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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太妃的心已經被蹭軟了,嘴上還勉強撐著:“我就曉得,打小你這孩子便向著外人,連摘花都要給外人比姨母多得多。”

說著瞥戚拙蘊。

外人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戚拙蘊含笑而立,做足了恭敬晚輩的樣子,看沈禾的時候,眸子裡的笑意更盛。

沈禾哪兒能不知道姨母現在嘴硬心軟,順杆子就爬:“以後摘的花最多的給姨母!姨母幫幫我好不好,嗯?”

“哎喲,撒手,珠釵都要被你搖散了。”姨母嫌棄的小聲說。

沈禾嘿嘿笑了一聲,歡欣道:“我掏荷包給姨母買新的,買幾箱!讓姨母挑最好看的戴!”

宣太妃壓了又壓,嘴角到底還是翹了起來。

就是餘光掃到戚拙蘊時,眼底還閃過一些不虞。

戚拙蘊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在意,重要的是禾禾高興。

況且宣太妃真心為禾禾,世上多一個人真心實意的為他打算,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宣太妃既然被求的鬆口,應下幫忙的事,便一點兒不含糊。

她回殿內換了身衣裳,隨沈禾二人一道出宮,去柳家。

宣太妃在馬車上對沈禾道:“屆時你去了,就同你外祖母撒嬌,你外祖母最喜愛你不過,她心疼你,父親那便不成問題。至於你幾個舅舅舅母那,我去說便是。”

說還要講究個方法。

親人要曉得,但也不到人人都知曉的地步。

戚拙蘊既然已經準備好未來做面上的君臣,私下的夫妻,那便不能有叫外人知曉的風險。

再者……柳尚書如今年歲實在是大了,高壽無疑,兒女大的已然五十出頭,便是小的如柳老四,也是四十的年紀。

柳尚書的幾個兄弟,已經沒有一個在世的。

他們不能將人氣到,得用迂迴的方式。

一回到柳家,柳宣妃先是拉上在的四舅舅與幾位舅母,讓沈禾帶著戚拙蘊去見外祖母。

沈禾歡歡喜喜的,微微仰頭對戚拙蘊說:“太好了,現在正好合歡花開著,外祖母最喜歡合歡。”

他手中握著一把準備給柳老夫人的合歡花。

鮮紅色。

像是一捧紅色的羽毛。

柳老夫人一頭銀絲被梳理的一絲不苟。

沈禾到小院的時候,老夫人正逗弄著廊下的八哥。

八哥在籠子的橫木上跳來跳去,嘴裡叫喚著:“瓜子,瓜子,瓜子!”

老夫人笑眯眯的從一旁嬤嬤手裡拈瓜子仁,餵給叫個不停的八哥。

八哥吃到後也不停歇,如豬八戒吞人生果,一下子就嚥下去,接著叫喚:“瓜子,瓜子,瓜子!”

沈禾心中哼哼,叫個不停,催什麼,擔心我拔你的尾巴毛!

老夫人瞧見沈禾,先是愣了下,隨後驚喜笑道:“小禾,是小禾呀,快快過來,讓外祖母瞧瞧!”

沈禾過去,將合歡花放進外祖母懷裡,笑眯眯的摟住外祖母撒嬌:“外祖母,有段日子沒來瞧您,您生氣沒?”

“沒沒沒,你要是記得多來看看外祖母啊,外祖母就更高興了。”老夫人笑眯了眼。

她歲數大了,眼神不那麼好,隔著一大段距離,認沈禾還成,戚拙蘊卻是如何也認不出來。

戚拙蘊上次與老夫人見面,還是好些年前未及冠時,來柳家接沈禾。

如今的戚拙蘊比起那時還是少年的戚拙蘊,天差地別,身形高大,氣質沉穩,再不復當初的單薄青澀。

沈禾跟戚拙蘊擺手,讓他在院子的廊下稍等會,自己進去跟外祖母磨一磨。

戚拙蘊含笑瞧著他站在老夫人背後擠眉弄眼,那副鮮活的模樣。

老夫人只當是跟著的護衛,沒多想,便進了屋。

沈禾噓寒問暖東扯西拉了好大一堆,最後終於鋪墊到主題相關,磨磨蹭蹭的說:“外祖母,若是,我是說若是,我喜歡的是男子,不想禍害好人家姑娘,這輩子都不打算娶妻生子,外祖母可會生氣?”

沈禾有點忐忑。

其實算起來,他也就比戚拙蘊出櫃的經驗多了那麼一丟丟,他還只來得及跟父母出過櫃而已。

他摸摸掌心,總覺得掌心緊張的快出汗。

老夫人笑眯眯的,和藹慈祥的一位老太太,用皺巴巴的手摸了摸沈禾的頭,力道柔和:“這有何生氣?咱們小禾呀,心地善良,這不是好事,值得誇讚嗎?小禾願意喜歡誰,便喜歡誰,外祖母覺得要緊的,是小禾高興,小禾若是高興了,那喜歡男子,又有何妨?”

沈禾低下頭,在老太太掌心蹭了蹭,小聲說:“謝謝外祖母。”

柳老夫人雖然人老了,但腦袋並未混濁。

眼下她也回過味來,笑著湊近沈禾,問:“那是你心上人?誰呀,哪家的孩子,說給外祖母聽聽?”

沈禾臉頰發紅,他覺得有種羞恥感,明明“醜媳婦見公婆”的是戚拙蘊,他幹什麼覺得羞恥?

他小聲回答:“外祖母,你認識的,戚拙蘊。”

柳老夫人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新帝的名諱。

沈禾緊張的盯著自家外祖母,確定外祖母只是愣了會,似乎接受良好,眼巴巴的問:“我能叫他進來麼?”

老夫人捧著懷裡還沒放下的合歡花束,笑眯了眼睛,拍著沈禾的胳膊催促道:“好好,快快,去請人進來吧,你這孩子。”

沈禾緊張的心情立馬放鬆,像是出籠的鳥,雀躍的撲騰出門,去找戚拙蘊,拉人進來。

屋裡的老夫人笑眯眯的,將合歡給身旁的嬤嬤,讓她插進花瓶裡,道:“今日的事啊,你知道,爛在心底就成。”

嬤嬤笑著應了。

出櫃其實很順利,格外的順利。

這讓沈禾出宮時繃緊的心情,不知不覺放鬆。

好似他的喜歡,他的愛,被捧到了明面上,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得到了所有親人的包容呵護。

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他難以維持冷靜。

沈禾這種鬆弛,維持到在柳家跟四舅舅見過,被四舅舅揹著戚拙蘊薅了兩把,而後走出柳家門。

姨母留在柳家了。

她許多年沒能在柳家長住過,如今老皇帝反正死了,新皇帝聽她外甥的,她樂意住孃家多久是多久。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沈禾在大街上撞到了沈硯。

沈硯看見他跟戚拙蘊的時候,他正跟戚拙蘊買完小攤上的玩意,戚拙蘊在馬車上拉他,登上去的那一刻趁他不背,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親了下沈禾的臉。

沈禾一抬眼,就跟五米開外,騎在馬頭,佔據視野高地的沈硯四眼相對。

沈硯:“……”

沈禾:“……”

沈禾看著沈硯牢牢盯著他的倆黑眼珠子,勉強從臉上擠出個笑容,扭頭問戚拙蘊:“哥哥……今日一道將祖父祖母那頭也見過麼?”

戚拙蘊笑眯眯的:“好啊,都聽禾禾的。”

沈禾:努力微笑。

他們一路到國公府,沈禾反覆去看戚拙蘊,想要跟戚拙蘊說點兒什麼,商量怎麼辦。

可惜沈硯跟在他們倆背後,那視線如有實質,盯得沈禾雞皮疙瘩都快冒出來了。

他扭頭,衝著沈硯尬笑。

沈硯:“……”繃緊了臉。

一點不接受嬉皮笑臉。

戚拙蘊輕輕摸了下沈禾的後腦勺,讓他不要焦躁,轉而同沈硯道:“老國公近兩日身子骨可還好?”

沈硯冷笑一聲:“這還得看陛下的意思。”

戚拙蘊說:“眼下便是孤的意思。”

沈硯臉色微沉,一雙黑洞洞的眸子各位冷。

沈禾沒有想到沈硯反應這麼大。

小表哥他們暫時還不知曉呢,方才在柳家的時候忙著搞定長輩,小表哥他們在當值的衙署內,需得下值回家,才會曉得。

不知道會不會也跟沈硯一樣變臉。

沈禾在心裡嘀嘀咕咕,咋回事啊一個個的,怎麼比長輩還不開明呢?

本來以為最難搞定的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沒想到會是原本愛哭的包子哥哥。

可惡啊!

沈禾試圖用老三套。

他還沒能扭頭,衝著自家新上任的將軍哥哥賣個笑呢,被戚拙蘊按著後腰往前推,哄著:“禾禾先去瞧瞧祖父祖母,我來同你大哥說一說。”

這就是要脫掉皇帝的身份,用弟弟的男朋友身份進行對話了。

老實說,沈禾還有點怕他們兩個打起來。

他既怕戚拙蘊打沈硯,又怕沈硯太厲害打戚拙蘊。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邊捱打他都肉疼。

“快進去罷。”戚拙蘊再度輕輕推他。

沈硯也看著他,說:“小禾先進去吧。”

沈禾不得不一步三回頭的朝裡頭去。

他給自己打氣,既然如此,那他就先去搞定自家爺爺奶奶,沈硯那頭就交給戚拙蘊自己了!

……

沈硯身上有點奇特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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