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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西境之外,有很大一片土地不屬於皇朝領土管轄。

此地方圓遼闊,有著數之不盡、連綿不絕的山脈。每條山脈都獨一無二,各處主峰都高聳巍峨,而這十萬群山在太始大陸被人們統稱為西山境。

在西山境內,有一條冠絕十萬大山的山脈。此條山脈聳峙在皇朝西境邊外,有拔地通天之勢,擎手捧日之姿,是謂升龍山脈。

山脈的主峰分脊有輪,合脊有暈,青土為龍肉,山石為龍骨,草木為龍膚,遠遠看去曲伏有致的脈絡即為龍身。所以不同於其他的山脈主峰都是以峰命名,它有一個別致的名字,升龍臺。

許多貫穿皇朝腹地的名川大江多是由西山鏡內發源,其中最為出名的一條大川叫做晴川,而晴川正是發源於升龍山脈升龍臺,由西至東而入黑海。

平日裡清波碧色,但只要天晴日久,陽光傾灑之下,一川碧波就會由青碧轉為天藍,直到最後變成一條流淌著與日光同色的金波,所以人們給它取了一個非常形象的名字,晴川。

相傳會出現如此變化,是因為遠古時期,太始大陸曾有一條青龍於升龍臺飛昇,但不知什麼原因飛昇失敗,金色的龍血從天穹灑落又從升龍臺淌下,誕生了晴川的源頭,在經歷了漫漫歲月山川易道之後,成為了今天的晴川。

晴川這條大江劃開了皇朝的西南腹地,以它為界,南幽炎,北晴川。

在南方,一千多年前的火山群落爆發,廣袤的山林成為了一片野火焚燒後的廢土,如今林木又蔥蘢,人們為了以此警示自身敬畏天地自然,稱其為幽炎州,而幽炎州的州府則是朱雀城。

在北方,因為晴川這條大江的支流幾乎全部滋養了一方平原盆地,所以這片盆地被命名為晴川州,而晴川州的州府則是錦官城。

山中不知日輪月轉,道上只知風雨歸途。

離開石頭城之後,劉葳蕤心中對於前路的擔憂一直縈繞心頭,所以將商隊的速度提升到了極致,雖然一路行來人困馬乏,但好歹途中平安無事。

行到今日午時日中,春日裡的日光開時有了溫度。

商隊拐過一座小山峰後,面前的視野一變,一座峽谷突然聳峙在了商隊的面前。

頭頂遍灑的日光漫到這裡,便成了片片的光幕,光幕中有水汽蒸騰瀰漫,伴隨著日光飛舞。

閉目感受著空氣中這久違的溼潤清涼,側耳傾聽著前方那湍激的激湧水聲,劉葳蕤鼻翼微翕,似乎嗅聞到了家鄉的味道,渾身為之一輕。

她和木青並排騎行在前,此時已經鬆了韁繩,一邊抬手用衣袖擦拭著光潔額頭上的細密汗珠,一邊遮擋著耀眼的日光遙望向了前方的那座峽谷。

“木青,你看到了嗎?”劉葳蕤指著前方輕鬆笑道。

陽光留在長長的睫毛上,木青星目微虛,順著白皙手指的方向,看到那份在陽光水霧交織下如同仙關的自然奇瑰,接著視線偏移,又在峽谷左邊壁立的山石上看見了三個氣勢渾然天成的崖刻大字,心神不由得被這幅仙關崖刻畫卷中的那份神意震撼了一瞬。

“晴川關。”木青吶吶輕聲。

“呼——”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是得到了身旁之人的確認之後,劉葳蕤整個人頓時變得更加輕鬆。

她笑著說道:“過了晴川關,就進入了晴川州,算是回家了。”

木青感受著身旁美人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那份輕鬆喜意,也不由得笑道:“從朱雀城回錦官城七百多公里,幽炎州境內的這五百多公里確實算是走完了。”

“是啊。”劉葳蕤感嘆道:“這五百多公里我走了很多次,但這一次無疑是最久也最讓人記憶猶新的。”

劉葳蕤話語中的情緒一時間變得非常複雜,木青看著對方那微抿的紅唇,轉移話題問道:“劉家在晴川州還算出名吧?”

劉葳蕤明眸善睞,神采飛揚道:“是的,劉家在整個晴川州已經能夠排得進前三,專營錦絲織造,所以我們劉家還有個稱呼,叫做“錦絲劉”。”

木青詫異問道:“那你們跑到朱雀城採購藥材幹嘛?”

劉葳蕤笑答道:“至從我開始帶領商隊,每年至少來朱雀城採購兩次藥材,但這不是為我自己,是替我好朋友家採買的,她家也是錦官城十大家,‘藥王李’的稱號可比‘錦絲劉’的名頭還要響亮吶。”

劉葳蕤見木青低頜認真在聽,不由得調笑開口;“你現在有沒有興趣來我家啊。”

木青窘迫說道:“葳蕤姑娘你別開玩笑了,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的真實身份嗎?”

木青從來不是一個可以滅情斬性冷冰冰的殺人武器,作為一名新手刺客,初出茅廬就遇上了一個不是殺人的任務,雖然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尷尬和難以理解,但隨著這個任務的進行,反而變得越發得自在。

跟劉葳蕤相處日久,木青把能夠坦承的一些資訊便也說了出來。

他有時候也會在想,如果最開始的新手任務就是讓自己去殺人,結局會是怎樣?

自己會下不了手嗎?好像也不會。

只不過沒有現在這般為保護人而殺人,通透自在罷了。

在木青內心之中,確實不曾認同自己就是一名真正的刺客,現在這個“真正”如果有評判標準的話,那應該就是刺客一脈長老說過的那句話:“一名刺客存在的意義,應當是那迷人夜色中潛藏著的殺戮。”

他們想要的是一把冷靜無聲的殺人兵器。

因為木青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成為那樣的人,六年的孤兒生活早已打下了性格中的自由不羈的基底,所以他內心非常渴望變強,因為只有變強,才有機會真正地離開那個培養了自己十二年,也做噩夢了十二年的地方。

發現自己因為一句話而心思翻湧,木青搖了搖頭,努力地壓抑著自己心中對自由的渴望。

在說出邀請的話語後劉葳蕤就有點後悔了,木青跟她說過自己其實是一名刺客,雖然在她的眼裡不是,但江湖中的那些大勢力都是極其講究規矩的。

劉葳蕤現在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了,心裡覺得淺淺荒唐後悔時,又隱隱潛藏著絲絲羞澀渴望。

在看見木青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之後,她用微笑掩藏著複雜的女兒心思,繼續問道:“你不是說過那個地方一點也不好嗎,怎麼還不想離開了。”

思緒回到現在,木青抬眼望向遠方的晴川關,認真說道:“還不是時候,我的實力不夠。”

驚覺自己話說得太深,木青轉頭看向了一旁。

春日暖陽下,佳人騎馬在側。

雖然對方因為自己的話而陷入了沉思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木青並未因洩露了心中的秘密而覺得緊張。相反,他非常輕鬆地為自己的新手任務而感受到了慶幸,因為現在的自己已經多了幾個朋友,而朋友之間,相互信任是彼此交往的基礎。

其實木青現在還不曾真正明白過來,自己為之慶幸的刺客生涯開端已經改變了一些東西,這注定會影響深遠。

他打破了彼此之間友好的沉默,笑道:“晴川關內應該有大點的驛站吧,今天中午我們吃頓好的。”

劉葳蕤瞥了木青一眼,壓下了心中的問題,笑著回道:“晴川關內可不是驛站,而是一座重鎮,鎮上南來北往的人很多,所以驛站沒有,但客棧卻有很多。”

恢復了輕鬆的心境,吃貨的特質便輕而易舉地顯現了出來。

木青星目中清光一閃,抿了抿嘴唇,迫不及待地說道:“這幾天老是吃野味,今天終於可以換換口味了,咱們快走吧。”

“好!今天你隨便點,我不缺錢。”劉葳蕤嬌聲笑道,卻是早已拍馬向前。

而就在木青和劉葳蕤他們穿過晴川關,還沒來到晴川關鎮時,鎮上一間叫做“當關”的客棧,走進了一屠夫打扮的男子。

他的面容非常普通,黝黑的膚色下是精壯的身體,看年齡已有四五十歲了。

他尋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安靜地坐了下來,身後那一桌正在聊天的兩人停頓打量了片刻之後,便沒再在意。

“當關”客棧的小二認得這個男人,是以先去擦乾淨了剛吃完午食的那桌客人的桌子,順便給那桌子上添了兩次水的茶壺中又添滿了熱水,這才提著那壺已經沒啥滋味的茶水,來到了他的桌前。

“胡屠夫啊,這壺茶算是我自主主張送給你的,你這幾天怎麼自己的肉鋪子不管,天天中午跑我家客棧來了?”

被稱“胡屠夫”的黝黑男子,其實就是晴川關鎮東邊的肉鋪老闆,客棧裡每日的新鮮肉食就是從對方那鋪子裡拿的,是以店小二對他還算熟悉。

胡屠夫接過茶壺後,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清澈的茶水,視線卻是偏向了窗外。

店小二是個痞懶性格,見對方不搭理自己也不以為意,順著對方的望向窗外的視線一臉肉疼地說道:“看樣子老子得讓掌櫃的專門收這個位置的賞景錢啊,除了二樓那處專門開闢出來的觀景臺,你這個位置算是最棒的了,我之前都沒認真注意這點。”

客棧地勢較高,一樓大堂的這處視窗視野開窗極好,能夠清楚地望見不遠處的晴川關風景。

旁邊的店小二還在喋喋不休,胡屠夫收回視線後也不發惱,啞著嗓子笑道:“想吃自己宰的肉了,不行嗎?”

雖然經常與對方打交道,但小二實在是受不了對方那閒散操蛋的平和性子,是以感覺打了個敗仗般,無奈說道:“行行行,快說吧,想吃啥。”

“半斤小炒牛肉,八兩杏花燒酒,要你們掌櫃去年清明釀造的那缸酒。”胡屠夫順嘴問道:“這牛肉我給你們打了個折,你們能給我打個折不?”

“我把你腿給你打折你要不要?”店小二無奈翻著白眼,正要去廚房囑咐廚子多放青椒少放肉時,卻被胡屠夫身後那桌的兩人喊住了腳步。

這兩人大概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因為樣貌極為相似只是膚色略有不同,年齡大概在三十歲上下。

店小二抬眼猜測對方身份的同時,彎腰低頭露出了標準的假笑問道:“客官,你還要點些什麼?”

其中那位面板稍黑的男子不滿說道:“你們這燒酒一點也不勁道,是不是看我們不是本地人就想以次充好?”

他隨手將十兩銀錠砸在桌子上,“快去給我們重新給我打兩斤杏花燒酒,嗯,我們也要你家掌櫃去年清明釀造的那缸。”

“唉,好嘞!”店小二認栽,有氣無力地回道。

胡屠夫背對著兩人,喝了口寡淡的茶水,嘴角微微一抿。

而在當關客棧二樓,一位瀟灑不羈的青年坐在觀景臺靠窗這邊,也聽到了腳下發生的這有趣一幕。

只不過片刻,他喝完了杯子中的杏花燒酒,又將目光飄向了那座晴川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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