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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上仙域,佘褚確實將很多事情都算好了,她唯一沒算到的,是岐覆舟的惡趣味。
她去仙域這事,自然是瞞著烏陵行的。她只說她要去岐覆舟那兒辦點事,即便這次去的時間有些久——那也得足夠久,烏陵行才會起疑。
收拾好行囊,佘褚便以佔浮玉的身份來到了丹霄宮。
岐覆舟早早便等在宮門前接她,見她衣著樸樸來了,一雙眼笑成了月牙。
他見到獨自前來的佘褚,合上的扇骨先壓了壓嘴角的笑痕,才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邁下臺階去接了她。
來到佘褚面前,他特意往她身後瞧了瞧,挑眉問:“你一個人也沒帶?”
佘褚沒好氣道:“你沒給我第二個能進庚子學府的身份,我能帶誰?”
岐覆舟無辜道:“你也沒問我要第二個啊?”
佘褚:“……”行,我說不過你。
岐覆舟瞧著她有些憋悶的表情,忍不住又彎了彎眼,隨後道:“放心,我這兒人雖不多,但也夠用。你若是需要人手,我也支得出來,本就不需要你從家中帶。”
他伸出一隻手來:“走吧,我領你四處逛逛。”
說也奇怪。
他們相處一百年,相識四百年。岐覆舟都走遍了她的金風殿,她卻一次都沒有看過他的丹霄宮。
丹霄宮真不愧是有仙域都排得上名號的宮宇,終日有霞光照雲之色、霧籠寒池之景。
佘褚本是隨意看看,看著看著,卻看入了迷,撐著池上白玉的欄杆,瞧著天邊仿若紅寶般的赤霞感慨:“烏陵行最喜歡赤色,他要是也在就好了。”
岐覆舟就倚在一旁的欄杆上,聽見她這麼說,微微翹起唇角說:“會有這麼一天的。”
會有這麼一天的。
要讓長老院同意烏陵行離開思幽是多麼困難的事,沒人比佘褚更清楚了。
可在這一刻,聽見岐覆舟這麼說,她也忍不住笑著說:“你說得對,到時候我們還和小時候一樣,你看書、我喝酒,烏陵行坐那兒修煉!”
岐覆舟看著她,眼中少有的露出了些真實的情緒。
他溫柔道:“現在也可以。”
他搬出來丹霄宮歷代宮主的珍藏,在寒池上,為佘褚辦了一場接風宴。
宮內眾人不知佘褚真正身份,全當她是後山那位不顯人前的人族貴姬,將岐覆舟的行為解釋成了他對母族的懷念。
他越對佘褚不吝照顧,映在丹霄宮諸人眼裡,便是他對人族歸屬感越強。
佘褚聽到了侍女們來玩的議論,她已喝的微醺,迷濛間瞧見岐覆舟真坐在池邊閱書,忍不住道:“你真可以。”
岐覆舟聞言頗為感委屈,他舉了舉手中的《神州十二仙人錄》,對佘褚道:“不是你讓我看書嗎?”
佘褚嘀咕道:“你是為我看書嗎?你是為你自己。”
酒氣燻得她有些發熱,她探出半個身子去吹寒池的風,倒也不顧及,直接道:“你與人族相近的訊息,大概明天就能傳遍仙域了吧?”
“仙域中的人族漸多,連庚子學府裡都多了不少有職有位的人族仙者。你今日大宴人族親眷,傳到他們耳朵裡,自然會將你歸為同一陣營。怎麼,穹蒼皇子的支援還不夠你在仙域立足嗎?你還要人族的勢力。”
涼風讓佘褚精神了些,她餘光瞧見岐覆舟放下了書,起身向她走來。
不一會兒,岐覆舟就到了她的身邊,他凝視著她,嘆氣道:“阿褚,你為什麼不就能當做我只是在招待你,希望你高興呢?”
佘褚平和道:“你是這樣的人嗎?”
岐覆舟笑了笑,他回答佘褚:“我不是。”
佘褚伸手拍了拍岐覆舟的肩,酒氣在寒池的作用下散去不少,她說:“對不起,還是我和烏陵行太沒有用了,一點也幫不上你,才讓你一個人在仙域過得這麼難。”
岐覆舟聞言微訝,他屈指抵住自己的上唇,片刻後才說:“你和烏陵行原來是這麼看我的嗎?”
佘褚問:“不是嗎?”
岐覆舟眼裡盈滿了粼粼笑意。
“你們倆真是……”
佘褚酒醒了大半。
她不再提及岐覆舟在仙域的處境,重新想起自己的任務。
她問岐覆舟:“我進庚子學府的辦法,你有想好嗎?即便是混血,我也有一半魔族血統,若是走正統招生的路子,怕是要露餡——你是有後門可走的吧?”
岐覆舟溫聲道:“確實有一個。”
佘褚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徹底放了心。
寒池的冷氣到了夜間尤甚,佘褚只不過支出腦袋一會兒,便覺得涼透骨髓,忙不迭地縮了回來。託寒氣的福,她的酒也徹底醒了,只剩下額角一點鈍痛,告訴她剛才喝得確實有點多了。
佘褚伸手揉了揉額角,聽見岐覆舟慢條斯理地說:
“我有一個非常穩妥、可以避開學府所有身份登查,還能讓你與晏清距離極近的辦法。只是——”
佘褚問:“只是什麼?”
岐覆舟慢聲道:“只是你得受點委屈。”
佘褚:“?”
她抵住岐覆舟的胸口,認真道:“摸著你的良心說,是受點委屈還是良心受點譴責。”
岐覆舟低聲笑著,他說:“身體上受點委屈,良心上多點譴責。”
佘褚驀地收回手,看著岐覆舟欲言又止,最後甩出一句:“你怎麼還是這麼不要臉?”
岐覆舟也不惱,他笑眯眯等著佘褚回答:“還走這個後門嗎?”
佘褚想了又想。庚子學府學生眾多,要能接觸到晏清、還要能探查密探死亡,普通的學子身份確實不太夠用。
考慮到她的目的,佘褚決定短暫地丟掉她的良心。
“你說說看,這委屈是怎麼個受法?”
岐覆舟寬慰道:“不用這麼緊張,我們多年交情,我不可能真害你的。”
佘褚不為所動,她問:“真的嗎?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岐覆舟:“……”
佘褚嘆息:“我就知道。”
岐覆舟罕見地用扇柄敲了下她的腦袋。
然後直接掠過這場玩笑,神色端肅了幾分,與佘褚說:“一月後,庚子學府會從人、妖兩族中遴選學子,我已遞了佔浮生的名字,你入學問題不大。但你想要的應當不止是入學,而是被擢用選為府生,能近晏清而行事。”
“丹霄宮雖與仙域交好,然而因為一些舊事——對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在地界長大——我接觸不到庚子學府的核心。要當府生,只能靠你自己。”
佘褚福至心靈,她問岐覆舟:“你要製造機會,提前讓我與晏清相遇?”
岐覆舟贊同,他說:“有傳聞說在了人界與天界的交界疏屬山,瞧見了當年被帝鈞天斬殺的古神負危之屍。庚子學府奉命查探,帶隊的是晏清。”
佘褚說:“你要我幫晏清調查負危之屍?”
岐覆舟玩笑道:“然後即刻被晏清發現你修為穩固,近四百歲,根本無需入庚子學府嗎?”
佘褚聽著有點尷尬,辯駁道:“四百歲在魔族不過剛成年,換算成人族,我和佔浮玉一樣,都才十八歲!”
岐覆舟聽著那句“十八歲”忍笑,然後才繼續道:“我會安排你進入疏屬山成為受害者,晏清會來救你。以晏清的能力,在疏屬山你們大約有七日相處時光。能不能靠這七日讓晏清對你刮目相看,親自開口邀你成為府生,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佘褚嘀咕道:“這還不如讓我去處理負危之屍呢。”
岐覆舟聞言卻說:“我什麼時候給過你真正棘手的麻煩?這絕對比處理負危容易。”
“相信我,”他嘴角噙著笑,靜靜望著佘褚,“這世上少有人能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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