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無限] 第2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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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搖,一邊杵著下巴仰頭看,於是沈秋戟就發現,青年那張素來要比雪還白上三分的臉龐,如今竟多了幾分血色,連唇瓣都像是偷點了胭脂般,透著盈潤的殷紅,再尋不回以前纏繞難解的半絲懨懨病氣。
沈秋戟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模樣,便愣了一瞬間。
待回過神來後卻又想到,如果謝印雪身體沒那麼差,他應當就是這般模樣的——顏色雖濃烈,卻不熾烈,就如幽夜中浸足了月色,靜綻於枝頭的梨花。
而不是沉痾不愈時那般,恍若墜入泥地,蒼白將死的枯瓣。
所以沈秋戟問謝印雪:“師父,我感覺你這幾天氣色好了很多,是那個藥膳有效果嗎?”
以前謝印雪也常喝藥膳,效果卻不大,又因味道不好,後來說什麼都不肯喝了,直到最近柳不花不知上哪弄來一個藥膳方子,便又重喝了起來。沈秋戟就猜想:謝印雪臉色好,可能是那個藥膳的功效。
但他問罷,謝印雪卻不答話。
沈秋戟探身挨近謝印雪細細察看,這才發現青年居然已經睡著了。
柳不花為謝印雪端來搖椅後,便回臥房給他拿蓋腿的絨毯去了,再折返回院中看見這一幕也倍感驚詫:“乾爹這麼快就睡著了?”
謝印雪昨晚九點入睡,今早九點才睡醒,現在時間也才十點半,沒想到坐上躺椅不及十分鐘又睡著了。
柳不花心中不解,彎腰給青年掖毯子時也在他面龐上多打量了片刻,然什麼端倪都看不出,直至柳不花的目光,落到青年在陽光下光澤熠熠砂金髮絲上。
——他看到,謝印雪髮根處,新生出的全是白髮。
其實早就該發現的,可謝印雪染了發,金色淺淡,新長出的白髮藏匿其中便不顯眼,才叫他們遲遲沒有察覺。
柳不花掖毯角的手一顫,他想:明明上個月還有黑髮長出的,怎麼這個月就全白了呢?
這一刻,柳不花心中不甘的情緒一度壓過了難過。
因此謝印雪下午醒來後,他就抱著一堆染髮劑和青年說:“乾爹,我幫你把頭髮染黑回來吧?”
謝印雪看他一眼,欣然點頭道:“好啊。”
青年答應的太乾脆利落,柳不花提前備好的勸說臺詞一句都沒用上,他們染頭時,沈秋戟抽空去門口簽收了一個快遞,一看收件人居然是謝印雪:“師父,你有個快遞。”
謝印雪道:“放去我屋裡。”
沈秋戟隨口一問:“您買了什麼呀?”
謝印雪:“送人的禮物。”
沈秋戟懂了,定是送給那男妖精的。
他實在好奇那男妖精到底有什麼魅力,能把他師父迷成這樣,吃完晚飯後便摸到柳不花臥室去打聽:“大哥,師父喜歡的那個人,他長什麼樣子啊?不會真是一條蛇吧?”
柳不花回答道:“不是,他大部分時候還是人的。”
沈秋戟:“……”
什麼叫大部分時候是人?
“等等,我恰好有張照片,我拿給你看。”柳不花想起離開青山精神病院時他們帶出的合影,從抽屜裡取出後指著謝印雪身旁的高大男人說,“喏,這個就是他。”
沈秋戟皺眉:“他戴著口罩,看不清臉啊。”
柳不花抓抓自己也新染的紫色頭髮說:“看了也沒用,在我眼裡,他經常換臉的,不過經常用的那張臉還算好看,配得上乾爹。”
沈秋戟:“……”
他師父到底喜歡了個什麼樣的人啊?
“你要想知道就直接去問乾爹啊。”柳不花向沈秋戟建議,“他應該有和小乾媽的單獨合影,就算沒有,你想看,乾爹也會給你畫出來看的。”
沈秋戟糾結再三,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彼時謝印雪已經躺上床了,聽完沈秋戟的要求,他便往後挪了挪身體,示意沈秋戟也坐到床上來,然後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合影照給小徒弟看:“他叫步九照,阿戟,你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和咱家後院那條小白蛇很像?”
“是很像,他眼睛怎麼是這個樣子?”
“天生的吧?”
“那他是人嗎?”
“大機率不是。”
“……”
沈秋戟終究還是認了這個不是人的師孃,因為他在合影中,看到了一個笑著的謝印雪——青年臉上的笑容,和他們以往全家福上的笑容一模一樣。
沈秋戟挨著謝印雪坐,良久,他開口問:“師父,您喜歡他嗎?”
青年捏著合影,烏密的眼睫低垂,啟唇反問他:“你覺得我喜歡他嗎?”
沈秋戟感覺,應該是喜歡的。
他道:“您喜歡他什麼呢?”
謝印雪笑了笑說:“我喜歡他喜歡我。”
沈秋戟聽不懂,他只覺得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不靠譜的東西。
翌日傍晚,謝印雪貼身帶好要送給步九照的禮物,在午夜十二點過後,與柳不花共同進入了鎖長生之中。
這一回是他的第八關,亦是柳不花的第九關——即最後一關。
進入副本的一剎,他們面前的景物畸變顛倒,從深夜的漆黑頃刻扭轉為蒼茫的一片雪白,寒可剔骨的凜冽罡風也朝他們驟然襲來,在人面頰上扎出如針刺般的細密痛感。
謝印雪在獵獵作響的罡風之中勉強睜開雙目,環顧四周,便發現他正站在一柄通體純銀的長劍身上御劍疾行。
而柳不花在他身旁大概三米開外的地方,同樣站在一柄純銀長劍上,除他倆以外,附近還有七人,全是男的,他們進入副本時身上穿著的保暖衣物,在這如刀的剔骨罡風裡很快就被撕裂成了破爛布條,僅能勉強蔽體。
其中一個男的睜眼清醒過來後,看到自己褲衩都快沒了,立馬伸手捂住重點部位,冷得直打擺子:“我操什麼情況?!”
但沒人能給他答案。
誰叫剩餘其他人都自顧不暇呢?
“我怎麼在一把劍上?”
“救命啊,我要掉下去了!”
“啊啊啊啊我恐高啊!”
他們在劍上左搖右擺都是輕的,還有一個直接趴了下來,撅臀抱住劍身怕得不敢閉眼。
見識過上個副本諸位高素質參與者後,謝印雪和柳不花再遇上這類一驚一乍的人,就有些不太適應,也略覺奇怪:都到這麼靠後的副本了,為何他們的表現卻更像是剛進副本的新手呢?
疑惑間,一道悠長遼遠的鶴鳴聲響徹雲端。
“唳——!”
謝印雪和柳不花循聲仰頭望去,只見一隻朱冠白羽的仙鶴震翅掠過他們頭頂,向著前方一點明黃曦光微現的天際疾飛而去,很快便不見蹤跡。
未幾,一道低沉的嗓音自風中傳來:“莫要亂動,靜心運氣,以御劍身。”
話音甫落,便另有一人御劍飛過他們頭頂。
那人身穿一身素白色直襟長袍,腰束與衣裳所印祥雲紋顏色相似的天水碧的腰帶,墨色長髮往後高梳成馬尾,不插簪,不戴冠,僅以天水碧髮帶固定,與飛行時翻飛的衣袍交織在一起,襯得他背影格外冷漠:“衣服爛了就把儲物戒裡法衣拿出來穿好,衣不蔽體,像什麼樣子?早讓你們換上法衣偏不聽。”
儲物戒?
謝印雪下意識垂目看向自己還戴著素圈金戒的手指,心念一動,身上衣物便換成了男人同款的直襟長袍,連他束髮的紅緞帶都變了個色,同為夕露染就的天水碧。
不等抬眸,他又聽見男人淡聲道:“我是你們的大師兄,步九照,你們可以喚我步師兄。”
第220章
撅屁股趴在劍的那個參與者聞言支起腦袋,盯著劍陣最前方的男人嘀咕道:“步師兄?”
男人未轉身看他,仍目視前方。
“他應該就是這次副本的引導者了。”另一個參與者見狀便與撅屁股的那人搭話,“副本里第一個和我們講話交流的npc,基本上都是引導者,而且他還教了我們運氣御劍和用儲物戒換衣服。”
說是“教”也不盡然,畢竟學會它很簡單,控制飛劍和儲物戒的方式一樣,你想做什麼,在心裡想就行,儲物戒和劍都會隨心而動,待換好衣物後,撅屁股的參與者又問和他搭話那人:“這個步師兄真是引導者npc啊?”
“肯定是啊,他說話方式都和我們不一樣。”
“那我進副本時帶的行李呢?”
“十有八九從天上掉下去了。”
“……”
這兩人位置與謝印雪和柳不花還算近,故他們所有對話謝印雪和柳不花都能聽清,從而知曉了那撅屁股的參與者名叫吳煜,二十二歲剛大學畢業,人有些呆頭呆腦的,剛剛大聲喊著自己恐高的就是他;至於和他說話的那人則叫譚凡毅,二十五歲,戴著個眼鏡,在IT行業上班,入職三年頭髮已經像四十五歲的人了,故兩人交談到後面,譚凡毅還對吳煜的尚為濃密頭髮表示了羨慕。
他們的對話平平無奇,很是尋常,可聽著聽著,那種違和感又來了——這種平常的對話,不該出現在這麼靠後的副本之中。
且進行這類對話的,還不止他們倆人,七個參與者們互相自我介紹,交流一些副本常識,所以半刻鐘後,謝印雪和柳不花就摸清了所有人的名字。
最開始捂住身上重點部位的男生叫辛天皓,他是所有人中年紀最小的,還在唸書,才高三,家境應該還不錯,換上了天水碧色的直襟長袍還在那嚷嚷著問他的限量版運動球鞋離開副本時還能回來嗎?
剩餘的四個參與者貌似是一夥的,為首的那人面相兇惡,生著對倒三角眼的吊梢眼,名叫甘洪昌;御劍飛在他左手邊的人叫宣霆,長得又高又壯,還有一對畸形的餃子耳,使得仙氣飄飄的直襟長袍在他身上尤為不搭;而御劍飛在甘洪昌右邊的男人叫楚儀楊,容貌清秀,文質彬彬,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卻能讓宣霆喚他“小楊哥”;最後還有一人則像條尾巴一樣跟在他們仨身後,剃著平頭,人名字裡也帶著個“平”字,叫慶平。
這七個參與者討論完了一輪話,見謝印雪和柳不花還仍是沉默著一言不發,便將目光投向兩人,結果他們看到謝印雪面容時眼底流露出的驚豔,在瞧清柳不花那一頭黑魔仙同款紫色長髮後,便悉數被震撼所取代,一時之間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
末了,還是地中海的譚凡毅先打破僵局,他羨慕地望著謝印雪和柳不花:“兄弟,你……你們的長髮,是自己留的真發還是假髮?”
他無法相信世上還有男人能有這麼密這麼厚的頭髮!
偏偏柳不花卻無情道:“是真的頭髮啊,我頭髮長得太快了,去年剛剪,今年就這麼長了,唉。”
譚凡毅:“……”
柳不花說的還都是實話,這也是他敢頻繁染頭的底氣——反正長得快,這撮枯死了,明年就能新長出一撮來給他玩了。
“那你這髮色……”
見譚凡毅像是還有話要問,柳不花不好解釋,也不想他們對他和謝印雪的頭髮問東問西,乾脆道:“我叫柳不花,這是我乾爹,他叫謝印雪,我們喜歡搞殺馬特,這是我們的新造型。”
謝印雪:“……”
其實可以不用加“們”字的。
但這招也確有神效,眾人甚至都沒好奇一下柳不花為什麼要叫謝印雪“乾爹”,反弄得柳不花自己困惑起來了,直到辛天皓朝他眨眼:“我懂,你們是一個家族的對吧?我以前也玩過這種,那時還加了一個家族,叫做‘葬天’,我在裡面還有爸比和媽咪呢,後來我高三唸書沒時間和他們出去征戰,他們就把我踢出家族了,哦忘了問,你們的家族名叫什麼?”
頭一次碰到社交恐怖分子勁敵的柳不花愣了兩秒才想起回答:“……忘了愛。”
“你們這家族名字也太非主流了,沒有我原來的那個家族名字‘葬天’聽上去霸氣。”辛天皓表示完了自己嫌棄,沒過兩分鐘卻眼巴巴湊上來問,看得出他對自己被踢出家族那件事很是不甘,“你們家族還收人嗎?”
柳不花覺得自己得找回點場子,也開始胡編亂造:“你吃過愛情的苦嗎?為愛流過眼淚嗎?世上有人愛你,情願為你去死嗎?”
“沒有。”辛天皓老實搖搖頭,“我只為我的成績流過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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