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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沈禾自小長大的一群孩子,哪怕鎮定淡然如鄭學則,也對戚拙蘊有些懼怕在身。

唯獨沈硯,雖然在沈禾嘴中,是個能被蟲子嚇哭,姨娘待他不好的可憐哥哥,卻稀奇的不懼怕戚拙蘊這個太子。

他眸子幽靜,盯著戚拙蘊,視線不避不讓:“不想陛下養育微臣的弟弟,會做出監守自盜之事。”

戚拙蘊反問他:“你要以君臣的身份,同孤談論此事,還是要以禾禾兄長的身份?”

第120章想成婚麼?

沈硯說:“有何區別?若是我以臣子的身份勸諫,陛下會放過小禾,不行荒唐事,做克己慎行的明君?還是我以小禾兄長的身份斥責陛下,讓你遠離小禾,你便會退一射之地,不再讓他踏上這歧途?”

戚拙蘊淡淡道:“這件事,不可能。”

沈硯早便知曉,可聽見戚拙蘊說這話的時候,還是不免攥緊了拳頭。

這便是皇帝,這便是君王。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平等要求從不存在。

沈硯驀然覺得他手中那所謂的軍功權利,如此的微弱不值一提。

戚拙蘊卻說:“你大約弄錯了兩點。”

“其一,孤與禾禾兩情相悅,我們方從柳府出來,人後我們為夫妻,人前我們仍為君臣,不會有人非議於他。便是有,孤自會解決。”

“其二,你手中的權柄,有何用處?老國公卸甲歸京,先帝尚且要顧慮他三分顏面,你可堪此用,可堪此禮?”

“你既說孤養大的他,也該知曉,這世上,孤才是伴他最長久,愛他最珍重,顧他最周全之人。”

沈硯有才幹,而戚拙蘊需要人。

沈硯要權柄做親人護盾,戚拙蘊同樣需要他的珍寶有所依靠。

戚拙蘊會做沈禾最大的依靠,但不會讓自己成為沈禾唯一的依靠。

……

沈禾正磨磨蹭蹭的跟老國公與老夫人做鋪墊。

老國公近來身體不太好,前段時間叛賊動亂時,還病倒了許久的時間,好幾名太醫幾乎是要住在國公府。

沈禾圍著他,為自家爺爺捏肩,一邊問他覺得身體如何。

老國公笑眯眯的,全然看不出他年事已高,大病初癒的虛弱模樣,反而瞧著很是精神矍鑠,反手拍著沈禾的手背哈哈笑:“祖父好得很,倒是我們小禾呀,前段時候嚇著沒?倒也好,你那時候在宮裡,不用驚惶。你可不曉得,那亂賊圍城的時候呀,京都裡亂哄哄的,有些子膽小如鼠的人,只差連夜打地洞從京都鑽出去逃走了哈哈!”

老夫人聞言不知為何低頭,沒有答話,臉上的笑意也稍顯落寞幾分。

但這些很快,很微弱,沈禾又忙著跟老國公嘻嘻哈哈,一時未能注意這麼點異樣。

東扯西拉好一會,老國公拉著沈禾的手,拍拍他問:“小禾啊,你這拐彎抹角好半晌了,有什麼話,便與祖父直說罷。咱們爺倆還用那些彎彎繞繞麼?”

老國公拍著他的頭,沈禾就乖乖蹲下來,靠在自家爺爺奶奶腿邊,老夫人低頭看著他直笑,摸摸他的腦袋,像他小時候那樣。

老國公看他還在躊躇,再給他喂定心丸:“咱們小禾啊是個乖孩子,也是個聰明孩子,祖父不憂心你日後辦什麼壞事,就怕你性子太軟和,受人欺負。祖父與你祖母年紀大了,總不能為你撐一輩子的腰,日後等咱們去了,還得靠你與你大哥互相支撐不是?”

他嘆口氣:“也好在你大哥如今總算是有功業在身,日後也能護持你一二。”

沈禾鼻根發酸,很不高興的打斷:“說什麼呢!您與祖母還能為我撐腰好久呢!”

老國公便不說了,哈哈樂著問:“那你到底同祖父祖母說是不說?是喜事呀,還是壞事,若是壞事,你也直管說,你祖父我戎馬一生,就沒有不能給咱們小禾擺平的事!”

沈禾小聲說:“我覺得是喜事,很大的喜事,但您與祖母興許不覺得高興……”

老夫人笑眯眯的:“小禾既然覺得是喜事,祖母與你祖父又怎麼會不高興?你若是高興,祖父祖母自然要同你一樣高興才是。”

沈禾也不嫌棄地上髒。

他沒規矩的盤腿坐在地上,腦袋歪過去,枕上祖母的膝蓋,老夫人笑著摸摸他的臉頰,就聽著少年小聲說:“我有心愛的人了,他是個男子,我想同他白頭到老。”

屋外。

戚拙蘊與沈硯同時停下腳步,立在廊下的陰影,聽著屋裡的動靜。

沈硯仍舊不大高興,可側目瞧著門窗,似乎是透過窗紙看清裡頭這樣說話的少年神情多麼溫柔,於是不悅的神色終究慢慢散去。

至少不會在沈禾跟前露出半分。

戚拙蘊淡漠的神情被軟化。

沈禾活潑燦爛,能夠對著親人朋友隨便討好撒嬌,拿捏人的一套手到擒來。

可到了談情說愛的時候,他反而格外的羞恥心強烈,不太愛主動向戚拙蘊剖白自己的喜愛。

但戚拙蘊很喜歡聽。

每每聽見,都讓他有將人抱在懷中,永遠不放手,去哪裡都揣在心口的衝動。

屋裡。

蒼老的聲音在沈禾滿心的忐忑中響起。

“哈哈,就這事?這算什麼?你這小子,未免太小瞧我與你祖母的見識。我與你祖母走南闖北的時候,什麼事不曾見過?你既然有心愛的人,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你讓祖父猜猜,能得到咱們小禾青睞的人,到底是誰。”

老國公的笑聲豪邁粗獷。

老夫人用粗糙的掌心拍拍沈禾的臉頰:“這孩子,莫不是以為祖母與祖母會不悅,所以早便有了心悅的人,瞞到今日才肯來說罷?”

沈禾被說中了,臉頰燒的慌,可又止不住的高興。

他猛然坐起身,扭過頭去看看自家爺爺,又看看自家奶奶,嘿嘿笑了兩聲,越想越覺得高興。

這算什麼?

全面出櫃成功了?

沈禾跳起來用力摟住自家爺爺,狠狠抱一把後轉頭去抱住奶奶,嘿嘿直樂,高興得像個小傻子。

沈禾說:“祖父您猜到了嗎?”

他緊緊盯著老國公。

老國公心裡已經確定了八九成,還故作猶疑的說:“……思來想去,總不能是……”他往上指了指。

沈禾咧出一口小白牙,說:“他也來了,在跟哥哥說話,我沒讓下人來通報。”

沈禾這樣說的時候,老夫人與老國公抬頭,朝門口看去。

青年帝王站在門口,先是態度恭敬的對著自己的臣子喚:“祖父,祖母。”那樣的恭敬,老國公總錯覺,連太子當初喚先帝,都不曾如此的認真。

青年帝王喚過心愛人的長輩後,便垂下眼睫,視線裡似乎只看得見一個人,緩步上前,將人從地上抱起來,細緻的為少年順好臉頰邊的碎髮。

老國公一下子就安心了。

在太子年幼時,他蹭想過將剛出生的小孫子抱回身邊,可惜小太子態度決絕的強留下襁褓裡的嬰兒。

小孫子滿歲之時,他又曾百般試探,仍舊被小太子回絕。

之後數年,每每覺得有機會,他都會想方設法的同幼年的太子,少年的太子,青年的太子提及此事。

直到如今,從前的太子成了帝王。

從前襁褓裡的嬰孩長大成人,成了個聰敏雋秀的少年。

老國公終於歇了將這份心思,首次發覺,興許這的確就是他的小孫子最安然的歸處。

*

沈禾合上書,從布老虎背上爬起來,還是有點兒難以置信:“咱們昨天……”

戚拙蘊好笑得很:“禾大人,今日您已經問過十三遍,這是十四遍。”

沈禾撇嘴,頹然的倒下去,重新開啟書,嘴裡嘀嘀咕咕:“這不科學啊,一下子,全都接受了?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戚拙蘊問他:“科學是什麼意思?”

沈禾底褲都被扒乾淨了,開始完完全全的撒歡放肆,聞言開始得意的科普:“就是發現實物的規律,總結並尋求它們的本質原理。符合事物發展原理的,就是科學的。”

戚拙蘊又笑了聲:“原來如此。”

沈禾來了興趣,一骨碌滾過去,從小榻後邊的空隙擠到了戚拙蘊身邊,還不忘用腳勾住他的大老虎到手邊,給自己墊背:“哥哥,你還有什麼想問的麼?我都可以給你解釋。”

說完嘻嘻一笑。

得意的要命。

戚拙蘊垂著眸子瞧他,慢慢湊近後,沈禾得意不起來了,開始不爭氣的臉紅心跳,下意識閉上眼睛。

然後便聽見戚拙蘊鼻腔裡冒出一聲氣音,帶著濃郁的笑意。

沈禾憤然睜眼,正要譴責戚拙蘊故意挑·逗他,就被戚拙蘊在眼皮上親了個正著。

他親完,扭回頭,做出明君忙於政務的樣子,手中拿著硃批小毫,低聲說:“禾狀元,你專心讀書,今夜哥哥要考你的。”

沈禾:“……”

沈禾:被扼住命運的咽喉.jpg

這男人太歹毒,太狡詐了!

可惡啊!!

他一個撅子爬起身,拎回自己的布老虎滾回屬於自己的位置,離戚拙蘊遠遠的,埋頭捧著自己枯燥的要死的典籍,哼哧哼哧的背書。

夜裡的時候,戚拙蘊果然考了沈禾。

沈禾對此表示嫉妒。

這廝看起來跟他長了一樣的腦袋,但構造好像大有不同。

他背到大腦麻木的東西,這人信手拈來,連錯一個字都能抓住,然後施以懲罰。

而且戚某人明顯嚐到了甜頭,決定好日後都用這種方式來懲罰。

沈禾驟然壓力山大。

比高考前夕還要緊張。

可以想象,後年要是沒有拿到狀元,這廝陰險心臟的權謀玩家能借機怎麼“懲罰”。

沈禾開始了日復一日的努力刻苦學習。

頭懸梁錐刺股,沈禾都敢用來形容自己,不帶一點兒心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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