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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朱雀街雲祥齋的掌櫃,我第一次來林州去探乾果的價格的時候,曾經去過他們鋪子。當時那位管事正在理賬,並未注意到我。”
陸長根先前曾經聽陸政安說過他探鋪子的事兒,如今街上的掌櫃竟然親自尋到了他們,顯然是這幾日他們在街上賣桃乾的事,引得這幫人心裡不快,像這等坐不住的是來探他們的底兒,過來警告他們來了。
索性方才他回答的時候,說家裡的桃幹都留著自家吃了。否則的話,怕還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來。
想到這裡陸長根也忍不住驚出一身冷汗來,吁了一口氣對陸政安說道:“那這掌櫃的過來,又莫名說這些話怕用意不簡單,林州估摸著不能來了。”
“嗯,本身下次我也沒打算再來。眼下午時將過,咱們是休息一晚上等明日再走,還是直接回家?”
陸長根一聽陸政安這話,立時開口道:“回家吧,咱倆輪番趕車估計明兒下午就能到家了。”
陸政安離家多日,心裡對宋淮書和自家寶貝閨女早已經想的不行了。聽陸長根這麼說,便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退房。
然而就在陸政安和陸長根趕著騾車準備出城之際,只見一輛馬車從背後衝過來想要插隊排到陸政安的騾車前面去。
出門在外,陸政安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牽著大車準備讓路。只是車轅上的小廝平日裡似乎霸道習慣了,見陸政安牽著騾車讓路的有些慢了,頓時坐在車轅上罵道:“讓開,快讓開,一群窮酸莫要擋道!”
陸政安本不欲搭理這等狗仗人勢的下人,然而旁邊一個趕大車的年輕男子卻有些聽不下去了,拉著騾車又把先前讓出的道路給堵上了。
車轅上的小廝一看對方竟然這麼不給面子,當即擼了擼袖子從車轅上下來便要動手。
然而就在這時,只見那輛馬車的車簾突然被人用摺扇挑起,下一刻一張與季月賢有三四分相似的少年從車廂裡探出頭來。看著鬧哄哄的場面,那少年擰眉對自己的小廝說道:“快將這些刁民趕走,耽誤小爺我回家,當心小爺我打你的板子。”
陸政安唯恐這些人動起手來牽扯到自己,便拉著騾車躲到了一邊。看著面前圍的人越來越多,陸政安和陸長根開始發愁究竟什麼時候能走的時候,只見從後面又來了一輛馬車。
車把式一看前面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當即把車停了下來,隨即一身錦衣的季月賢便從車廂裡走了出來。
正要擠進人群時,季月賢看到路邊牽著騾車的陸政安後,立時停住了腳步。擰著眉頭看了眼被眾人團團圍住的堂弟,側頭對身邊的人交代了兩句後,便擠出人群朝著陸政安走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兒?”
聽到季月賢的話,陸政安回道:“出來把家裡桃幹賣一賣,換幾個銀子補貼家用。”說著,陸政安對著季月賢努了努嘴,問道:“那個可是你們季家的?看著年紀不大,但是譜兒可比你這兒兄長大得多呢。”
季月賢知道陸政安不是多話的人,聽他這麼說便明白自家這個堂弟確實過分了,原本就黑的臉又沉了幾分。
“老陳,把月橋那小子給我揪過來!”
季月賢這一嗓子很是響亮,讓引得圍觀的眾人紛紛將目光轉了過來。
一旁的陸政安見眾人注意力竟然都轉移到這邊,本想往旁邊挪一挪,只是他身邊還停著騾車,只能將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
倒是車上的陸長根看著堵了一堆的人,勸季月賢道:“季少爺還是先讓別人通行吧,不然等一下官府的人過來,怕是對您府上的聲望也不好。”
聞言,季月賢對陸長根拱了拱手道:“多謝提醒。”
待季月賢的話音落下,他身邊的侍從已經帶著噘著嘴不情不願的季月橋走了過來,而被季月橋小廝辱罵的那位青年也一同被請了過來。
那青年被季月橋的小廝一頓嚇唬有些膽怯了,如今被人帶到路邊,整個人臉色都有些發白了。
季月賢看著一臉不服氣的季月橋,抬手對那青年拱了拱手。“這位小哥兒多有得罪,幼弟自小被人慣壞了。某代他和你賠個不是。”
說罷,季月賢從袖袋裡摸出一個五兩的銀錠雙手遞到那青年手中,繼續說道:“今日是幼弟的不對,這銀子就給小哥兒壓驚禮。還望小哥兒莫要同他一般見識。”
季月橋見季月賢竟然低聲下氣的跟一個泥腿子賠不是,當即有些不忿。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就被季月賢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青年也知道這等世家公子哥不好惹,拿了季月賢給的五兩銀子後便也就作罷了。
待那青年一走,季月賢抬腳就朝旁邊一臉憤憤不平的季月橋踹了過去。沒等季月橋穩住身形,季月賢揪住他的衣襟沉聲對他說道:“方才你走的時候,我是怎麼同你說得?你是不是忘記了祖母為何特意將你從上京叫回來?!若非老陳機靈,這會兒咱們季家的臉怕是都要被你丟盡了!”
被季月賢教訓了的季月橋頓時紅了眼眶,正要張嘴反駁。待目光掃到一旁的陸政安和陸長根後,頓時將火氣撒向兩人。“看什麼看,你們這群賤民!”
沒等季月橋的話音落下,季月賢的耳光立時抽到了季月橋的臉上,而季月賢的臉色也比先前更黑了。
“他乃是你表兄,你罵誰是賤民?!你眼裡可還有一點兒尊卑長幼?!”看著季月橋捂著被季月賢抽過的右臉,季月賢沉聲繼續說道:“今日之事我會如實稟告給祖母,讓她老人家親自管教與你。”
‘被迫’看了一齣戲的陸政安,眼見著周圍人走的也差不多了。也不想在旁邊看季月賢管教弟弟的戲碼,便也就跟季月賢提了告辭。
“我出來也有幾日了,家裡只有淮書在照顧星沂,就不同你多敘了。”
聞言,季月賢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也不差這一晚,我還想給你介紹幾個乾貨鋪子的老闆同你認識,這樣你也不必辛苦的往外跑了。”
不得不說,季月賢的提議讓陸政安還是非常心動的,不過想到家裡的宋淮書和陸星沂,還有眼前季月賢‘不服管教’的弟弟,陸政安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謝謝季公子好意,今兒就算了,今天實在是著急回家,等到下次再聚咱們再好好敘話。”
知道陸政安是個十足的‘女兒奴’,聽他這麼說,季月賢知道也勸他不住,索性也就不再多攔。同陸政安一路將他送到城門口,看著陸政安趕著車出城之後,季月賢這才將目光轉到一旁的季月橋身上。見他此時乖如鵪鶉的模樣,冷哼一聲抬腳踏上了馬車。
然而,就在當晚季月賢出席林州一眾商戶的宴請時,其中雲祥齋的掌櫃心裡卻極是忐忑。等到宴席結束後,對方跟在一眾人中將季月賢送上馬車,立時吁了口氣。待上了自家馬車後,立時吩咐隨車的管家道:“去查一查上午那個季家的表少爺是哪裡人士,查到之後速速報我。”
第九十五章
陸政安和陸長根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後,終於在天色將黑的時候回到了化龍鎮。在錢莊裡將銀錢兌換成銀票,兩人這才放心的吁了口氣。
“這麼多銅板塞在筐裡,我這心都沒放下來過,恨不得睡覺都睜著眼睛。”
聞言,陸政安不由得笑出了聲。“您老多跟我跑幾次,習慣了就不用怕了。主要是這次咱們出林州的時候實在是太晚了,不然的話可以換成銀票帶回來。這樣還能安心一些。”
“可不是,那麼一大袋子的銅板擱在哪兒都不放心。”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趕著騾車往家走。等到到了化龍山腳下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陸長根欠身從車子上下來,原想拿了自己的包袱和給陸迎春買的零嘴兒就要回家的。然而剛下車還沒邁出腳步就被陸政安給叫住了。
只見陸政安拿出一張銀票塞到了他手裡,笑著對陸長根說道:“長根叔跟我辛苦這麼一趟,這銀子您拿著。”
雖然天黑看不清銀票的面額是多少,但陸政安在錢莊裡換了五張面額十兩的銀票他是知道的。如今陸政安二話不說就塞給了他一張,屬實讓陸長根有些意外又震驚。
“這,你給我這麼多幹啥?”說著,陸長根就要把銀票重新塞到陸政安手裡。
“先前不是已經說好了麼?我每次給您兩成的利潤。您可別跟我客氣,您若是不要的話,那下次我也不好再麻煩您了。”
陸長根曉得陸政安的性子,知道他說得出就做得到。猶豫了一下,便也就把銀票收了起來。“成,那我就收下了。”
陸政安心裡念著近在眼前的家,見陸長根把銀票收了,也不再同他多聊,趕著騾車就往山上走去。
等到陸政安敲響自家的大門的時候,著實把正在給陸星沂洗尿戒子的宋蘭氏給嚇了一跳。側耳仔細聽了一下,確認是陸政安的聲音後,這才朝屋裡招呼了一聲正在幫陸星沂擦身子的宋淮書後,忙疾步走到大門前拉開了門閂。
“哎呀,還當是你還得兩天才能回來呢。你這趕得也太急了,回來可吃飯了?”
“昨兒賣完看時間還早就和長根叔趕回來了。淮書呢,他們爺兒倆可休息了?”
陸政安一邊說著,一邊將兩頭騾子從車套上卸下來。將騾子栓到柴火棚下面後,這才拍了拍手跟宋蘭氏說道:“母親,晚上可還剩的有飯?我吃兩口墊墊肚子。”
“有,有,今天剛蒸的饅頭,我再給你炒兩個雞蛋。你先進屋歇歇,飯馬上就好。”
陸政安肚子著實餓了,聽宋蘭氏這麼說也不同她客氣。想到好幾日未見的宋淮書和閨女,忙洗了洗手就往屋裡走去。
此時的宋淮書聽到陸政安回來了,正手忙腳亂的幫陸星沂穿衣服。只是被棉襖束縛了一整天的小丫頭,如今剛剛‘解放’又被自家老爹給套上衣裳,自是不願意。咿咿呀呀的晃著小腳丫不肯配合。
見自家閨女如此,急的宋淮書汗都要出來了。
陸政安進屋之後,正看到宋淮書抓著陸星沂的小腳丫往棉褲裡塞。陸政安見他動作慌張,忙上前按住了自家閨女亂蹬的小腳丫,開口問道:“不是到了睡覺的點兒麼?怎麼還給丫頭穿衣裳幹啥?”
一聽陸政安的聲音,宋淮書立時轉過頭去。見陸政安一臉風塵僕僕,身上還有些髒亂心裡不由得一陣心疼。
“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這一路可還順利?”
聞言,陸政安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裳,原本想抱一抱女兒的念頭頓時放棄了。“自然順利的,就是賣完之後歸家心切,路上趕路著急了點兒。”
說著,陸政安逗了逗自家閨女,見她舉著拳頭啃得口水橫流根本沒空搭理自己,便也不再逗她。
“這幾天怎麼樣?閨女可還聽話?”
陸政安本想伸手抱一抱宋淮書,只是自己身上確實腌臢,陸政安伸伸手又蜷縮了回去。
兩人已經生活許久,陸政安的心思宋淮書又如何看不明白。主動將陸政安攬進懷裡,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你出門在外,不用總惦記著我們。家裡有母親在家幫襯著,能有什麼事。只是外面不比家裡,你務必要把自己照顧好。”說著,宋淮書想起前兩日張嬤嬤來的事情,忙跟陸政安說了一遍。
聽宋淮書說張嬤嬤拉走了五百斤的桃幹後,應了一聲說道:“我估摸著季家還會過來,本就想著幫他們預留出來一部分的。”
“我不曉得桃乾的價格,所以錢我也就沒收,想等你回來再說的。”
陸政安握著宋淮的手,仔細看了下他的臉頰,見他比自己走時沒什麼兩樣,便也放心了下來。
“沒收也不要緊,老夫人幫襯我們那麼多,便是白送給他們也是應該。”
自打季老夫人確認陸政安就是她的嫡親外孫之後,雖說陸政安並沒有收下老夫人贈與他的金銀或者財產。可自家閨女是老夫人找來的穩婆幫著接生的,淮書月子是老夫人身邊的張嬤嬤一起照顧的。還有陸星沂出生之後,家裡諸多的衣料,吃食和玩具都是老夫人著人送來的。
陸政安雖說是不想同季家有過多的牽扯,可無形中卻已經受了季老夫人不少的幫助。單就宋淮書和陸星沂能夠父女平安,陸政安也不能說不承季老夫人的人情。
同樣,宋淮書心裡也是明白這一點兒,所以對於陸政安的話並沒有反駁。
“不過,我這次回來的時候在林州城遇到季月賢和他堂弟了,估摸著過幾日季月賢就該上門來了。”
宋淮書倒是第一次聽說季月賢的堂弟,一時間不禁有些好奇。
“他堂弟?先前老夫人不是說她孫兒們都在上京麼?”
想起季月賢那個混不吝的堂弟,陸政安不由得嘆了聲氣。
“誰知道怎麼回來了,不過看那季家少爺的行事,也怪道老夫人為了季家的前程憂心。那孩子雖說年紀不大,可行事卻極其霸道,一看就知道在家裡被寵壞了。都說小樹不修不直溜,這季家小少爺的性子不板一板,早晚會惹出禍來。”
說完,陸政安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臉。“嗐,你說我莫名其妙的跟你說這個做什麼。”
陸政安說完,只聽門口腳步聲響起。轉頭看去,正見宋蘭氏端著托盤進了裡屋,陸政安忙走上前去接,不過卻被宋蘭氏給躲了開去。
“都餓了那麼久了,趕緊把飯吃了。我鍋裡燒著熱水,等吃完了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宋蘭氏將托盤放在桌子上,除了四個饃饃之外,還有一碟小蔥炒蛋和一碟醬牛肉,除此之外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蛋花湯。
陸政安一看宋蘭氏給準備了這麼多吃的,心下不由一暖。“讓母親跟著受累了。”
“瞧你這孩子說的,不過是動動手的事兒,有什麼受累不受累的。現在天冷飯菜涼的快,你趕緊趁熱吃吧。”說罷,宋蘭氏忙又轉去灶屋幫陸政安燒水去了。
陸政安這一路走來是真的餓了,坐到桌前抓起饅頭和筷子就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一旁的宋淮書見陸政安狼吞虎嚥的模樣,心裡又是一陣心疼。伸手摸了摸湯碗的邊沿,見還有些燙手,立時執起桌上的茶壺幫他倒了杯溫水放到了手邊。
等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宋淮書這才發現女兒好像有些安靜的過分了。忙轉頭看去,只見小丫頭抓著拳頭大的布老虎已經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看她可愛的模樣,宋淮書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而後幫她把剛穿上不久的棉衣重新脫掉,小心翼翼的抱到了床裡。
陸政安也沒想到自家閨女竟然睡得這麼快,忍不住笑著說道:“這丫頭真行,咱倆在這邊說著話絲毫不耽誤人家睡覺。”
宋淮書幫著陸星沂把被子掖了掖,聽到陸政安的話後,笑道:“你怎麼不說她心大呢。”
從床上下來,宋淮書挽了挽袖子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估計母親該幫你把洗澡水燒好了,我過去幫你先兌好。”
眼下天氣還不算太冷,陸政安家的洗澡都是放在柴棚和倉房的夾道里,距離灶屋也並沒多遠。
陸政安擔心水桶太重,宋淮書並不好拎。三下五除二忙把碗裡的飯菜扒拉到嘴裡,便端著空了的碗筷跟去了灶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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