍以人皇令命天下,然不攝七國內政,七王朝貢,仍以臣稱,直至今日。
佘褚對人族七王瞭解不少,尤其是佔戎兩姓,因為她的父親,就是王氏那位弱冠而逝的幼子。
她母親說,她父親是因為被她強取豪奪回了地界,出於兩界關係,才不得已假死。
但她的父親卻說,他假死是因為他的父親太過懦弱、長兄又嫉賢妒能,他再不求著妻子救命,早晚也得死在赤城裡。
後來未等佘褚長大,她父親壽終正寢。在整理父親的遺物時,佘褚發現,在假死這件事上,她母親沒說謊,她父親也沒有。
思幽大將強掠王氏幼子是真,赤城滿是陰謀暗殺也不假。
她父親正是厭倦了赤城的爭鬥,方才故意引誘了前來人界公辦的思幽大將。
“不過愛戀之情是真的。”他父親似乎猜到她會怎麼給這件事定性,在給她留下的遺書中寫,“你情我願的事情,不能叫欺騙。你媽媽是多聰明的人,我要不是真心,那點小手段騙得過她?”
佘褚不懂這種世俗的情趣。
她直接把遺書送給她母親去看。大將軍讀完笑得前俯後仰,然後說:“你看,你父親永遠都這麼有趣,哎,所以我才最喜歡他。”
說這句話的時候,七殺尊的身側還正有貌美男侍斟酒。
佘褚忍不住就:“……”
被女兒的視線盯住,饒是七殺尊也頂不住。她不得不放下酒杯,認真道:“主上送來的,怕我傷心過度——我總不能打出去。再說了,你摸著良心說,你娘我這些年是不是單守著你爹過的?我連花樓都不陪千石去了,我素得羽驚都笑!”
佘褚:“……”
這話她沒法評價。
她無聲質疑了她母親對父親的感情,所以在離開軍帳的時候,她母親就以她為藉口,順水推舟把貌美男侍送她了。
佘褚看著美人微皺的眉,又看了看她母親不容拒絕的笑容,恍然大悟。
魔主送這美人來,怕不僅僅是擔心她母親傷心過度。
天知道她那會兒還沒成年,她母親也真看得起她能解決。
人領回金風殿,佘褚也不知道往哪兒放,還好後來被烏陵行撞見,半推半就地送給了他當奉劍僕,兜兜轉轉也算是回了魔主家。
許久未曾看見過與她父親相關的事物,佘褚的思緒一時有些發散。
她從回憶裡抽出,重新看向手中的身份。
岐覆舟說得不錯,佔浮玉真是再合適她不過的身份,除了這個身份和他牽扯有點深,佘褚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過和岐覆舟牽扯有些深也不全是壞處。
佘褚捏著燙金紙張,微微一笑。
丹霄宮主,應當能保舉一個學子入庚子學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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