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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時,有很多次機會擺在我面前,但我都沒有好好珍惜。

我常常習慣於星期天下午去圖書館,可有一天,不知為什麼星期六晚我就特別想去。

對於大學生而言,星期六晚屬於網咖、舞廳、飯館、電影院,而不屬於圖書館。

諾大的閱覽室稀稀疏疏地坐著十幾個人,很靜很靜,偶爾有幾絲沙沙的蠶食聲,蛋白的燈光溫和地灑著,黃銅色的桌子油光可鑑。

我心不在焉地翻著一本《青年文摘》,最近特別喜歡看這類寫滿“愛情謊言”的書,總在幻想著什麼,渴望著什麼。

突然,漸漸地有一種熟悉的腳步聲在我耳朵裡響起,越來越近。

我驚詫地抬頭,果然,是她,端坐在閱報處。

我看一眼眼前的刊物,看兩眼她,她比刊物中那些浪漫的故事更動人更誘人。

“不好”,我暗叫一聲,她向我這邊走來,真的。

我慌忙低下頭,同時又恨不得腦後馬上長出一雙別人看不見的眼睛。此時,即使西施貂蟬在眼前,我也無心欣賞,只想悄悄地回頭。

她從書架西側走到中間,抽出一本書站在路邊看了起來。

我不知道時間慢得應該用何種單位計算,只有那該死的愛情計劃書像緊箍咒越纏越緊,我痛得被迫起身而去,放好書,一步兩個腳印的向她走去。

“時機終於到了,滿不經意地走到她身邊,說‘你好,於雯,你也在看書啊’。”我腦中的計劃書在下達第一道命令。

越來越近,不知道是我的腿神經過於發達,還是某種慣性的力量太強大,我的腳步依舊在向前逃著。

那份計劃書在用天底下最惡毒的語言罵著我,並下達最後通牒:如果今天不說,明天的飯不準吃。

我掙扎地轉過身,我到底怕什麼呢?和她說句話,難道就會天崩地裂嗎?只要能夠和她說句話,即使是天崩地裂,我也會萬死不辭的!

我以鄧世昌慷慨就義的精神向她撞去。可那是百慕大三角呀,我不由自主地沉沒,不知迷失在何方。

——————

當一陣放學的鈴聲把我叫醒,我發現自己還是呆頭呆腦地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她也還在書架前,其它人已經開始一個個地消失。

好像世界上最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一個叫亞當,一個叫夏娃。亞當除了愛夏娃,還有別的選擇嗎?

我要強佔有利地形,做好埋伏。錯過了太陽,錯過了月亮,我不能再錯過最後的星星。

走出閱覽室,我像被慢鏡頭定格了似地緩緩挪動著,此時,我的腦後一定長出了一個眼睛。

我看得清,我們兩點之間的長度為8個樓梯。

我蝸牛般邊走邊數,還有5個樓梯,4個,3個,2個……

我咬了咬舌頭,擦了擦眼睛,確定一切還正常後,那比炮彈還要沉重的幾個字剛要出膛放回馬槍。

可那頭悠然散步的小鹿忽然靈敏地平地一躍,跳到彼岸的懸崖,撒開歡快的腳步跑去。

我這個獵人端著還沒冒煙的槍口木若呆雞,連失望都沒有感覺到,四肢麻木得只是緊緊跟在她身後,像她的影子般。

從圖書館到拐彎處,從第一個路燈到第五個路燈,從餐廳到她的宿舍樓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幹什麼,更別說要幹什麼。

曾經的獵人有打死老虎的勇氣,而今卻不敢靠近一朵槐花,我怕哪怕自己只是經過她身邊的一陣風,也會吹掉那花瓣上的晨露。

她卻越走越慢,慢地我只好停了下來,像是在甬長的皇宮朝聖般忐忑不安。

我不敢抬頭,有一把鋸在來回地挫著我的心。

這心上跳下蹦左突右衝中,似乎覺得她正在轉身,像電影中在一遍遍地轉身。

巨大的幸福如同巨大的災難一樣令人應接不暇。我不敢辨真假,掉頭奪命而去。

再回首時,她已不見。夜沉沉兮,風蕭蕭兮,我感到了暴風雨來臨前的眩暈。

——————

第二天,我為上次的臨陣脫逃而絕食一天,但肚子總不肯塌陷,一是生自己的氣便氣飽了;二是無心思餓;三是我一天打破自己的世界迪尼斯紀錄喝了10.5杯水。

晚自習的鈴聲吹響5分鐘前,我奄奄一息地垂著頭渡進自己的天下——我打掃衛生的教室。

星期天晚上自習的人不是書呆子便是十足的笨蛋,真的,約會、跳舞、打牌、上網、逛街、聊天統統不會者不是笨蛋是什麼?

教室裡的人少得屈指不用數,我扔下書包,剛要推門去拿工具,依稀瞥見還有人在,我抬頭看了看,是她?

我驚得沒有呼吸,一種射人心魄的美震撼得我眼珠一動不能動,從未見過的美,不能形容的美,殺人的美!

真的,天鵝絨似的上衣簇擁著她的秀髮,她如痴如醉地沉浸在書中,珍珠似的眼睛明波盪漾。好像這個世界不屬於她,她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林妹妹。

我怕打擾了這個夢,慌忙退到室外,癱了似得無力地靠在牆上,長喘一口氣。

從昨天以來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又在腦海裡重燃戰火,這不是天賜良機嗎?蒼天不負有心人。可能是老天爺看在我一天沒吃飯的誠心真意上,再給我一次補救的機會。

我真的不能錯過了,我真的這麼懦弱嗎?我到底怕什麼呢?我到底有什麼好怕的……

我走進了教室,波濤萬丈的心底發出的聲音卻低得似乎連我都聽不見,許是在夢裡囈語吧,或者是心裡說的?

但那一個字一個字,我卻記得清清楚楚。我說:“於雯,還在學習嗎?”

她似乎如夢初醒,惺忪朦朧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旋即花瓣裡流水輕淌:“呃,我還沒有完成作業”。

接著還沒等我有何反應,她又說:“你值日吧?對不起了。”

我好像是突然得到了女皇的垂青,不知如何感激地說:“不要緊,你慢慢學。”

她起身收拾好書包,向我燦然一笑說:“goodbye”。

我慌不迭地應了一聲:“再見。”

她已經一步步踏著我的心,走出了教室。

我愣了五秒鐘,然後疾步退出教室,追到樓梯處,傻傻地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遠去。

——————

那夜,我徹底無眠,這是我生平第二次失眠(第一次是高考前夜)。

我反反覆覆聽著任賢齊那些深入骨髓的老歌,腦海裡一幕幕放映著這千古的傳說。這是夢,還是真實的存在?多年的夢一朝實現,萬次的圓缺瞬間而圓,這如何讓我敢於相信和接受?

回憶著她的笑,我也禁不住甜蜜的笑,我恨不得把我的幸福讓全世界知道。

回憶著她的那句“goodbye”,更是思緒萬千心潮起伏,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想和我再見?

她今天為什麼這麼美麗?她為什麼那麼晚了還不走偏偏待在我的教室裡?是巧合還是故意?她怎麼知道我值日?為什麼我冒然和她說話,她竟然毫不奇怪……

越想,我的算盤越滾滾圓:既然我邁出了萬里長征第一步,就必須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開啟了第一環,以後的鏈條便好解了。迎春花開了,春天還會遠嗎?

下個星期六我們學通社組織春遊,我便可以趁熱打鐵擴大戰果,和她找個機會好好聊聊。

我的未來不是夢,我的前途一片光明,陽光大道就鋪在我的腳下。

我呼喚了千萬遍的愛情,我夢想了無數次的她似乎站在我的眼前,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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