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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成親,十九敬茶,二十回門,直到月廿一,容棠才稍稍歇了歇。

連續奔波了天,他只覺得腿都快要斷掉。侍女小廝在院子裡幹活,容棠順著生物鐘醒來,探過身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又毫無心理負擔地將臉埋在了枕頭裡,換一個姿勢睡回籠覺。

困,累,休息不夠……所以說當初為什麼會想到結婚,直接認乾兒子也不是不可以呀。

容棠思緒天馬行空,剛飄到這兒,房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一道清朗溫柔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棠棠,醒了嗎?”

容棠嘴巴比腦子快,一聽見大反派聲音下意識就說了實話:“醒了——”

門‘吱呀’一聲從外推開,宿懷璟繞過屏風走進來,一眼看見容棠將自己埋在被子裡裝小雞的樣子就忍不住發笑。

“這樣睡覺對肺不好。”他走進內室,將蓋住容棠腦袋的被子往後翻了翻,卻也沒要求他起來,而是順勢坐在了床沿,手順進被子裡捏住了容棠的腿。

容棠稍稍訝異了一下,本能地繃了繃身體,可緊接著又非常開心地放鬆了下來。

宿懷璟便坐在床邊,低著頭溫溫柔柔地替他捏起了腿。

“你怎麼知道我腿疼?”容棠側過臉,睜著一雙剛睡醒還帶著霧氣的眼睛,既疑惑又快活地看向宿懷璟。

他被捏得超級舒服的!

感覺比睡上一整天都舒服!有老婆真好!

耶!

容小世子飛快地將兩分鐘前的念頭拋到天邊。

他眯了眯眼睛,藏在被子底下的腳趾都不自覺微微張開,跟小貓開山竹似的。

宿懷璟一見他這模樣就知道這是被伺候舒坦了,不免失笑,卻也慣著他:“連續跑了這麼些天,我猜你也該累了。”

容棠立馬小幅度快速地點了點頭:“嗯嗯,超——累的!”

宿懷璟便彎了眼睛,衝他笑開,聲音微軟,勾著一點甜:“辛苦夫君了。”

容棠:“?”

容棠懵了一下,後知後覺,眨巴了兩下眼睛,看宿懷璟的眼神帶著幾分茫然,接著才是後知後覺湧上來的羞恥。

他抬起手拉了拉被子,將自己耳朵捂住,只露出一雙眼睛看宿懷璟,小聲控訴道:“你怎麼說的這麼熟練啊?”

宿懷璟道:“明明是棠棠哥哥要娶我的,卻又不准我叫夫君?”

“沒有不——”容棠話剛出口,看見宿懷璟那雙笑得溫吞的眼睛,立馬改口,非常凶地說:“對,就是不準!”

宿懷璟笑意未減,做出幾分偽裝過頭的失落,道:“好過分啊棠棠。”

說完他便將視線收了回去,望著床腳微鼓的被子,唇邊始終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安安靜靜地替他捏著腿。

容棠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聲,向後仰了仰身子,有些好奇地看宿懷璟:“嗯?”

宿懷璟便笑:“什麼嗯?”

容棠問:“後續呢?”

宿懷璟:“什麼後續?”

容棠有點炸毛:“你說我好過分,沒有後續的嗎?”

不應該啊!正常人控訴完不應該加上一長串‘罪行’作證,來說明被自己控訴的人確實很過分嗎?

怎麼到宿懷璟這,說完就啞巴了?

啞巴完還乖乖地繼續給他按腿??

容棠覺得自己跟被釣了似的,一眨不眨地盯著宿懷璟,想找他要一個後續。宿懷璟垂眸望過來,他那雙眼睛特別好看,清清白白望著人的時候都像是含了笑,若是刻意加上些情緒,表達些寵溺,簡直會讓人臉都紅掉。

宿懷璟道:“大虞律令,妻子如果對丈夫不敬重的話,是可以被休掉的。”

容棠:“?”

宿懷璟:“我怕棠棠會休棄我。”

容棠:“??”

容棠後知後覺,容棠目瞪口呆,容棠悔恨不已。

夫妻什麼的,果然一開始就不該提出來!!!

他張口欲懟,奈何無言以對,氣了個半死,重重往下一趴,拉過被子就要矇住自己腦袋,一點都不想看到大反派。

玩不過,真的玩不過他。

沒見過這麼能屈能伸的!

宿懷璟見他似乎惱羞成怒了,輕輕笑了一聲,手下穴位不經意挪了挪,容棠方才那點鬱悶一下就消散,舒服得恨不得喊宿懷璟再給他加幾個鍾。

容棠“哼哼”了兩聲,將頭轉了個方向,享受了一會大反派的按摩,才問:“你這麼早來找我就是給我按腿的嗎?”

宿懷璟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從被子裡將手拿出來,替容棠掖了掖被角,道:“我是想叫你一起用早膳。”

容棠立時就不太情願,在暖和柔軟的被窩裡蹭了蹭,含糊道:“我想睡覺。”

宿懷璟道:“吃完再睡,今天不用出府。”

容棠便皺了皺眉:“冷……”

宿懷璟失笑:“在床上吃?”

容棠可恥地心動了一下,頭都轉了過來亮晶晶地看向宿懷璟,轉瞬又稍稍拽了一下底線,小聲道:“不好吧?”

宿懷璟也跟著他將音量放低,說悄悄話似的:“只有我知道。”

他說:“廚房今天做了口蘑乳鴿、雲片燕窩、雞茸銀耳……你昨天不是說想吃陳記獅子頭嗎,雙福一大早就出去買了,現在正熱著。”

他報一個菜名容棠眼睛亮一下,報一個亮一下,到最後簡直在發光,宿懷璟心下微動,有點想上手揉他頭髮,手指在床邊輕搓了搓被子,忍住了,問:“吃嗎?”

“嗯!”容棠一點頭就要起來,宿懷璟微愣,下意識按住了他被子,神情疑惑:“不是說冷嗎?”

容棠也愣了一下,眨眨眼:“可是我還沒刷牙。”

宿懷璟道:“我去給你拿牙粉跟臉盆,你就在床上洗漱就好。”

容棠懵了半晌,剛想說這不好吧,便聽宿懷璟道:“昨晚下了雨,今天氣溫降了許多,炭火又撤了,你起來我怕你凍著。”

他轉身走到衣架上,替容棠拿過來幾件在家中穿的衣服:“我去給你拿牙粉,你先穿衣服。”

宿懷璟說著便出了門,容棠一個人趴在床上愣了半天,後知後覺地耳廓有些泛紅。

系統也不知道是酸的還是無語的,來了一句:【宿主,他對你好好哦……】

容棠下意識點點頭:“確實。”

在現代的時候他是個學生,只有每次放長假回家的前兩天才能被父母慣一慣。穿到這裡來之後,容明玉是個不在乎嫡子的,王秀玉雖然疼愛兒子,但到底骨子裡還是有古人的矜持穩重,不會每天都特意跑到容棠院子裡看他有沒有吃好穿暖。

前兩世容棠一心只想著男主,為他殫精竭慮,為他出謀劃策,哪怕病倒在床上下不了地,都要跟系統討論下一步該怎麼做,前面還有沒有什麼危險,早就忘了自己也不過20歲就死了。

他真的超級超級久沒被人這樣對待過了……

也不對,就沒有被這樣寵過。

放假回家他爸媽也不可能放任他在床上吃飯,還去幫他拿牙刷牙膏的。

容棠又埋了一會兒,門外響起腳步聲,他才坐了起來,乖乖地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套衣服,宿懷璟端著臉盆過來,看他身上穿的裡一層外一層的,笑著將臉盆搭在架子上,轉手又拿了只軟枕給他墊在腰後:“那你先洗漱,我去給你拿早膳。”

容棠經常生病,病得起不來的時候就只能坐在床上吃一些流食,王妃前些年特意命工匠為他做了一隻床上用的小桌子。等到容棠洗漱完畢,桌面上已經一盤盤擺滿了精緻的餐點,全都冒著香氣,勾得人食指大動。

宿懷璟又替他將用過的臉盆毛巾端了出去,回來一看,容棠就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那些早餐,一筷子都沒動。他心下微暖,走過去問道:“怎麼不吃?”

容棠頰邊笑出了小酒窩,理所當然地回:“等你啊。”

宿懷璟這次終於沒忍住,上手輕輕捏了一把他的臉,容棠眨了眨眼,懵懵地看著他,宿懷璟道:“水沒擦乾。”

“哦。”容棠一點也沒起疑,催他坐下來,跟自己一起吃早飯。

容棠胃口相當好,不太像一個病人,宿懷璟多次提醒他吃慢點,他才勉強跟宿懷璟維持了一個頻率用掉早膳。

吃完之後他往後一靠,揉了揉自己肚子,下意識道:“會變成豬的吧。”

宿懷璟正將餐桌收走,聞言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又倒了杯茶過來:“棠棠哥哥要是真能胖點才好。”

容棠立馬就慫。

他吃再多也不長肉,這具身體虧空得厲害,食不進補寢不安,吃得多完全是因為現在能吃,所以就想多吃點,等到後期,他連往嘴巴里塞食物都像吞刀片一樣,那才叫折磨。

屋外有微風吹著樹葉,天色陰沉沉的,太陽一直藏在烏雲後,容棠靠在床上,沒一會兒宿懷璟又進來了。

容棠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在床邊點了幾盞蠟燭,屋子裡一下亮堂許多,又遞進被窩一個湯婆子讓容棠捂著,最後給他拿了幾本話本,自己則坐在了一邊看書。

床邊有小桌,桌子上放著乾果碟跟茶水,容棠快樂地整個人都要飄到天上去,問:“你怎麼這麼好呀?”

宿懷璟彎了彎眸:“因為你對我好。”

容棠說他是個很小氣的人,其實宿懷璟比他要小氣千萬倍。

不在乎的東西看都不會看一眼,可一旦有人進了他的領地,吸走了他的注意力,那從此以後便只能看他一個人了。

容棠是自願來的,也是自願對他好的。宿懷璟喜歡被人這樣用心待著,所以他想,容棠只可以這樣對他一個人。

小世子心善,像是廟裡的菩薩,看一本話本都可能落淚;乘馬車從王府去永安巷的路上,瞧見乞丐也忍不住多扔幾文錢;就連最開始棠璟宅裡請的園丁花匠,也全都是年紀大了不好找工但人老實肯幹的。

心善的人最容易落圈套,別人對他好一點點,便會不自覺數倍還回去。

宿懷璟不要他還,他只要容棠知道,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比自己對他更縱容的人。

他要容棠只做他一個人的小菩薩。

“因為你對我好,所以我才對你好。”宿懷璟笑得很溫柔。

你如果不對我好了,我就把你鎖進籠子裡關起來。

-

第二日一早,依舊是在床上吃了早飯,容棠瞧見外面太陽出來了,便要下床。

溫度適宜,宿懷璟沒攔著他,只是叮囑他多穿幾件衣服,才任人溜溜達達地到了院子裡蹲在牆角看花。

宿懷璟看見那株黃白色的山茶,便想到容棠送來的那些信,神色都溫柔許多,陪他修剪了一上午的園藝。

用過午膳,容棠照例又要睡覺,宿懷璟這時候道:“我下午要出門一趟。”

容棠腳步不停,點了下頭:“好。”

宿懷璟臉色變了變,道:“你不問我出去幹嘛嗎?”

容棠納悶:“不問呀。”

宿懷璟道:“為什麼不問?”

容棠不解,甚至想直接回他:為什麼要問?

大反派要出門肯定有他的理由,現在還沒到後期,若是再過兩年,宿懷璟某一天跟他說自己要去皇宮要刺殺皇帝容棠都信。

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容棠吃過太多次教訓,確實沒有那麼強烈的好奇心。

可是宿懷璟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眼神裡透出幾分危險,容棠不自覺地就慌了一慌,哪怕依舊不明白、但卻乖乖地問了一句:“你出去是有什麼事嗎?”

宿懷璟臉色稍霽,道:“約了一個朋友今天在鎏金樓見面,可能會用過晚膳才回來。”

容棠想這個朋友大概是二皇子,正想點頭,腦袋裡霎時閃過容崢的臉,皺了皺眉,問:“只有你們兩個嗎?”

宿懷璟看他皺眉,心情才重新好轉了起來,道:“嗯,對方身份有點特殊,不喜歡太多人在。”

容棠這才放下心來,下意識道:“那你早點回來,我讓雙福給你留門。”

宿懷璟沒忍住,站得離他近了幾分,容棠驀然發現這人這一個月竟然又長了些個子,現在看他已經需要垂下視線了。

他心裡略微有一點不爽,宿懷璟說:“棠棠,我出門你應該要問我去哪兒的。”

“?”容棠有些疑惑,“那我出門也要跟你報備目的地嗎?”

宿懷璟卻反問:“棠棠哥哥出門不帶我嗎?”

容棠:“……”

他哽了一下,頭也不回地擺手:“你快走吧,我要睡覺了。”

宿懷璟差點給他可愛死,又跟在身後絮絮叨叨了幾句,直到人真的煩不勝煩鑽進自己屋子裡,他才在門外笑了半天,轉身朝王府外走去。

容棠從自己的私庫裡單獨撥了錢給宿懷璟定做了一輛馬車,規格樣式全都仿造著容棠自己的製作,宿懷璟昨日帶他回棠璟宅的時候坐的便是那輛。今天出門,他在拴馬樁前望了兩眼,有些可惜地收回了視線,步行出王府,繞過兩條巷子,上了一輛簡便的馬車。

行風在車廂裡向他彙報這幾天的事。

“丁來寶判了秋後問斬,丁威山罰了一年俸祿;二皇子因為降服瑞獸有功,皇帝賞了他一些珠寶,特別允許他下了朝之後在兵部行走。”

皇子在六部行走是一項殊榮,大虞建國兩百年,一向都只有太子才會有這項權利。

宿懷璟笑了一下:“看來叔父很是喜歡那頭白虎。”

行風聽見他稱呼,臉色微變,道:“仁壽帝虛偽狡詐,最在乎名聲和正統之說。宣帝當年遭白虎襲擊,蒙端懿長公主相救才虎口逃生,如今他前去泰山祭祖,引白虎臣服,當然會因此沾沾自喜。”

他話裡情緒太明顯,宿懷璟也不約束,只是笑了笑,向後倚著,下意識開啟車內暗格想找一顆蜜餞含著,看見一抽屜的暗器跟藥物的時候怔了一瞬,不免輕嘖一聲,又將抽屜關上。

他問:“沈飛翼怎麼安排的?”

行風道:“飛翼獻瑞獸有功,又自願報效朝廷,皇帝將他安置在了巡防營領了個守衛的職,正好頂上了丁來寶的空缺。”

宿懷璟揚了揚眉,道:“還真警惕。”

這一步棋走的最好的結果就是丁來寶死,丁威山被革職,沈飛翼頂上丁威山的位置。

但需要時間和機會,宿懷璟並不急於求成,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藉此事獲得二皇子的信任。而沈飛翼能進巡防營,做他在京城的另一雙眼睛,完全是意外之喜。

是容棠給他的驚喜。

宿懷璟想到這裡,神色柔和了一些,又問:“他養的那

些孤兒呢?”

行風道:“已按主子的吩咐悉數安置下來了,年紀大點的送去了學堂,實在不願意去的,便由師傅帶著練武,希望日後能為主子效力。”

他說到這裡,沒忍住偷偷瞄了一眼宿懷璟的神情。主子幼年時是整個皇宮最心善的小皇子,便連剛去蜀地的時候也能發善心救下流雲。

可這些年過來,一步步走下來,一封封密函拿到手,主子早就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不知事的七皇子。

他比誰都要狠心無情,做事只求能達到目的,不在乎傷己與否,也不在乎是不是利用了無辜的人。

有時候行風跟碧心在一旁默默看著都覺得心疼,很怕主子這一輩子只能這樣下去,被仇恨矇住雙眼。

可沈飛翼這件事又讓他覺得,主子或許沒變,他還是當年那個喜歡吃甜食的小皇子,會善良得考慮孤兒死活跟未來,會在乎以前跟在身邊的下屬想法。

他覺得驚喜。

宿懷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假客氣的說不需要他們效力。

救他們不費多少力,順手而為的事。宿懷璟之所以會做,完全是因為家裡有尊小菩薩,若是日後被他知道自己有救一群半大孤兒卻不救的機會,怕是會覺得難過。

宿懷璟不願意他難過。

馬車慢悠悠行著,月底的陽光透進窗稜,街上叫賣聲絡繹不絕。

虞京一如既往的繁華,不論龍椅上坐的是哪位皇帝,也不論此世是哪朝哪代,只要虞京是都城,便永遠都是被風月樓和金粉河堆砌出來的富貴奢靡。

宿懷璟單手把玩著容棠的腰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行風問話,卻偶爾會忍不住地想容棠這時候午睡醒了沒有。

行風注意到主子今天心情似乎特別的好,眉頭跳了跳,又說:“五皇子被人救了。”

宿懷璟動作微頓,偏過頭淡淡地看著他。

行風道:“月十八那天,屬下給了二皇子一瓶雀翎粉,讓他找人灑在了五皇子的衣服上,第二天他又想去給白虎餵食,結果差點被髮了狂的白虎一口咬死,是路過的少傅拼死救了下來。”

“少傅?”宿懷璟問。

“慶正七年的探花郎,柯鴻雪。”行風道。

宿懷璟蹙了眉,問:“他跟柯太傅什麼關係?”

柯太傅便是前些時日向仁壽帝進言五皇子當為輔政之臣的皇子太傅,是大虞朝元老,國之棟樑。

行風回道:“柯鴻雪是柯太傅的嫡孫。”

宿懷璟沒說話,手指有規律地在腰牌上滑動。

良久,他似是笑了一聲,輕聲道:“有意思。”

-

月上黃昏,鎏金樓樓雅間。

宿懷璟剛被小二領進門,站在窗邊看燈景的藍袍青年便回過頭,甩了甩袖子,衝他彎腰行了個大禮:“承鳴多謝公子獻策之恩。”

宿懷璟還禮:“殿下言重,殿下仁厚、品貌不凡,是我大虞百姓之福,上天感念殿下功德,才指引瑞獸現世,與在下並無關係。”

盛承鳴心下感動,便又拜了禮,將宿懷璟引上座,敬了一杯酒,寒暄了兩句急匆匆地就問:“公子,在下還有一事不明。”

宿懷璟道:“殿下請講。”

二皇子道:“既然陳飛已經用‘俠士’身份重新出現在父皇面前,您昨日送來的信件中又為何讓我將其身份稟明父皇?”

宿懷璟笑了一笑,問:“殿下還沒稟告陛下嗎?”

二皇子搖搖頭。

宿懷璟問:“為何?”

盛承鳴眉頭皺了起來,猶豫了一會,說道:“父皇性子謹慎,如今正在興頭上,若是我貿然告訴他獻虎的俠士便是五年前的逆賊,恐會引起猜疑,招來禍端。”

宿懷璟點點頭:“殿下擔憂的在理。”

二皇子眉頭鬆了些許,便聽宿懷璟突然問了一句:“敢問殿下是從何人口中聽到‘陳飛’訊息?”

“武康伯世子秦鵬煊。”

宿懷璟:“那秦世子又是從何處得知呢?”

二皇子想了一會兒,道:“據說是他與小妾上街遊玩,無意間撞見賞陽客棧中有一夥人士與京中之人穿著打扮不同,這才起了疑。”

宿懷璟便問:“秦世子只是隨眼一瞟就能覺出他們與京中人士不同,‘陳飛’等人在賞陽客棧住了那麼些時日,難道就無人知曉?便是真無人知曉,殿下您身邊還有不少世家公子,誰能保證他們不會無意之間說漏嘴?”

二皇子愣了一愣,後知後覺感到一股寒意貼著頸項,他微微瞪大雙眼看向宿懷璟。

宿懷璟依舊笑著,萬物不縈於心的模樣:“陛下謹慎,行事穩重,如今剛得了瑞獸覺得欣喜,難免會有所疏忽,可是待這段時日一過,誰又能保證陛下不會去查一查當日之事?”

“一來,殿下您手裡還捏著‘反賊餘黨案’沒給到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覆;二來,丁來寶雖說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可事情被捅出來的時機太巧了;來……”他頓了頓,收了幾分笑意,望向二皇子的眼神變得嚴肅:“人心不可測,特別是十幾歲的少年郎。殿下仁厚、廣交親朋是好事,可是世家子弟相較寒門官員來說,總少了幾分謹慎。若他們全都是殿下心腹倒也好說,可他們之中大多數人怕是至今還受家族廕庇,並沒有做好踏足朝堂的準備,難免會口無遮攔一些。”

“況且如今京中大臣全都知曉陛下得了瑞獸,此乃大功績一件。殿下試想,若是哪位公子與家人閒聊之時無意間透露出此事細節,訊息傳到了御史臺那,會是怎樣的後果?”

二皇子整個人悚然一驚,顧不上禮節,上半身往前一傾,雙手抓住宿懷璟的胳膊:“公子救我!”

宿懷璟忍著抽回胳膊的衝動,道:“殿下莫慌,此事不難。”

他道:“‘陳飛’確實是五年前的那夥反賊之中一員,但他並非頭目——”

“可明明……”二皇子疑惑地打斷他。

宿懷璟順勢將胳膊抽了回來,道:“五年前確實有一夥反賊自南方一路行到了京城,斬貪官、殺豪紳,直到京畿近郊才被武康伯領兵鎮壓,可有此事?”

二皇子點頭:“確實如此。”

宿懷璟:“反賊反的是什麼?”

二皇子頓了一下,啞聲道:“父——”

宿懷璟打斷他:“‘陳飛’他們可從未如此想過。”

二皇子不解地皺起眉頭。

宿懷璟:“殺了貪官豪吏的,可以是反賊,也可以是義士。他們本只是南方一群流民,因受當地惡官欺壓,民不聊生,才被迫斬殺貪官,一路北上,路見不平之事拔刀相助,‘陳飛’便是那時候被義士頭目收幕進去的難民之一。”

“他並非主謀,被眼前見到的景象矇蔽了雙眼,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百姓有利的善事。直到五年前同伴皆被鎮壓,他流落逃亡,又見過陛下治下的大虞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才恍然發覺當年做的事並非全然像他想的那樣。”

皇帝是不能有錯的,錯的只能是百姓,前後不一的態度,也只能是因為皇恩浩蕩,讓其深受感念悔不當初。

宿懷璟說:“二殿下便是在追蹤反賊的過程中遇見‘陳飛’,彼時他正在尋找瑞獸想獻給天子以彌補過錯,苦苦哀求讓您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您一時不忍,才默默允許了他的行為,暗中派人跟蹤監視於他,想著待瑞獸獻給陛下之後,再將‘陳飛’扣押進天牢等候發落。”

盛承鳴聽愣了愣,半晌才回過來神,問:“那為何不當時就說?”

宿懷璟道:“瑞獸有靈,非指定人餵食絕對不吃,若是餓極了甚至有可能生吞活人,殿下想著待白虎適應了再將‘陳飛’關押,以防萬一。”

盛承鳴又問:“又為何偏偏在泰山大典前夕?”

宿懷璟搖頭:“並非偏偏,而是恰好那時候‘陳飛’才在源蒙山附近發現了白虎蹤影,將其降服,本想將送回京城,卻在下山途中遇見天子儀仗。此乃上天指引,而非人為,天道讓瑞獸降世,天道感恩陛下多年辛勞,特意嘉賞帝王。”

盛承鳴頓了一會,看宿懷璟的眼光都不對了,他嚥了咽口水,又問:“時隔五年,‘陳飛’為何又回到京城?”

宿懷璟輕聲道:“因為丁來寶。”

二皇子立時啞然,宿懷璟笑了笑,包容地看向他,問:“殿下還有什麼疑問嗎?”

二皇子坐在遠處怔怔地盯了他半晌,方才起身,抱手欲拱禮,宿懷璟避開,攔住他動作,又問:“那殿下可知如今您需要做什麼?”

二皇子:“即刻將陳飛捉拿歸案關押天牢,然後進宮向父皇請罪。”

宿懷璟問:“殿下何罪之有?”

二皇子道:“其一,知情不報,婦人之仁,竟因一時心軟放過了叛賊;其二,求功心切,瑞獸降世乃是吉兆,我因想著讓父皇欣喜,也想被父皇誇讚,而默然允許了陳飛的行為,實在荒唐;其,思慮不周,竟在泰山大典這樣重要的典禮上,險些讓父皇置身危險之中,哪怕暗中派人跟蹤陳飛,但萬一其人並非真心歸順,在獻獸的同時暗中刺殺父皇,我在責難逃。”

宿懷璟臉上笑意真了許多,滿意地看著獵物跳進陷阱,起身對二皇子行了個臣子禮:“殿下聰慧過人,在下欽佩不已。”

盛承鳴心下一熱,上前握住宿懷璟的手,真摯道:“公子大義,可願隨我一起,共創盛世太平?”

宿懷璟垂著眸,看向握著自己的那雙手,一街之隔的風月樓上不停傳來女子嬌俏笑聲,空氣中縈著與脂粉香氣混雜在一起的花香,宿懷璟覺得有些作嘔。

卻道:“古來家業傳嫡傳長,大皇子不幸早夭,中宮無所出,在下愚昧,私以為……這天下本就該是殿下您的。”

盛承鳴頓時眼眶都熱了,緊緊地握著宿懷璟的手,一連串“公子”、“先生”的亂叫一氣。

宿懷璟由著他發癲,桌上菜一口沒動,酒喝了幾杯,又連著談了許多朝事。等到外面天色實在太黑了,才煩不勝煩地把二皇子打發了出去趕緊辦正事。

盛承鳴走之前還依依不捨地問:“公子,你當真不願住進我府中嗎?”

皇子滿十六歲便可出宮立府,二皇子府邸正坐落在長公主那條街上,他與宿懷璟一見如故,滿心滿眼想著讓其住進府中,日後好共商大事、秉燭夜談。

熟料宿懷璟卻笑了笑,婉拒道:“在下已經成親,不願與家人分開。”

二皇子頓覺惋惜,卻也不好強行拆散人家,只能離開。

待他走後,宿懷璟看看自己衣服,再看看手,臉色難看得要命。

行風立刻進來,捧著一盆清水,宿懷璟足足換了次水洗手,才感覺那股黏在手上的噁心感稍稍退下去一些。

行風問:“主子是要回王府嗎?”

宿懷璟點頭,問:“肉脯買了嗎?”

“買好了,是鋪中新上的零嘴,很是熱銷,屬下買了兩包。”行風回道。

宿懷璟笑了一下,下樓的腳步快了些許。

大虞宵禁要到後半夜,現在正是熱鬧的時候,街上有許多小販和雜耍藝人,風月樓下紅倌攬客,鎏金樓中酒足飯飽,左手邊的金粉河上不時劃過幾盞花燈,夜空中孔明燈載著思念飛上高樓,大虞奢靡到令彈丸小國心癢難耐的程度。

宿懷璟剛出門,嗅著空中混在一起的味道,有些煩躁地伸手捻了捻腰牌,一扭頭卻瞥見鎏金樓不遠處的街角停著一架馬車。

他愣了一瞬,行風立刻消失在暗處,只將肉脯放在宿懷璟一放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宿懷璟腳步微頓,輕眨了眨眼,彎腰提起肉脯,不可置信地走過去,便見馬車上刻著寧宣王府標記。

他問車前蹲著的雙壽:“你怎麼來了?”

雙壽等了一個晚上,困得快要打哈欠了,聽見問話忙憋了回去,看清來人站起來叫了一聲:“郎君您可算出來了,再不來少爺都要等乏了!”

宿懷璟瞳孔微微放大些許,視線不受控制地轉向合上的車門:“棠棠也來了?”

雙壽便將車門開啟,一邊撩車簾一邊說:“可不說呢,少爺也跟奴才一起,等了您快一個時辰了——”

話音未落,宿懷璟便一下跳上了馬車,車內點著燭火,小桌上放了一碟剝乾淨的榛子殼,容棠坐在座位裡,已經無聊到用榛子殼堆城牆了,聽見動靜懶洋洋地抬眸睨過去一眼,聲音又冷又傲,帶著絲不易察覺的嬌:“回過神了就過來坐著,我困死了,想回去睡覺。”

宿懷璟坐在他身邊,喉結滾了又滾,還是沒忍住,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容棠卻反問:“我給你定做馬車是幹什麼的?”

宿懷璟答:“為了出行方便。”

容棠食指一頂,“轟”地一下將桌上榛子殼做的城牆推倒,不悅地看向宿懷璟:“既然如此,你出門為什麼不用?”

宿懷璟默了一瞬,道:“……太招搖了。”

“……”

容棠噎了一噎,懶得看他,將身上蓋著的薄毯往上提了提,特別有脾氣地嗆他:“哦!”

馬車行了起來,嘈雜聲響漸漸遠去,宿懷璟盯著容棠看了一會兒,默默低下頭,又為他剝了一碟榛子,白色的果仁堆在一起,一個個圓滾滾胖乎乎,可愛的要命。

宿懷璟將其往前推了推,容棠睜開眼睛,睨著他,宿懷璟小聲道:“我錯了,棠棠別惱。”

“……”

容棠其實也不是生氣,他就是今天吃過晚飯,想到處走走消消食,不知不覺就走出了府,下意識往拴馬樁那邊看了一眼,頓時就有點不開心。

他特意為宿懷璟定做的馬車,車廂又大又舒服,連木料選的都是上好的小葉紫檀,結果宿懷璟倒好,出門不坐馬車。

他倒是不懷疑有人會來接他,但是人家定然不可能接送都正正好停在寧宣王府門口。

容棠是個走兩步路都會喘氣的人,相當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放著一車到家不用,偏偏要走路回來。

鍛鍊身體嗎?

而且大半夜的走夜路,萬一回來遲了遇上宵禁,金吾衛當街把他扣下都有可能。

他給宿懷璟的車上有寧宣王府的標記,便是真被金吾衛撞見,也不會有人敢攔他。

放著白送的便利不用,偏要給自己找罪受,那他給崽崽氪的這麼多金有什麼用?

容棠越想越不開心,索性便讓雙壽駕著車帶著自己來了鎏金樓外等他。

他刻意冷著臉看宿懷璟,可這時候一聽到他軟著聲音道歉,這臉就冷不下去。容棠又瞟了宿懷璟兩下,伸手拿起一顆榛子仁往嘴裡塞,將宿懷璟的話還給他:“下不為例。”

宿懷璟便笑,一晚上煩躁地恨不得殺人的情緒全都被一種快要滿溢位來的喜悅所取代,他想壓一壓情緒,卻實在沒壓住,將手伸到容棠面前,指尖沾了許多榛子屑。

棕黃色落在白淨之上,刺眼的厲害。

宿懷璟輕聲撒嬌:“我手髒了,棠棠能幫我擦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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