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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先前心裡一直記掛著你的婚事,如今我們兩人的婚事定下,她心裡最大的心事放下,人自然也輕鬆了不少。老人家就是這樣的,你多忍忍,實在不行就去我那裡躲躲。”
宋淮書聽到陸政安的話後,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家母親的轉變確實是從他和陸政安下定之後開始的。一時間心裡又酸又漲,說不清是開心,還是心疼。
不過倒也記掛著陸政安一路過來很是辛苦,安置他坐下之後,便倒了杯涼茶給他。
待陸政安接過茶杯以後,宋淮書問道:“可是家裡的活忙完了?今天怎麼有空來鎮上了?”
“今兒上街買點東西,想著幾天沒見你了就過來看看。不然再過幾天地裡就該滅茬了,到時候又要幾天見不到你。”
宋淮書被陸政安如此直白的話鬧了個大紅臉,看著對面眉頭微皺的人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陸政安好似沒發現宋淮書紅著的臉,將杯子裡的涼茶一飲而盡,正要自己再倒一杯解解渴的時候,宋蘭氏端著一盤西瓜走了進來。
看到陸政安被熱的一頭大汗,忙拿了一旁的蒲扇遞了過去。
“政安下次再來,可不要再帶東西了。家裡就我們幾口人,得吃到什麼時候去。快吃塊兒西瓜解解暑氣,看這熱的。”
說著,宋蘭氏拿了塊兒西瓜遞給了陸政安,隨後轉頭對宋淮書道:“這天兒太熱了,等下我把政安拿來的肉都剁成餡兒,咱們中午包餃子,剩下的餡兒包成包子給政安帶回去。你去街上買把蔥去,順便去鋪子裡拿個大一點兒的食盒回來。”
宋淮書得了自家孃親的囑咐,點了點頭,而後說道:“那骨頭也燉上一些吧,他一個人做飯有些麻煩,骨頭湯熱一熱也能吃一天。”
宋蘭氏聞聽此言並未覺得宋淮書心生外向,點頭應了一聲便催促宋淮書趕緊上街。
宋淮書聽了並未挪腳,反而將眼神瞥向一旁剛剛吃完西瓜擦嘴的陸政安。
見狀,陸政安哪裡會不懂他意思,心裡暗笑一聲忙也站起身。
“我也跟你一起去吧,正好也去鋪子裡跟伯父說說話。”
宋蘭氏也不是沒有年輕過,瞧兩人眉來眼去,依依不捨的模樣哪裡會不懂兩人的心思。
於是,大手一揮也就痛快的放了行。“那你們先去鋪子裡喊你父親回來給我幫把手,快去吧。”
說完,宋蘭氏戴上圍裙自去廚房忙活去了。
出了宋家小院兒後,狹長的衚衕裡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頭頂樹冠上的知了在有一聲沒一聲的叫著。
兩人走在青石板路上都沒有說話,只是默契的側頭互相看了一眼後微微一笑。陸政安伸手牽住宋淮書的手,成功的看著他臉上的紅色蔓延到脖子以下。
“鄰居看到會笑話的……”
宋淮書雖是這麼說,可是被陸政安緊握著的手卻沒捨得掙脫開來。
聞言,陸政安將他的手整個包在自己的掌心內,輕輕握緊。隨即,肩膀輕輕碰了一下宋淮書,道:“這個點兒大家都在家裡歇涼,沒事兒誰會出來?再說被人看到又怎麼樣,咱們都已經下定了,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關別人什麼事。”
說著,陸政安將宋淮書的手我的更緊了,眼神瞥了一眼對方,其中滿是笑意。
見狀,宋淮書愣了一下,隨即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出來。垂眸看到兩人相握的手掌,也慢慢收緊了手指。
第三十七章
兩位準泰山對陸政安算是非常看重了,以至於從宋家帶回來的包子和骨頭湯,陸政安直吃到包子餡兒發酸,饃筐裡都還剩了四五個……
而且這兩日淅淅瀝瀝又下了場小雨,陸政安趁著這個空檔,檢查了一下倉房裡儲存的桃乾和麥子,摸了摸沒什麼問題便也放了心。
只是先前在地頭的那段玉米苗出苗並不是太好,陸政安便想趁著下雨去地裡把苗補齊。等他剛找了蓑衣穿上,還沒出得門去,就見煙雨朦朧中,一個瘦小的身影撐著傘一步一滑的往這邊走來。
陸政安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來人竟然是宋淮書。忙將手裡提著的小鏟子扔到門口。快步朝著宋淮書的方向走去。
“你怎麼下著雨還過來?這路上萬一有個什麼意外怎麼辦?!”
宋淮書手裡還提了個食盒,見陸政安走過來,忙將食盒遞給了他。甩了甩痠痛的胳膊,笑道:“這雨下的也不大,在家閒著沒事就過來看看。”
陸政安見宋淮書的衣襬都溼了大半,心中不禁有些心疼。抬手摸了下宋淮書撐著雨傘的手,見入手一片冰涼,眉頭便皺的更深了。
“山上水氣大,大熱天的受了涼,你可有的受了……”陸政安一邊抱怨著,一邊帶著宋淮書回到家。來不及把身上的蓑衣脫掉,便先找了個手巾給他。
“你衣襬都溼透了,我去重新找套衣服給你換上。”
宋淮書見他身上還穿著蓑衣,忙拉住了陸政安的衣袖。見陸政安轉過身一臉疑惑的看向他,宋淮書指著他身上的蓑衣,笑了笑說道:“蓑衣還沒脫呢。”
說著,宋淮書上前一步,想伸手幫陸政安把脖頸下的繫帶解開,發現自己身量有些不夠,只能把腳尖踮起。
陸政安從來未想過宋淮書會有如此主動的一天,感覺到宋淮書冰涼的手指在自己脖頸處跟蓑衣的繫帶‘鬥智鬥勇’,陸政安只覺得心頭一緊,雙手不由自主的攬住了他的腰身。
宋淮書被陸政安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了一跳,雙手揪著蓑衣的繫帶,撐著陸政安寬厚的胸膛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蓑衣,蓑衣要掉了……”
聞言,陸政安回過神來,看著面前面色緋紅,眼神亂飛的宋淮書忍不住低頭啄了一下的額頭,這才把人放開。
反手將即將掉落在地的蓑衣接在手上,陸政安眼眸幽深的看了一眼捂著額頭還沒反應過來的宋淮書,轉身將蓑衣掛在門口。
等陸政安進屋幫宋淮書找衣裳時,見宋淮書仍舊一臉失神的站在門口,忍不住開口道:“被我嚇到了?”
宋淮書聽到陸政安的話,頓時回過神來。抬眸看了眼陸政安,紅著臉搖了搖頭。
見狀,陸政安輕笑了一聲撫了撫他的頭,便抬腳去了裡間。
而站在堂屋內的宋淮書,看著陸政安消失在門裡的背影,下意識的抬起手摸了摸方才被陸政安親到的地方,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陸政安的衣服穿在宋淮書身上一如既往的大,許是第二次穿了,宋淮書倒也沒了先前那般窘迫。神情自若的將袖子和褲管挽好,想起方才陸政安穿著蓑衣好像要出門,便好奇的問道:“我來時你準備做什麼去?”
“地頭的玉米苗出的不太齊整,我正準備趁著下雨去補一下苗。不過,也不是什麼著急的事,等明天再去也一樣。”
宋淮書從未耕過田,聽陸政安說要補苗心裡不免有些好奇。加上此時還不到巳時,於是便開口道:“我同你一起去吧,咱們兩個在家也是枯坐著。”
宋淮書方才來的時候衣襬都已經溼透了,陸政安本不想帶他去地裡再趟泥巴。只是看到他說到要去補苗的時候眼睛閃亮,陸政安又哪裡忍心拒絕,猶豫了一下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去了之後只能在一邊看著,不能下地。”
聽陸政安這麼說,宋淮書自然點頭同意,無奈的陸政安只得有從倉房裡找了一套蓑衣出來,兩人又找了雙草鞋穿上戴上斗笠,這才提著鏟子下了山。
因為雨天下山的路滑,陸政安唯恐宋淮書滑倒,這一路上一直緊緊牽著宋淮書的手。好在周圍沒什麼人,宋淮書倒也不像之前那般害羞。一言不發的跟在陸政安身側,端的是乖巧聽話。
好在天公作美,當兩人走到山下的時候,雨便慢慢停住了。雖是陰雨濛濛,但是田裡卻有不少人在幹活兒。
眾人看到陸政安牽著一個身量比他矮了不少的少年郎,隨即便反應過來應當是他前幾日剛下過定的契兄弟,也就俯身繼續忙碌去了。
自從陸政安從村兒裡僱人做工,整個人性情也變得和善了許多後。村裡諸人對他也改觀了不少,此時看到他和宋淮書過來,不少人都直起腰同他打招呼。同時,眼神好奇的往宋淮書身上瞄。
男子結契雖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可他們這一帶畢竟還是少數。眾人心中難免有些好奇,不過一般人家不管是結契還是成親,總是念著多一個人手可以幫著家裡做活兒。然而陸政安找的這個契兄弟,看著文文弱弱,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能幹活兒的人。一時鬧不清陸政安究竟看上對方什麼了。
而宋淮書在看到田裡有人後,本想鬆開陸政安的手。唯恐他們兩人這般親密,會惹得眾人笑話。不過,真的當他們牽著手從眾人身畔路過,宋淮書發現並未有人用異樣的眼神去看他們,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
陸政安一直在悄悄觀察著宋淮書的表情,見他似乎放鬆下來,便輕聲對他說道:“你看,只要你自己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又有什麼好在意的。日子是自己的,只要自己開心,你管別人做什麼。”
驀地,陸政安的腦海裡不由得想起了原身,忍不住嘆道:“可惜啊,也是我自己醒悟的太晚了。”
宋淮書並未明白陸政安後面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正想問清楚後,忽聽到旁邊的田裡突然傳來一聲冷哼。
“哼,現在可真是世風日下,找個男人過日子還嫌不夠丟人,這般牽著手光明正大的溜達,也不知道是噁心誰呢。您說是吧?□□伯。”
大旺媳婦兒王秀梅的話音剛落下,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團巴掌大的泥團正正好好的糊在了她的面門上。
王秀梅一聲哎喲的聲音,便一屁/股坐在了泥地裡。七手八腳的把臉上的泥巴抹掉,還沒等她開罵,只見旁邊的葛婆子提著自己的草鞋,看著坐在地上王秀梅,一臉無辜且無奈。
“哎喲,大旺媳婦兒可真對不住。我本來想甩甩草鞋上的泥巴,怎麼這麼湊巧糊你一臉。你看看這事兒弄的,要不我幫你擦擦?”
說著,葛婆子便要上前用油膩膩的前襟去幫王秀梅擦臉。
王秀梅明知道葛婆子故意的,可她道歉的話也說了,心裡便是生氣也真不能拿她怎麼樣。加上葛婆子揪著衣襟過來,王秀梅當即把手搖的幾乎都有虛影兒了。
“不用葛婆婆費心了,我自己擦就行了。”
王秀梅一邊擦著自己的臉,一邊見陸政安牽著宋淮書駐足往這邊觀看。兩人的氣定神閒與自己的狼狽一對比,王秀梅只覺得心裡的怒火更勝了。
抬頭看到不遠處正在間苗的李二旺,王秀梅張口便罵:“李二旺,你蹲那兒磨磨唧唧抱窩呢?!你可別像某些人找不到女人,找個男人丟人敗相!”
李二旺聽出大嫂的言外之意,抬頭看了眼她一眼準備勸解她兩句。只是沒想到還沒等他開口,只見原本坐在地上指桑罵槐的大嫂,再次王秀梅哎呦一聲,臉上赫然又多了一團泥巴。
還沒等她破口大罵,立於陸政安身側的宋淮書,一臉無辜的對著王秀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腳上泥巴有點重,我就這麼甩一下,沒想到……對不起啊。”
宋淮書端的是一臉愧疚和無辜,只有和他牽著手的陸政安知道,這傢伙心虛的時候手是有些發抖的。
不過,宋淮書既然能替他出頭,陸政安也不只是在一旁看著。往已經看不清臉色的王秀梅面前走了兩步,陸政安誠懇的說道:“李家嫂子,真對不住,你看,要不我去打盆水給你洗洗吧?”
王秀梅頂著一張泥巴臉,只覺得腦門兒的火氣噌噌的冒,但凡崩點兒火星子都有可能要燒起來的。尤其是在看到陸政安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心裡的火氣幾乎要奔瀉而出。
“就不用你假好心了。”王秀梅說著從地上翻身爬起來,目光狠狠瞪了一眼陸政安和宋淮書,在一干人等的鬨笑聲中疾步往家走去。
倒是站在地頭兒的陸銘擰著眉頭看著手牽手的陸政安和宋淮書,長長的嘆了口氣,揚聲叫了下陸政安的名字。
聽到陸銘的聲音,陸政安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看了下身側的宋淮書,俯下身撿了根木棍交給宋淮書,道:“把腳上的泥巴先刮一刮,等下走路也輕便一些。我去四伯那裡打個招呼,很快就回來。”
聞言,宋淮書乖乖的點了點頭。陸政安笑著捏了捏他的手,這才朝著陸銘走去。
陸銘瞧著兩人親暱的舉動,臉色又比方才沉了幾分。看到蹲在地上一邊刮泥巴,一邊偷偷看向這邊的宋淮書,陸銘壓著心頭的火氣,對陸政安說道:“政安,你一聲不響的找了個男人結契也就算了。在人前你好歹避諱著些。你瞧瞧你們,出個門還手拉手成何體統?!”
自從葛婆子的事情之後,陸政安對這個和稀泥的四伯便沒什麼好感。陸政安對他本不想過多理會,只是今日村兒眾人都在,陸銘身為他長輩,陸政安也不好太過落他面子。
只是,陸銘的話卻讓陸政安有些聽不下去。於是,陸政安開口道:“四伯,娶妻成家是我的私事,應該用不著跟其他人打招呼吧?而且朝廷也沒有明文禁止契兄弟出門不能手拉手,我們也沒有礙著別人,為何要避諱?”
陸銘沒想到陸政安竟然敢出言頂撞他,一時間竟忘了該說什麼。直到陸政安跟他打了聲招呼,同宋淮書再次牽著手離開後,這才臉色鐵青的罵了句‘混賬’。
……
陸政安家的玉米苗出的還算整齊,兩人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全部補完了,等到回家的時候,也才剛剛巳時末。
兩人將身上的泥濘沖洗乾淨,陸政安本想問問宋淮書吃什麼,想起他帶來的食盒,這才將食盒打開。在看到裡面兩個染成紅色的雞蛋,以及一盤形似逼真的壽桃時,整個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生辰?”
陸政安原本是記得自己的生辰這件事的,奈何家裡事多且雜,忙忙叨叨中便把生辰這件事給忘得一乾二淨。沒想到,宋淮書竟然會把這件事記在心上,而且還冒著雨上山來陪他過生辰……
“先前聽你提過一下,說是五月份生辰。後來在街上遇到陸家嬸嬸,問過她才知道是今天。”說著,宋淮書將食盒一層層打開,除了最上面一盤壽桃和紅雞蛋之外,下面還有一層是生的麵條。看樣子,應當是宋淮書早上過來的時候親手擀的。
“又不是年歲大了,年紀輕輕的過什麼生辰。不過,還是得謝謝你費心幫我準備這些。”
“生辰一年一次,自然要重視一些。”說著,宋淮書似乎想起了什麼,一摸袖袋才想起自己來之後是換過衣裳了。跟陸政安說了句‘等一下’,隨即來到房內,找到自己來時的衣服,從袖袋裡摸出了一個錦囊和兩個紅封。
“這兩個紅封是父親和孃親給你的,這個錦囊裡面是我給你準備的生辰禮。”
陸政安一聽這話,抬眸看了一眼宋淮書,忙將錦囊打開。只見紅色的錦囊裡,一枚紅如鮮血一般的雞血石印章整靜靜的躺在錦囊裡。
陸政安知道宋淮書喜歡玉石印章,看到這枚印章便從錦囊裡拿了出來。仔細端詳片刻後,發現上面字跡很是熟悉,隨即不敢置信的抬頭看向宋淮書,問道:“這印章莫不是你自己親手刻的?”
聞言,宋淮書表情赧然的點了點頭。“嗯,之前閒著沒事自己刻來玩兒的,我也不知道該送你什麼,就挑了這方印章送給你。”
宋淮書送的這枚雞血石顏色鮮紅,彷彿能滴出血來。陸政安雖然不懂石頭,但也明白文人騷客對玉石極是推崇。這等品相的雞血石若是出手,就他園子裡的收成怕是沒有三五年是買不來的。
“這東西怕是不便宜吧?我也不懂這個,送給我豈不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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