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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淮書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的眾人,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轉頭看向陸政安,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陸政安看了眼宋淮書,伸手握著他的手,帶著他來到人群中。“今兒大家這都是咋了?這幾天幹活兒累的都沒力氣說話了?”
面對陸政安的調侃,眾人覷了眼樹蔭下老神在在的季老夫人,乾笑了兩聲並沒有人說話。
倒是陳棗花膽子略大一些,直起身看著對面蹲著的陸政安,隨口扯了個理由笑道:“估摸著大家夥兒都在猜等你家小宋生了之後,你要擺幾桌席面呢?可還是要請鎮上的大師傅過來掌勺?”
聞言,陸政安忍不住笑道:“那是自然,到時候咱村人都過來一起熱鬧熱鬧的。具體幾桌就甭算了,但是一定會讓大家吃飽喝足。”
經過這麼一鬧,小院兒前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季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著場中同眾人說笑的陸政安和宋淮書,用手裡的蒲扇敲了敲張嬤嬤的手臂,說道:“瞧瞧政安的為人處世,若是家裡那群酒囊飯袋能有他五成,我早就把掌家大權交出去了。”
聽著季老夫人的話語,張嬤嬤躬身安慰道:“孫少爺們年歲都還小,而且同表少爺長大的環境也不同,自然是要有些差別的。您也別太心急,慢慢調/教便是了。”
正說著,季老夫人只見陸政安和宋淮書突然站起了身,沒等季老夫人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兩人便朝著山道上一個一對中年夫婦走去。
季老夫人年歲有些大了,眼神有些不太好,看不清來人是誰。緊蹙著眉頭仔細看了片刻,只覺得對方身形有些眼熟。還是一旁的張嬤嬤低聲提醒道:“是表少爺的本家叔叔和嬸嬸來了。”
而陸政安和宋淮書看著將近兩個月未見的陸楊氏又驚又喜,待走上前看著陸楊氏消瘦了不少的臉頰後,陸政安和宋淮書臉上的笑意不由沉了幾分。
心中暗暗猜測,陸楊氏這趟林州之行,怕是真如陸迎春所說,並不那麼愉快……
第八十四章
陸楊氏接到兒媳有孕的訊息後,便收拾東西去林州探望,直在那裡待了將近兩個月這才動身回來。
陸政安和宋淮書看著回來的陸楊氏,心中極為開心。只是在看到對方眼裡的愁緒和消瘦的臉頰後,兩人臉上的笑意便也沉了幾分。
“嬸子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沒聽長根叔說啊?”
聽到宋淮書的問話,陸楊氏拉著他的手笑道:“昨兒晚上才到家,你最近咋樣兒,可能多吃些飯了?”
“且能吃著呢,一頓飯能吃一碗多,下午還得再加一頓。”
陸政安等宋淮書話音落下,忙對三人說道:“還是家去說話吧,這兒太陽毒的很,曬的人心慌。”
聽陸政安這麼說,陸楊氏這才反應過來,握著宋淮書的手腕扶著他往陸政安家走去。
然而,等陸楊氏看到樹蔭下坐著的季老夫人後,臉上的笑意頓時一僵,側頭問宋淮書道:“這老太太是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過來的,這不淮書快到日子了嘛,老夫人有些不放心,就尋了兩個經驗豐富的穩婆送來了。”
聽到陸政安的回答,陸楊氏點了點頭,不由得感慨道:“到底是你嫡親外祖母,心裡還是惦記著你的。”
說話間,四人已經來到了小院兒前。陸楊氏熱情的同幹活兒的鄉親打完招呼後,便來到了季老夫人面前。看著季老夫人一身尋常的細棉布衣裳,心裡雖然納罕,但面上卻並沒有什麼異樣。
“老夫人,好久沒見了,您身體可還好?”
季老夫人對陸楊氏印象不錯,聽她向自己問安,點頭笑著應道:“好,好,從山下過來熱吧?去屋裡說話吧。”
見季老夫人作勢要起身,陸楊氏忙把人攔了下來。
“從村兒裡到這兒也沒多遠,一路上都有風也不咋熱。這不前陣子出門兒剛回來,心裡惦記著這倆孩子就過來看看。沒想到老夫人竟然也在,您老可是稀客,這次一定要多住幾日才行。”
看著陸楊氏和季老夫人拉著家常,一旁無事的陸政安見也沒他們什麼事,索性找了藉口帶著宋淮書進院子。從堂屋拿了兩塊兒點心遞給了宋淮書。
“瞧著長根嬸兒從好像瘦了不少,別是迎春那丫頭真的說中了吧?”
本來正要幫他倒水的陸政安聽到宋淮書這話,忍不住笑了一下。只覺得對方跟村裡這幫嬸子大娘的呆久了,好像變得好奇心更重了。
“萬一是不適應呢,你就別瞎捉摸了。老夫人這次也不知怎麼想的,好像是要在這裡常住了。她若說了或者做了什麼不開心的,你莫要憋在心裡不吭聲。”
仔細交代了宋淮書後,陸政安又去院子裡把晾曬的桃幹給翻了次面。聽到陸楊氏在院子外面喊他,陸政安忙快步走出門去。
見陸楊氏站在門口一副要走的模樣,陸政安忙說道:“眼下要到吃晌午飯了,你和長根叔就在這兒吃吧?我讓村裡人給迎春捎句話,讓她也過來。”
陸楊氏笑著將被風吹亂的頭髮抿到耳後,說道:“不了,走這麼長時間,家裡亂的很,等我把家裡拾掇清爽了再過來。”
見狀,陸政安也不再挽留,同宋淮書一起將人送到山道旁,看著陸楊氏下了山,兩人這才轉身回家。
在季老夫人來到陸政安家的三天後,園子裡的果子徹底摘完。摘回家過了稱後,不過只有三四百斤了。
陸政安看著眾人給曬的黢黑的臉,還有空空如也的柴棚,索性也不再麻煩。直接讓眾人把這些桃子平分,也算是除了工錢之外的獎賞。
好在跟著他幹活兒的這些鄉親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知曉眼下宋淮書即將臨盆,身邊根本離不的人。見他家柴棚已經空了,眾人不約而同的抽了一天時間去山上幫著撿了些回來,幫著他們把柴棚填了大半。
季老夫人在陸政安家住了那麼多天,只當是陸政安同村裡的這些人只是表面的主顧關係而已。然而,當季老夫人看著村裡的眾人自發的將陸政安家的柴棚填了半滿,心裡不由得大為震動。
門前少了恁許多幹活兒的人,陸家一下子就變得安靜了下來。別說宋淮書有些不習慣,就連季老夫人都覺得有些無趣。
陸政安頂著草帽在院子裡同張嬤嬤一起翻曬著桃幹,抬眸看到屋簷下捧著臉甚是無聊的宋淮書,無奈的笑了笑。
張嬤嬤瞧著陸政安一臉寵溺的表情,一邊幹著活兒,一邊問道:“宋少爺算起來還有一個月就要臨盆,孃家可來送過催生飯了?”
陸政安哪裡懂得這些習俗,一聽張嬤嬤這麼說,不由得愣了一下。“催生飯?倒是第一次聽說有這個說法。”
見陸政安一臉懵懂,張嬤嬤想了一下知道陸政安家中沒有長輩,自是沒人能提醒他這些。心中默默嘆息了一聲,便跟陸政安將催生飯的來由跟他講了一遍。
待陸政安聽完之後,想到宋家兩位長輩每次來都大包小裹的往這兒送,不由得笑了出來。
“若是這樣,那這催生飯岳父岳母那裡就不用送了。我家大部分吃的用的,都是他們二老送過來的,就連孩子的衣裳也都幫著準備好了。”
一聽陸政安這麼說,張嬤嬤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那表少爺可真是找了個好岳家,這般知冷知熱的可不好找。”
張嬤嬤話音剛落,只聽門口說話聲響起。陸政安轉頭朝門口看去,正見宋家兩位長輩提著東西進門而來。
宋蘭氏剛到門口的時候,便看到了陸政安身邊的張嬤嬤。看對方身形挺拔,頭髮梳的一絲不苟,衣著雖然樸素但卻很是乾淨整潔,那通身的氣派並不像是鄉野出身。
正待宋蘭氏疑惑對方究竟是誰的時候,當目光看到屋簷下捧著臉的宋淮書,以及他身邊坐著的老夫人,頓時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看著迎過來的陸政安,宋蘭氏低聲問道:“季家那位?”
見陸政安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宋蘭氏心裡也有了譜兒。將手裡提著的紅棗,桂圓,紅糖這類的東西遞給了陸政安,隨他一起進了院子。
宋淮書看到自家父母親過來,忙扶著椅子站起了身。季老夫人看著來人與宋淮書有幾分相似的眉眼,心裡也已然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雖然季老夫人在外身份尊貴,可是作為陸政安的外祖母,還是第一次同宋淮書的父母見面,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丟的。看宋蘭氏和宋希仁走到院中,季老夫人也拄著柺杖站起了身。
不過,季老夫人畢竟是長輩,即便是宋蘭氏和宋希仁作為孃家人,也不好讓她一個長輩過來接。
於是,宋希仁和宋蘭氏緊走了幾步來到了季老夫人面前,待陸政安走過場似的介紹了一下後,兩人便以晚輩的身份同季老夫人見了禮。
季老夫人牽著宋蘭氏的手進屋時,眼睛掃過兩人帶來的東西,看紅棗,桂圓,紅糖,以及包被衣服等一應俱全,曉得宋淮書的父母親都是禮數周到的人,臉上的笑容不由更熱情了幾分。
宋蘭氏乃是書香門第出身,言談舉止和鄉野婦道人家總歸是有些差別的。老夫人詢問得知宋蘭氏孃家竟是江安鎮的蘭家,心中直嘆陸政安運道之好。
要知道,蘭家老爺子乃是大熙朝有名的大能,仰慕他的文人舉子數不勝數,陸政安能與他攀上關係,日後若是到了外面,也會被人高看一眼。
想到這裡,季老夫人對待宋蘭氏夫婦的態度更熱絡了幾分。
陸政安此時顧不得堂屋裡相談甚歡的幾人,此時的他正在灶屋裡站在菜櫃前,看著裡面的各式各樣的菜蔬有些發愁。
先前的陸政安並不知道催生飯的意義如何,如今聽了張嬤嬤的解釋後,便不得不重視起來了。
好在因為季老太太的留宿,家裡的食材不管是季老太太自己帶的,還是自己下山採買的都極其豐富。想要整治出一桌席面來,並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
就在陸政安準備生火燒水的時候,宋淮書提著蒲扇走了進來。看到陸政安蹲在灶膛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說道:“你去弄菜,我來燒火吧。”
陸政安看著熱的鼻尖冒汗的宋淮書,從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趕緊出去。
“屋裡面熱的進,你還是去堂屋跟母親他們去說話吧。張嬤嬤去後面院子裡拔蔥去了,等下就過來了。”
“他們長輩說話,我又插不上嘴,待在堂屋裡也無聊得緊。我拿了扇子的,真覺得熱我就扇幾下不就行了嘛。”
陸政安設想一下堂屋內的場景,明白宋淮書確實不想過去。於是便低頭把火生起來,去外面提了把竹椅放到了灶屋的門口處。
“那你坐在這兒就行了,涼快還能跟我說話。”
陸政安說完,看到宋蘭氏他們過來,還提了一個西瓜。放在水盆裡清洗了一下,便切成小塊兒後,先遞給了宋淮書一塊兒,而後才放進了托盤裡給堂屋說話的幾人送了過去。
等到陸政安從堂屋出來的時候,宋淮書正捧著西瓜啃得正開心。見鐵鍋裡的水已經開始響了,眼巴巴的盯著陸政安問道:“你鍋裡燒水準備做什麼?父親母親又不是外人,這麼熱的天,咱們隨便做點兒不就行了麼?”
宋淮書的話音剛落,張嬤嬤拿著一把小蔥走了過來。
將頭頂的草帽掛在灶屋的屋簷下,張嬤嬤站在宋淮書旁邊,一邊剝蔥,一邊笑著回道:“那可不成,今兒是宋老爺和宋太太過來給你催生的,這頓飯可不能馬虎。”
宋淮書哪裡知道什麼催生飯,不過聽張嬤嬤這麼說也不好意思多問。低頭把手裡的西瓜吃完,去盆裡洗了下手又回到了灶屋門口。
“張嬤嬤,我來擇小蔥,您去吃塊兒西瓜解解渴。”
見宋淮書伸手過來,張嬤嬤笑著側了下身躲了開去。“宋少爺就別再沾手了,老奴來就行了。您還是搬著凳子往院子的樹蔭下坐坐吧,這廚房的熱氣不停地往外出,您坐在門口能不熱麼?”
說話間,陸政安已經把排骨焯好了水,正用笊籬往瓦罐裡盛。等張嬤嬤把小蔥擇洗好,陸政安用忙拿了兩根打成結扔到了瓦罐裡。
“淮書看一下灶膛的火,我去倉房裡把碳爐找出來把湯燉上。”說著,陸政安一溜小跑往倉房跑去。
張嬤嬤雖說常年在季老夫人身邊伺候,但也是有著一手好廚藝的。看陸政安切的肉片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猶豫了一下,還是擼起袖子將陸政安推到了一邊。
“表少爺,還是老奴來吧。您這肉片切得,等小一點兒的都炒老了,厚一點兒的都還沒熟呢。”
見自己的刀工竟然被嫌棄,陸政安下意識看向門口扇著蒲扇的宋淮書,聳了聳肩臉上的表情很是無奈。
宋淮書瞧著他的模樣心裡不禁有些好笑,不過宋淮書也感覺陸政安的刀工也並沒有張嬤嬤說的那麼糟,不由得打圓場道:“做好了都是一樣的吃,而且今天在的都沒有外人,也沒必要這麼講究。”
張嬤嬤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這個看似沒什麼脾氣的小少爺竟然這般護著陸政安,一時間心裡又好笑又欣慰。
在廚房裡同張嬤嬤忙碌了一個時辰,灶屋裡案板上的碟碗已經快要擺放不下。等到陸政安將碳爐上排骨湯端下來,只覺得裡衣都要被汗水浸溼了。
看著陸政安被熱的通紅的臉,宋淮書不禁心疼萬分。忙拿了方被泉水冰過的帕子遞給了陸政安,在陸政安擦臉的同時,不停的用手裡的蒲扇給他扇著涼風。
“看你頭髮都汗溼了,要不去屋裡換件乾淨的吧,這裹在身上多難受啊。”
見宋淮書擰著眉看著自己,陸政安抹了把臉上的汗,長出了一口氣。“沒事兒,也就熱這一會兒。還好你還有一個月才能生,照這個熱法,坐月子實在熬人。”
張嬤嬤也已經緩了口氣,抬頭看了眼頭頂的烈陽,贊同的點了下頭。
“確實如此,先前聽大夫說,生孩子等於全身的骨頭都鬆了一遍,月子裡務必要防護好不能見風,更別說洗澡了。好在過幾日就要立秋了,山上風涼不至於那麼難過。可見的宋少爺肚子裡的這個小主子,是個會挑日子的。”
自打懷孕之後,宋淮書異常的怕熱,等到入了夏之後扇子更是不離手。原本想著生孩子正趕上熱天,宋淮書心裡還是有些畏懼的。聽張嬤嬤這麼說,心裡默算了一下日子,等自己生孩子的時候,確實已經入秋了,這才忍不住鬆了口氣
三人在門口歇息了一會兒,見時間已經將近午時,陸政安去堂屋將桌子放好,把和張嬤嬤一起做好的十多道菜端了上去。
不知宋家兩位長輩顧忌著季老夫人,飯桌上兩人並不像先前那般同陸政安和宋淮書有說有笑,整個堂屋裡寂靜的只能聽到幾人咀嚼以及碗筷碰撞碟子的聲音。
好在這頓飯吃的時間並不太長,讓張嬤嬤和兩位穩婆幫著把桌子撤了之後,陸政安這才鬆了口氣,下意識的朝宋淮書看去,見他同樣也是一臉如釋重負的模樣,安撫一般的伸手捏了捏宋淮書的掌心。
季老夫人端坐在上手,看著兩人的小動作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曉得有自己在,幾人說話都不太方便。
季老夫人扶著桌子站起身,滿含歉意的對宋蘭氏和宋希仁說道:“今日起的有些早,這會兒有些倦了,老身就先回房休息一會兒。”
見狀,宋蘭氏和宋希仁立即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看著季老夫人扶著張嬤嬤的手進了西屋,這才轉過頭看向陸政安和宋淮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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