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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破曉,春日初升。
天地間尚處在黎明時的昏蒙之中,在驛站後方,木青一行人進行著安靜的告別。
“師姐,凡柔小姐就拜託你了。”
木青站在一輛馬車前方,微笑著看著冷臉的寧初。
寧初對木青愛理不理,但卻以微笑對待著其他人,她輕輕地將陸凡柔扶著上了馬車,這才轉過身來平靜問道:“真不用我去?”
木青認真說道:“真不用麻煩師姐一路隨行。”
昨晚的一場烏龍鬧得人心惶惶,就在劉葳蕤她們在小屋裡坐立不安地等待時,木青卻帶著師姐寧初從驛站後方翻窗而入。
眾人在經歷了從戒備到認識再到熱絡之後,也對近些天發生的事情有了更深的瞭解。
她們怎麼也沒想到,一場親人相殺與另一場親人相殺因為木青和鐵骨寨這個特殊的位置,而有了深層次的互動。
就在劉葳蕤她們為商隊接下來的回程之路感到擔憂之時,陸凡柔卻是頗為尷尬地為自己不合時宜的開心而覺得有幾分尷尬。
因為她從寧初口中已經得知,自己一直最擔心的兩個人可能已經安全地到達了萬花谷。
心中的喜悅無法表達,俠女情懷一展,陸凡柔竟然是連著敬了寧初九杯酒,說是除了自己的那三杯之外,還替白嘉禾與許左各敬三杯,鬧到最後眾人勸也勸不住,氣血翻湧之間搞得自身的傷勢出現了反覆。
所以才有了此時寧初扶著她才能上馬車的畫面。
她低著腦袋,臉頰上的宿醉紅暈未散,衷心向著眾人道歉道:“是凡柔拖累了大家,寧初師姐你們不用管我,就把我放在驛站就行了。”
昨晚在陸凡柔醉酒之後,寧初詫異之下,已經從劉葳蕤口中知道了陸凡柔心中隱藏著的那幾分情思,她衷心祈盼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所以心中已經將對方當成了師門自家人。
而親近的江湖中人,更喜歡以師兄妹相稱,所以她拍了拍對方的小手微笑道:“凡柔師妹別想多了,此事與你無關,這事還是得怪木青這臭小子。”
木青劍眉一跳嘴角一跨,心中深知跟女人是沒有道理可以講的。
他無奈笑道:“凡柔小姐,此事與你無關,師姐沒來我們肯定不會讓你走,竟然師姐來了,正好一路護送著你與許左師兄他們相見。”
木青安撫了陸凡柔之後,轉過頭來看著寧初還是一臉不快。
他知道對方也是為自己好,頗為傷腦筋地說道:“師姐真不用麻煩你隨行保護,商隊這一路回去肯定是風餐露宿更多一些,你不用這麼辛苦跟著的。”
他撓了撓還沒來得及打理的額頭青絲,無奈道:“再說你昨晚才殺了那鐵骨寨此行護送的頭目,跟我們一路總歸不太好。”
寧初稍顯疑惑地說道:“你昨晚不是說過跟鐵骨寨那些人仍有仇怨未了,怎麼現在的話語裡還保護起他們來了。”
一旁的劉葳蕤輕聲說道:“寧初姐姐,我商隊的那些護衛兄弟們基本上都折在了鐵骨寨這個地方,要說對鐵骨寨那些人的恨,我想我是最有發言權的。”
停頓了一下平復了情緒之後,她才無奈苦笑道:“若是隻有我們現在這幾個人,我肯定會希望木青能夠將他們殺得越多越好。但是我不能為了自己痛快地發洩掉憤怒而不顧活下來的那些人,木青很厲害,但他不是神,終究保護不了所有人。”
木青點頭道:“是啊,師姐,昨晚聊過之後,你也應該猜到後面很大可能還會有更嚴重的殺機等著商隊,這個時候多出些人保護那些馬伕總歸是好的。”
寧初抓住木青話中的漏洞,不滿道:“既然你也知道後面很大可能還會有更嚴重的殺機,多些人總歸是好的,怎麼,覺得我實力不夠還是怎麼的?”
木青一時語塞,才發現自己勸解人的本事不如劉葳蕤多矣。
劉葳蕤抿嘴笑道:“寧初姐姐,木青出力我是付了報酬的,如果你再來保護他,怕是不夠分。”
“噗呲——”
寧初被劉葳蕤這話給逗笑了,她知道木青她們只是不想欠自己太多人情,都是死犟死犟的人,她釋然道:“好吧,若不是芍藥師妹,我還不想保護你這臭小子呢。”
輕身翻上馬車之後,她看著木青囑託道:“臨行之前,師傅囑託過,若是曹沫死了之後商隊還遇到了危險,那肯定不會是同一個層級的了,這其中暫時還說不清有哪些力量插手其中,總之你們此次回程定要萬分小心!”
萬花谷如同自己的家人般真心地對待著自己,木青也以真心回道:“師姐你放心吧,我給你說過我的特殊之處,昨晚一戰你還不相信我的實力嗎?”
“哼!”寧初的表情生動了許多,“我昨晚見到是你小子,三成力都沒有出,你可別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
木青抿嘴接受了師姐的調侃,“師姐,那些人都快醒了,可以走了。”
眾人在這裡聊了片刻,此時天色更亮,商隊中的那些馬伕有的已經起來開始了洗漱,寧初也知道該是真正說分別地時候了。
“師傅叫我轉告你此次新手任務完成之後,先回一趟萬花谷。”
木青點了點頭,神情認真了許多:“沒問題。”
“嗯。”寧初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木青盯著印象中的冰山美人師姐,一時間也是納悶不已,“師姐?還有什麼事嗎?”
寧初強行板著個臉,遞給了木青一個厚厚的信封。
見木青輕輕捏了捏裡面的東西,她冷著臉轉向了一旁,“你剛好要去錦官城,那就順便給我送封信吧,信封上面有地址。”
她本想裝作滿不在乎,本來都已駕車轉身離開,但尤自不放心地說道:“不要忘了。”
木青想起了芍藥以前偷偷給自己聊過的八卦,會心一笑道:“保證完成使命。”
說完之後安靜地站在一旁,目送著寧初的遠離。
“木青。”劉葳蕤輕聲道。
“嗯。”木青感受到了對方話語中的情緒,心中的男子氣概生髮,“葳蕤姑娘,你放心。”
……
錦官城劉家書房內,劉朝歌的眉頭蹙成了一團。
他看著坐在一旁安靜地品著極品雀舌茶的凌青竹,欲言又止。
“呵呵。”
凌青竹看著前幾日還殺人不眨眼的女婿如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不由輕笑出聲:“怎麼了,你要說什麼就快說,我看著都替你著急。”
劉朝歌平復了下心中的擔憂之情,輕聲道:“不知道葳蕤怎麼樣了,正常說來她也早該進入晴川州境內了。”
凌青竹平靜說道:“我剛才取你精血用秘法知道了葳蕤那孩子沒性命之憂,你擔心什麼?”
劉朝歌眉峰一挑道:“可是張子真供奉已經離開七八天了,怎麼還沒有遇到葳蕤她們?”
凌青竹無奈輕聲道:“此次我離開西山境內,是瞞著你岳父的,事出緊急,所以只帶了張子真張子善兄弟二人,他們只是我林家的末等供奉,恰巧身法不怎麼行。”
凌青竹難得說了這麼多,看劉朝歌還是放心不下,便繼續說道:“你放心吧,張子善在幫你處理了家事之後也跟了上去,他們兄弟二人雖然只是三品,但一旦聯手起來勝過你們木槿皇朝大多數二品。”
劉朝歌彎腰感謝道:“此事麻煩岳母大人了。”
凌青竹搖了搖頭,看著劉朝歌慢慢說道:“你把事情做這麼絕,你是想通了讓葳蕤跟我回林家嗎?”
劉朝歌苦笑道:“不,我只是不想自己死後劉家還有人敢對葳蕤不利。”
凌青竹不解道:“但你把他們都殺了,葳蕤那孩子已經不可能做劉家的家主了。”
“是的。”劉朝歌灑脫道:“我不想自己的女兒那麼累,我已經給她積累了一輩子也用不完的財富了。”
“你覺得葳蕤會答應嗎?”凌青竹並不認同劉朝歌的做法,“沒有權利根本就保不住財富。”
劉朝歌點頭道:“所以我已經跟他們做了最後一筆交易。”
他看著岳母凌青竹緩緩說道:“我將劉家所有產業的六成收益留給了葳蕤,但家主之位留給了三伯那一支的劉兆靈。”
凌青竹看得很透徹,搖頭道:“雖然商人最是看重契約精神,但是沒了家主之權,就沒有了管理家產的權力,你怎麼保證那所謂的六成收益不會在你死後的某一天被收回?”
“他們不敢!”劉朝歌自信地輕蔑一笑,“劉兆靈那個小輩只能守成,並沒有多少雄心,我這一次決絕地清理門戶更是做給他們看的。”
凌青竹眼睛微眯,“快死的三品劍修在木槿皇朝在劉家確實還算有威懾力,但死後就什麼都不是了。”
劉朝歌灑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契約,輕輕地放在了凌青竹的桌子上。
凌青竹沒有去看,輕聲問道:“什麼意思?”
劉朝歌誠懇道:“葳蕤回來之後,去不去西山還是由她決定,我既然答應了岳母就不會反悔。”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份鍥約,自嘲道:“死了的劍修確實什麼也不是,所以我希望您能成為這份契約的監管者,我已經將您的身份透露給那些可以知道的人,對於他們來說,你在不在這裡,您的威懾力都已足夠。”
凌青竹嘴角微微翹起,盯著劉朝歌說道:“原來你早已把我算計在內,可謂是用心良苦啊。”
她話峰一轉,“但葳蕤來了我林家,這六成的收益便如同九牛一毛,又是何必呢?”
“你覺得葳蕤不會隨我去林家?”凌青竹想到了一種可能,“但是你已經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如果我不答應成為這份契約的約束力,想來葳蕤會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劉朝歌轉過身去,拿起了一旁的佩劍慢慢摩挲,輕聲道出了原因:“葳蕤遺傳了她孃的體質,修行很難。想必她也能夠明白作為太始大陸十大家的西山林家終究是以修行實力為根本,她去那兒根本是浪費時間。”
凌青竹清亮的雙眸之中閃過了一絲驚訝,她想到了一種可能,眸子中的驚訝全被喜色替代。
她意味深長地看向那邊,發現劉朝歌手中的那把秀氣長劍竟然是女兒以前逃家帶著的那把,不由微微一嘆:“世事難料,就看葳蕤那孩子的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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