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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蔓沒能看到腹肌,倒不是不給看,他手都伸到衣襬了,但她沒抗住,臨陣退縮了,看到公交車遠遠駛來就藉故轉開了視線。
公交到橋對面,但離他們停車的地方有點距離。
陸平洲又提出背程蔓,但這邊更熱鬧,路邊行人隨處可見,她有點慫,沒讓背,強撐著走到停車點。
上車後兩人直接找地方吃飯。
原本在陸平洲的計劃裡,下午還有活動,或逛逛商場,或跟上次一樣看個電影,又或者找個公園坐一會。
但走完長江大橋,程蔓就有點蔫裡吧唧的,到吃完飯都沒緩過來,陸平洲就把計劃嚥了回去,提出送她回家。
程蔓心裡有點抱歉,說好了出來約會,結果……她說:“下次我一定穿雙方便點的鞋。”
看著她歉疚的表情,陸平洲手有點癢,想伸手摸摸她的頭,可到底顧忌著飯店裡人多,忍住了,說道:“這次也是我的疏忽,地點沒選好。”
心裡將待去的約會地點蓮花湖刪除,那裡也需要徒步走很久,至於臨江路,有商場有飯店電影院,可以保留。
因為取消了下午的計劃,回到機械廠職工大院時才剛過兩點,所以陸平洲停好車後,程蔓沒有急著下車,而是問道:“你開車回去要多久?”
“開車快,十來分鐘。”
“哦,回去後你會幹什麼?”程蔓問完覺得不太合適,解釋說,“我的意思是,你平時放假會幹什麼?”
“看看書,或者去訓練。”陸平洲禮尚往來問,“你呢?放假會幹什麼?”
“一般是幫我媽做事,家務啊,或者她要做衣服、鞋子,我幫忙打打下手,”程蔓說著想起來,“現在也會看看高中課本,回顧一下以前的知識。”
以前程蔓對自己現在的工作挺滿意,國營飯店服務員工資不高,但實惠不少,說出去也很體面。
但回想起前世記憶,得知這個世界真相後,程蔓就知道她這份工作幹不長久。
最多十年,國營飯店會接連倒閉,不思後路,等待她的只有中年下崗或者轉到其他更差的崗位。
程蔓是個很有危機感的人,所以她從三個月前就在思考未來。
這過程並不艱難,可能因為胎穿即失憶,恢復記憶後,兩個時代的記憶在她腦海裡沒有先後,互相融合。
用更簡單的話來說,她現在的狀態,更像那些中途穿越的人,前世記憶鮮明,身體記憶仍在,只是她對家人的感情要更深一些。
因此,雖然這輩子已經工作三年,但恢復記憶後,程蔓現在的知識儲備處於人生巔峰期。
有這樣的金手指,不參加高考都說不過去。
現在是七六年春,高考是明年冬天恢復,為了避免長久不看書,知識儲備下降,所以沒事的時候程蔓會翻翻書做做題。
兩人正聊著天,車窗就被人敲響了。
程蔓順著聲音回過頭,看到她媽站在窗外,驚訝地搖下車窗問:“媽,你怎麼出來了?”
“家裡缺線頭,我剛才去了趟供銷社。”
雖然他們大院裡也有供銷社,但規模小,供應的東西少,線頭顏色就黑白兩種,她需要的是紅線,就跑了趟東河的供銷社。
王秋梅視線越過閨女,看向陸平洲笑道:“你就是小陸?”
“嬸子好。”陸平洲點點頭,開啟車門繞過來。
王秋梅轉過頭,視線從下往上,落到陸平洲臉上。
別說,小夥子長得真不錯。
高高大大,五官英俊,難怪她閨女會喜歡。
王秋梅自己也挺喜歡,原本嚴肅的表情變得和煦,語氣也十分溫和:“你們上午去哪玩了?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去了長江大橋。”陸平洲看一眼程蔓,後面的話不太好說。
程蔓也從車上走了下來,接話道:“是我沒穿對鞋,走得腳疼。”
王秋梅低頭看一眼閨女腳上的鞋,明白過來,問:“你們中午吃了嗎?”
陸平洲說:“我們吃了回來的。”
“那你是準備現在回去?”
“……是準備回去了。”
“回去晚上有飯吃嗎?”
陸平洲沒太摸清楚王秋梅問這些話的用意,只好老老實實回答:“團裡食堂有晚飯供應。”
“食堂吃啊?”王秋梅拖長聲音,“天天吃食堂多膩啊。”
陸平洲心裡有了眉目,聲音低下來:“您的意思是?”
“在家吃啊,正好今天有人送了條魚來家裡,我還買了兩根蘿蔔,晚上燉魚湯喝,”王秋梅越說越覺得這主意好,拍板道,“你別回去了,就留家裡吃晚飯吧。”
程蔓連忙說:“媽,軍營裡有規定的回營時間,他在咱家吃飯耽誤了怎麼辦?”
王秋梅面露遲疑,扭頭問:“小陸,你們部隊規定幾點前要回去?”
“八點。”陸平洲看一眼程蔓,補充說,“我開車十幾分鍾能回去。”
“行,咱們晚上早點開飯,不耽誤你工作。”
陸平洲面上帶笑:“好,謝謝嬸子,我鎖一下車?”
“成,你鎖。”王秋梅拉著閨女讓到旁邊,壓低聲音問,“他請你吃飯看電影都不心疼,怎麼讓他到家裡吃頓飯,你就不樂意了?”
程蔓:“……我沒不樂意。”只是他們才剛處上物件,約了……算上相親那次,也才兩次會,突然就快進到見家長,她實在是沒做好心理準備。
王秋梅看出她的意思,冷笑說:“怪誰呢!他開著車來接送你這麼大的事,誰讓你說都不跟我說一聲?”
這年頭四個輪子多稀罕啊,哪怕是機械廠這種萬人大廠,也就一輛公車,幾個廠領導想開還得提前打申請,他們這些普通工人蹭坐一回就能吹上好幾天。
可以想見陸平洲開的這輛車有多打眼,這麼接送兩回,不出一週,她閨女處了個軍官物件這件事就能傳遍大院。
虧她還什麼都不知道,讓家裡人低調點,暫時對外保密。
保個屁!
但王秋梅也清楚,這事不能怪程蔓,年輕姑娘第一次處物件知道什麼呢?
其實陸平洲開車來接也不是什麼壞事,這年頭流行綠軍裝,沒關係的弄身軍綠色的布,仿著做一身差不多的,有關係的弄一身舊的,洗一洗補一補,穿出去威風得很。
雖然陸平洲說自己是軍人,但王秋梅始終對他身份存疑,畢竟他只是食客,連介紹人羅嬸都不清楚他的真實情況。
他真是當兵的還好,萬一是個有點關係弄身軍便服糊弄人的二流子,跟她閨女成了事,她想哭都沒地方哭去。
如今看到這輛車,王秋梅心裡才算鬆了口氣。
甭管陸平洲個人情況是不是真的,軍官身份肯定沒錯,部隊有規章制度,別說二流子,普通士兵打申請都不一定能借到車。
原本她想找人打聽一下,確定陸平洲身份沒問題,兩人感情也穩定了再對外宣揚這件事。可現在事情都瞞不住了,陸平洲身份又沒啥大問題,王秋梅就覺得早點過明路比較好。
處物件這件事,大大方方總比藏著掖著好。
鎖好車,陸平洲走過來跟她們匯合,三人並肩往大院走去。
這個點大院裡挺熱鬧,有坐著閒聊的,也有來回溜達的,看到程蔓母女身邊出現個陌生青年,紛紛看過來,好奇地問他是誰。
王秋梅也沒瞞著,介紹了陸平洲的身份,又說:“他特意送蔓蔓回來,正好被我碰到,我心說碰都碰到了,不請他到家裡坐坐多不合適啊,就讓他進來了。”
眾人連連點頭,又七嘴八舌問:
“小陸你是哪裡人?今年多大了?”
“小陸這身板,一看就是當兵的,看你這褲子是空軍?”
“小陸……”
你一句我一句,陸平洲沒煩,王秋梅先開口了:“你們夠了啊,這是我閨女物件,我還沒問呢,你們怎麼問個沒完了?好奇心重找你們自家孩子物件去,小陸,咱們走!”氣勢洶洶穿過圍觀的人群往二十七號院去。
進到二十七號院,又是一通詢問,好在人少,沒幾分鐘他們就突出了重圍。
王秋梅把人帶到家裡,給他倒了杯茶說:“大院裡的人好奇心重,你別介意。”
“沒有,我覺得挺有趣。”陸平洲起身接過茶,左右看了看問,“伯父不在?”
“看人下棋去了。”王秋梅說,“你們坐會,我去把魚殺了,晚上早點做飯。”
陸平洲趕忙放下杯子說:“我幫您吧。”
“不用,你今天第一天來,怎麼都不能讓你幹活,”王秋梅笑道,“下次吧,下次你再來,不想幹活也不行。”
陸平洲笑:“我等著,到時候隨您使喚。”
王秋梅點頭,交代程蔓好好招待他後就提著裝魚的桶去了外面,客廳裡又安靜下來。
程蔓自覺應該承擔起招呼客人的責任,但在陸平洲面前,她的狀態很容易走向兩個極端,過分放鬆和過分拘謹。
前者具體表現為他們上午在公交站點的交談,後者就是現在,因為拘謹不知道怎麼進入話題。
顯然陸平洲在她面前沒有這種煩惱,他很放鬆地開啟了話題:“你要不要換個鞋?”
“嗯?”
“不是腳痛嗎?”
程蔓想起來,不確定地問:“那我回房間一會?”
“去吧。”
程蔓不再強撐,起身回房間脫下腳上的皮鞋和襪子,坐在床邊檢查了一下,發現後腳跟果然起了泡。
她伸手想擠,但下不去狠手,眼淚都快出來了泡也沒破。
正打算就這麼出去,傳來敲門聲,緊接著陸平洲聲音響起:“蔓蔓?”
程蔓起身去開門問:“怎麼了?”
“我想問問你腳怎麼樣,”陸平洲目光落在程蔓泛著水光的眼睛上,“現在可能不用問了,給我看看。”
程蔓後退半步:“什麼?”
“我看看你的腳。”
“沒什麼大問題。”程蔓反射性想拒絕,看陸平洲表情嚴肅,又換成不那麼堅定的,“只是起了個水泡,不嚴重的。”
“挑破了嗎?”
“我……”程蔓低下頭,“下不去手。”
“我幫你。”
“不太合適吧?”
“哪裡不合適?”
“怎麼說我們都是物件。”他們才剛處上,沒到老夫老妻的程度,讓他幫她挑水泡,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陸平洲明白了程蔓的意思,說道:“我覺得這沒有什麼,我們是物件,以後還會成為夫妻,關係會越來越親密,”見她不好意思,他話音一轉說,“當然如果你臉皮薄,我可以去叫嬸子過來幫你,我去殺魚,反正肯定不能留著水泡。”
程蔓覺得陸平洲不愧是當幹部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但她還真被說動了,甕聲道:“那你輕一點。”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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