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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扶墨神色微冷。

**

黃昏時分,安華公主親自送江絮清出芙香殿,說道:“阿夢那丫頭怎麼還提前溜了,與你一同回去又會怎樣,慕慕,你該不會是與她鬧彆扭了罷?”

半個時辰前,裴靈夢忽然提出有急事要先回府,當時江絮清說順道同她一起回去,她卻急急忙忙說她是有自己的私事,瞧她那副樣子,江絮清很快明白了。

恐怕又是在給她和裴扶墨製造獨處的機會。

她不由一笑,“鬧彆扭了,但不是同她。”

安華公主聽得迷迷糊糊,恰逢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女聲:“公主殿下請留步。”

安華認出此人是沈貴妃跟前的宮女。

那宮女上前,畢恭畢敬道:“公主殿下,江姑娘,貴妃娘娘在御花園品茶,特邀公主與江姑娘前去一聚。”

瞧著時間不早了,安華本就是送江絮清出宮,好端端的沈貴妃還品茶,她有些不樂意,但看在這位貴妃娘娘是晉安帝跟前最得寵的愛妃的份上,不得不依。

此時天色暗沉,御花園奇花綻放,芬芳馥郁。

沈貴妃一襲金絲翡翠宮裝,雍容華貴端坐於涼亭內,她鳳眸微抬,審視面前之人。

行禮過後,江絮清垂首,儘量將自己藏在安華公主身後。

那日太液池,她與沈貴妃對上過視線,若非宮人來的及時,恐怕她早已被沈貴妃滅口了,說明沈貴妃清楚那晚她看到是誰行兇,可四皇子一案卻就此揭過……

想必沈貴妃特地為了此事來的。

“宮宴一別,江姑娘仍舊美得般般入畫,教人移不開眼呢。”

江絮清輕聲道:“娘娘謬讚,臣女愧不敢當。”

沈貴妃含笑:“倒是個貌婉心嫻的姑娘,若是有空了,可常來宮裡看望安華公主。”

“安華,本宮忽然想起,惠妃姐姐的宮女方才尋了過來,說是讓你儘快回福寧殿。”

福寧殿是安華母妃的寢宮,心以為母妃出了什麼事,安華只能趕緊回去。

江絮清心知肚明,沈貴妃這是有意將安華支開。

御花園景緻美不勝收,整座涼亭除了零星幾個宮女值守,亭內便只有沈貴妃和江絮清二人。

江絮清垂眸,如今眼前這位貴妃娘娘正得晉安帝的寵,沈貴妃沒問話,她自是不敢開口。

時間慢慢過去,她整顆心像是被吊起來般,萬分煎熬。

不知靜默了多久,沈貴妃這才柔聲問道:“江姑娘身體可大好了?”

“回娘娘的話,託娘娘的福,臣女已然無礙。”

沈貴妃淺笑:“江姑娘可曾想過去寺廟算一卦?親眼目睹殺人現場,不僅晦氣且是極其難遇的事。”

江絮清扶在膝上的手漸漸收緊,娘娘這是在試探她?

四皇子命案分明以意外落水結案,娘娘為何這樣說。

江絮清強制鎮定,“回娘娘的話,那晚臣女暈倒乃不勝酒力,加之吹夜風受涼引起,四皇子失足墜池一事,臣女暈倒之前已毫無印象。”

她抬起困惑的眼:“臣女就記得當晚夜色極其昏暗,太液池的夜景很美,沒過一會兒便四肢無力暈倒了。”

沈貴妃意味深長看著江絮清,似乎想從她的神情中看出點什麼,最終還是淡笑道:“江姑娘是個有福之人。”

**

沈貴妃與江絮清閒聊了幾句,有太監尋過來,說是陛下有請,沈貴妃便起身離開了。

進宮不能帶自己的侍女,安華公主和裴靈夢都不在,江絮清如今是獨身一人。

總算從沈貴妃那混過去,她僥倖地鬆了一口氣。

這偌大的御花園由百花圍繞,江絮清隨意逛了兩圈,都沒瞧見幾個宮人,夏日夜裡蚊蟲也多,她感到露出的鎖骨和脖頸都癢得難耐,忍不住上手撓了幾下。

不過片刻,纖細的脖子被抓紅一片。

她現在極其想裴小九,也不知他忙完了沒有,先前進宮時沒約定好在何處等他,現在她毫無頭緒,只能自己往宮門的方向行去。

御花園的蚊蟲緊追她不放,出了御花園後,江絮清一路躲蚊蟲已累的腿腳發酸,先隨意找了空位坐著休息會兒。

待蚊蟲總算減少後,江絮清歇息的夠了,提裙正要離開,恰在這時,不遠處的茂林內傳來對話聲。

江絮清以為是宮人在此,正要尋過去要盞宮燈方便她走夜路。

隔著濃郁的叢林,她似乎看見了高高的髮髻,那鑲寶金簪在夜色下光亮閃爍,瞧著定價值不菲,顯然非宮女所簪。

江絮清正猶豫,裡面便傳來難以言喻的喘.息聲。

女子的嬌柔纏綿,聽得人耳根子發熱,男人的喘聲漸漸加重,隨著她尚未明白的聲音後,只餘下奇怪的拍打聲。

江絮清擰著眉,又忍不住靠近了些,想看清楚裡面在做什麼,很快又聽女子的聲音傳了出來,“你也不怕有人瞧見了。”

男人笑了:“怕什麼,你不是一直想試試在外面麼?這下多刺激?”

那女子好似捶了下男人的胸膛,“那我也沒說要在這林間啊,夜裡蚊蟲都將我的面板叮出不少紅疹了。”

“我瞧不是紅疹吧?分明是我疼愛你的痕跡。”

江絮清緊捂著唇,那背對著她的一對男女,他們衣衫不整緊緊相貼,夜深了看不清長相,可那女子的聲音,她卻覺得有些熟悉。

她眸色輕顫,許久無法動彈,男人像是感覺到身後不遠處有雙眼睛盯了許久,大喊一聲:“是誰在那?”

江絮清僵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做反應便被一股力道拉到了不遠處的假山。

厚重的假山洞內,她單薄的背脊靠在凹凸不平的假山壁上,嘴唇被冰冷的掌心緊緊按住。

幽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假山洞內,江絮清嚇得心臟都要停滯,可面前男人挺拔的胸膛及灼灼的熱氣,忽然使她覺得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

她掌心覆上那手背,顫著眼睫問:“裴小九?”

第15章晦暗

夜色暗沉,清冷的皎月高高懸掛。

當那柔軟的手心貼上來的那刻,裴扶墨身軀頓時僵硬起來,就連江絮清都感覺到了他明顯的變化。

她捏了捏他的手背,用烏亮的眼眸詢問。

她的揉捏,使裴扶墨更加緊繃,他怔了須臾才撒開手,“別說話。”

裴扶墨聲音壓得很低,因假山的空間有限,二人的軀體不得不緊緊相貼,她禁不住緊張萬分,呼吸都漸漸放慢。

不說話就不說話,眼神那麼冷作甚?

江絮清動了動紅唇表示不滿。

但到底聽話,不敢再動彈,只因現在外頭有個大麻煩。

假山後方不遠便是方才那對男女行不軌之事的地點,男人穿好了衣裳,低聲說了幾句,那女子便朝著小路方向先離開了。

男人放輕腳步在這四周踱步,“是誰在那?”

江絮清屏息凝神,這才明白自己闖了大禍,方才偷情的男女不是宮女和侍衛,能偷偷摸摸在後宮行此之事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可無論是誰,她都不該撞見如此場景。

分明前世她沒有經歷這樣的事,這世重來,倒是將她上輩子的軌跡打亂了,江絮清懊悔不已,只盼著外頭那男人莫要尋了過來。

不多時,外面又響起了兩個男子的聲音。

聽著像是偷情的那個男人喊來的護衛,吩咐那二人幫忙尋人。

江絮清伸手拉住裴扶墨的手腕,想跟他說幾句話,又擔心被外面的人聽到,她只能將唇湊到他耳廓邊,嗓音細細軟軟地問:“我們怎麼辦?”

那熱氣灑落他耳畔,酥酥麻麻,裴扶墨喉結滾動,小聲道:“靜等。”

可外頭搜尋的人完全沒有放棄的打算,大有不將人揪出來不罷休的樣子,江絮清整個身子崩得緊緊,站的久了實在腰身發軟的不行,在快要倒下去時,裴扶墨眼疾手快將她撈起來抱入懷中。

那溫熱熟悉的懷抱一下使江絮清打起了精神,她便順勢窩在他懷裡,雙手緊緊圈住他的窄腰,將臉頰特意貼在他的胸膛處,又沒忍住竊喜地偷笑了幾聲。

月色如水,透過假山間的縫隙傾灑,使本黑暗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假山內有了輕微的光亮。

裴扶墨向來視力極佳,自然沒有錯過她那悄悄翹起的唇角,他無聲冷笑,特意加緊了這個擁抱。

獨處在一個極其狹小的地方,還能這樣與他緊緊相擁,江絮清只覺得幸福至極,事實上從遇到裴扶墨起,她便不會害怕了。

即便外面那個男人找到了她,也是無懼的。

因只要有他在,他總會護著她。

外面傳來了對話聲,兩個護衛將這附近的叢林都搜了遍也沒發現一個人影,那男人仍然不罷休,冷目一掃,順那月色望過去,指著那崎嶇的假山,吩咐去那處搜尋。

假山佔地極大,兩個護衛分頭行動。

聽著越靠越近的腳步聲,裴扶墨眉梢微動,終是在那腳步聲在他們所處的這處假山外停下時,動手敲暈了江絮清。

江絮清昏迷在他懷裡。

外面不遠處響起男人的詢問:“如何,你那處有沒有人?”

那護衛看著裴扶墨,冷靜道:“這邊沒有。”

過了片刻,兩個侍衛都搜尋無果,男人沉著臉靜默了片刻,這才放棄離開。

假山內,裴扶墨看著暈倒在自己懷內,容色乖巧的小姑娘,黑眸輕顫著出神。

**

唐氏在回鳴秋院必定會經過的花廳等了許久,連府內的下人都回來傳話了三次,都是未曾在宮外接到江絮清的訊息。

如今已然入夜,宮門都要落匙了,姑娘家入夜了還未歸,她個做母親的實在難安。

江濯去了一趟鎮北侯府,回來說道:“阿孃,懷徵也沒回去。”

兩人同時這個時間還沒回,到底讓人忍不住多想,見唐氏臉色難看,江濯安撫道:“阿孃,懷徵有分寸的,現在時辰也不算太晚,興許他倆是有什麼事給耽擱了。”

唐氏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她一面擔心這二人越界,做出什麼難以收場的事,一面又覺得自己心思齷齪,將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想得這樣心思不純正,但到底這二人已不是孩子了,多少該知道點分寸。

“罷了,再等等吧,去叫你弟弟來用晚膳。”

假山內,裴扶墨始終維持著方才的站姿未曾動彈,懷中尚在昏迷的江絮清睡得恬靜,他看了許久,眼尾暗含隱忍,薄唇緊抿成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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