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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我也是偶然得來的,沒花什麼錢,既然送給你,你收著便是。”
宋淮書既是這般說了,陸政安再推辭也就顯得太過生分了。不過這雞血石印章太過貴重,陸政安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給摔碎了,小心翼翼的重新放進錦囊裡,把口繫上這才放到枕頭下壓好。
見陸政安如此珍視自己送的生辰禮,心中好笑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感動。他活了這麼多年,除了父母之外,第一次有人願意將他這般捧在手心裡。
“跟著我下地跑了一上午,肚子已經餓了吧?正好你帶的有面,咱們煮一煮行麼?”
宋淮書眨了眨眼睛將眼眶裡的熱意壓下,點了點頭去提桌上的食盒。“今日你是壽星,就不要下廚了,我來做好了。”
陸政安知道宋淮書的性格,見他這般說,也不同他爭,笑呵呵的答應了下來。
因著食材都是現成的,兩人一個掌廚,一個燒火,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兩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便出鍋了。
畢竟是過生辰,雖然家裡只有兩個人,但該有的儀式也還是要有的。宋淮書把食盒裡特意煮好的紅雞蛋拿出來,摸了摸只是還有一點點餘溫,便對著陸政安招了招手。
不明所以的陸政安看到宋淮書這般,便也聽話的走了過去。等兩人相對而立時,宋淮書仰頭看了眼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陸政安,忍不住咬了咬牙,臉上顯出一絲嫉妒。
看著宋淮書如此表情,陸政安歪著頭仔細觀察他的臉色,問道:“你怎麼了?怎麼看著有點兒不開心了?”
宋淮書仰頭看了眼滿眼疑惑與擔心的陸政安,也不好說自己嫉妒陸政安個兒高,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而後說道:“你蹲下來一點兒。”
說罷,宋淮書見他仍是一頭霧水,猛地想起陸政安自小便父母雙亡,雖有祖父照顧,但總也有疏忽的地方。一時間,心裡不禁有些心疼。
“過生辰的時候,要用紅雞蛋滾一滾,這樣就能驅走黴運,一整年順順利利。”
聞言,陸政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這不是哄小孩子的麼?這個就不用了吧?”
聽到陸政安這麼說,宋淮書頓時將眼睛瞪得溜圓。“我過生辰我孃親每年都會幫我用紅雞蛋滾一滾的,你比我還小一歲,怎麼就不用了?”
宋淮書難得情緒這般外露,想到他這麼一大早又是幫自己準備長壽麵,又是紅雞蛋,而且還頂著雨走了這麼遠過來幫他過生辰,配合一點兒也是應該的。
於是,陸政安提了提褲腿在宋淮書面前做了個蹲馬步的姿勢。而後看著他帶笑的眼睛挑了下眉,“這樣行了吧?”
看著面前半蹲下來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陸政安,宋淮書點了點頭。握著手裡的紅雞蛋放置到陸政安腰間,從前往後轉了起來,一邊滾,口中還不停的唸叨“滾滾黴運去,滾滾好運來,滾滾小人去,滾滾貴人來,滾滾疾病去,滾滾健康來。”
陸政安聽著宋淮書的喃喃之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正想回頭調侃他兩句,只覺得腰眼兒處一陣瘙癢忍不住動了一下。隨即,宋淮書便在他背後說道:“你別亂動,小心雞蛋掉了就不好了。”
說完,宋淮書唯恐陸政安再不老實,直接將手扶住了陸政安的腰身。
這一瞬間,陸政安只覺得頭皮一麻,身體不由自主的僵住了。偏偏始作俑者還毫無自覺,歪著頭一臉認真的把雞蛋在陸政安腰間滾了一圈兒。
好不容易等到結束,陸政安腦門兒上已然見汗了。正當他吁了口氣準備抬手擦掉,只感覺肩膀一沉,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宋淮書竟然按著他的肩膀將雞蛋在他腦門上磕了一下。
此時的宋淮書就站在陸政安面前,只要陸政安展開雙手就能把人抱進懷裡。陸政安心裡這麼想著,也確實這麼做了。
低眸看著胸前一臉呆滯的宋淮書,陸政安低頭在他臉上啄了一口。看著懷中的宋淮書臉上的紅色蔓延至脖頸處,陸政安嗓子喑啞的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男人的腰是不能輕易摸得?”
宋淮書被陸政安禁錮在懷裡,眼睛死死盯著陸政安如墨一般的眼眸,只覺得此時的陸政安彷彿是一頭準備獵殺獵物的猛獸,知曉自己一動便會將自己絞殺殆盡。然而宋淮書下意識的潤了下嘴唇後,沒等他反應過來,邊看著面前陸政安那張麥色的臉突然放大……
待一吻結束後,陸政安將宋淮書緊緊地抱在懷裡,用下巴在他的發頂上蹭了蹭,有些無奈的說道:“明年春天還很久呢,我有些等不及了怎麼辦?”
一直都處於迷迷糊糊狀態中的宋淮書在聽到陸政安的聲音,整個人才將將回神。雙手撐在陸政安寬厚的胸膛上,宋淮書偷偷深呼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跳。
“其實……也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了。”
說完,宋淮書想起手裡還握著剛剛在陸政安頭上敲破的紅雞蛋,忙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三下五除二將雞蛋的外殼剝開,一邊剝,一邊說道:“紅雞蛋還沒吃呢,長壽麵再不吃也要坨了。”
宋淮書將雞蛋剝好就遞到了陸政安的面前,然而目光卻不敢直視陸政安的眼睛。
知道宋淮書的脾性,陸政安也不好再得寸進尺。伸手把雞蛋接過來,兩口就吞了下去。
見陸政安這般狼吞虎嚥,宋淮書不禁有些急了。“你這人吃東西怎麼這麼快,萬一噎到了可怎麼是好。”
說著,宋淮書忙轉身去桌上幫陸政安倒了杯涼茶遞了過去,看他喝了兩口這才放心下來。不過,仍不放心的囑咐道:“下次可莫要這樣吃東西了,對身體不好的。”
陸政安看著他一臉溫柔小意,剛按捺下去的想法再次蠢蠢欲動。正想放下茶杯湊過去,只聽到外面陸迎春脆生生的叫了聲‘政安哥’。
聞聽此聲,陸政安忙將腦子裡的念頭打消。側身朝外面看了一眼,果然是陸迎春提著一個食盒正站在院子裡向屋內張望。
見陸政安探出頭來,陸迎春咧嘴一笑,提著食盒小跑了過來。在看到屋內站著的宋淮書後,小丫頭一臉‘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我就說今兒肯定有人陪你過生辰,我娘還不信我,非得讓我給你送一碗長壽麵來。”
陸迎春一邊說,一邊提著食盒進屋。看著桌上已經擺放好的兩碗長壽麵和壽桃時,一雙小眼睛瞪得溜圓。
“哇,這壽桃做的真漂亮,簡直跟真的一模一樣!”
宋淮書對陸迎春這丫頭印象極好,見他看著壽桃眼裡幾乎冒著星星,便上前拿了一個給她。“既然喜歡就嚐嚐看,裡面包了豆沙。甜甜的,你應該喜歡。”
“謝謝小宋哥,小宋哥真好!”說著,用手扒了下臉對陸政安做了個鬼臉兒。
陸政安見狀,頓時氣急。伸手想要去敲陸迎春的腦殼,小丫頭卻拿著壽桃一溜兒煙兒躲到了宋淮書身後,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看的陸政安是又氣又笑。
有了陸迎春的到來,家裡頓時熱鬧了許多。便是靦腆的宋淮書和陸迎春相處時,臉上的笑容都不自覺的多了幾分。
三人一起一邊吃,一邊玩兒,直到快申時末這才想來要回家的事。
此時雖然已經不下雨了,但地面泥濘下山仍是有些危險的。陸政安不放心這一大一小回去,便提了東西送兩人下山。
待陸迎春提著食盒一蹦一跳走遠,陸政安又牽著宋淮書的手往前送了一段兒,直到快到鎮子口兩人這才依依不捨道別。
第三十八章
陸政安的生辰過完沒兩天,一年一度轟轟烈烈的滅茬便開始了。
因為陸家有五畝良田全部種上了玉米,這幾天天不亮,陸政安便起床餵了家裡的雞鴨,簡單的收拾了一些吃的,就提著抓鉤下了地。
雖然此時天色還早,地裡已然有不少人已經開始忙碌起來。陸政安找到昨天的印記,擼起袖子也忙活開了。
滅茬這活兒是個純體力活兒,抓鉤重複的揚起落下。一個早晨下來,胳膊累的都要抬不起來了。
好在陸政安體力還不錯,加上平日裡體力活兒也沒少幹倒也能撐得下去。就是苦了一雙手,兩天下來掌心裡磨了幾個指甲蓋兒大小的血泡了。
但是五畝的麥茬才只做了三分之二,手上的水泡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挑。否則越磨越嚴重,最後都有可能感染潰爛。
眼瞅著太陽慢慢升了起來,地裡不少人已經扛著鋤頭回去吃飯了。陸政安自己來時帶了吃的,索性找了個樹蔭下坐了下來,一邊吃,一邊欣賞著眼前的田園風光。
陸政安帶的是自己在家揉的饃饃和兩個鹹鴨蛋。鹹鴨蛋是宋蘭氏親手醃製的,曉得這陣子陸政安要忙,便讓宋淮書帶了一小罈子給陸政安送來。
鹹鴨蛋鮮香流油,就饃饃吃味道極好。不過一刻鐘,兩個饃饃並兩個鹹鴨蛋就被陸政安掃蕩下肚了。
灌了兩口自己帶來的茶水,陸政安起身本想接著幹。只見不遠處一家驢車正悠悠的朝這邊趕來,看到陸政安後,坐在車轅上的人還衝他揮了揮手。
陸政安放下手裡的抓鉤,仔細觀察了下,這才發現來人竟然是宋淮書和宋希仁,而坐在車廂裡的宋蘭氏也探出頭往這邊張望著。
鄉下有車子的人家極少,所以,宋家的驢車在田裡極是惹眼。沒回家吃飯的人,都紛紛停下手裡的活計轉頭朝這邊看來。
陸政安沒想到他們一家三口會過來,忙放下手裡的抓鉤朝他們迎了過去。
“伯父伯母怎麼來了?”
宋淮書從車轅上跳了下來,回頭一臉無奈的看了眼自家爹孃,回道:“知道你這幾日肯定要忙了,我本來想自己來看看的。哪成想,父親和孃親非得要跟著我一起過來。”
聞言,宋蘭氏忍不住瞪了宋淮書一眼,開口說道:“瞧瞧你這孩子說話,我和你父親過來看看有什麼了,萬一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的呢?”
宋淮書聽著自家孃親的‘訓話’默默地站在陸政安身後不敢吭聲了。
陸政安瞧著他被說得蔫頭巴腦的小模樣,不禁有些好笑。抬腳往宋淮書身邊挪了挪,主動拉住了宋淮書的手。
想到自家父母還在跟前,宋淮書還有些不太好意思。抬眸小心翼翼的覷了兩人一眼,見他們似乎都沒有發現也就放下了心。
然而,當宋淮書握住陸政安的手掌時,只覺得陸政安似乎抖了一下,隨即便感覺他掌心的觸感有些不太對勁。雖然依舊粗糙,但掌心裡有幾處凸出的地方,手感明顯跟正常觸感並不一樣。
宋淮書立時抓住陸政安的手反轉了過來,在看到陸政安掌心裡三四個指甲大的血泡後,眼眶立時紅了起來。
“你,你這怎麼搞的?怎麼這麼嚴重?”
宋希仁和宋蘭氏在看到陸政安手裡的血泡後,也被嚇了一跳。當即圍了過來,責備道:“你這孩子,手都磨出這麼多血泡了,怎麼還下地幹活兒?萬一傷口發了,可有得罪受了。”
宋希仁看到陸政安的傷口也不禁皺眉,“家裡也沒多少地,花幾個錢找人做也是一樣的,這麼拼命做什麼?”
陸政安聽著三人的‘責備’,只覺得心裡暖暖的。將手從宋淮書手裡抽出來,笑道:“明天差不多就能幹完了,到時候把血泡挑破上一下藥就好了,不用擔心。”
在宋希仁說完之後,心裡其實是有些後悔的。畢竟陸政安家是以務農為生的,便是他們的出發點是為了他好,但也干涉的過多了。若是那等心思重的,還當是他們這般說是炫耀,心裡怕是會有疙瘩。
宋希仁本想再描補兩句,陸政安彎腰將地上的抓鉤和裝著飯食的包袱收拾好,對三人說道:“今天也乾的差不多了,伯父伯母來正好讓我偷個懶。”
宋淮書擔心陸政安的手,看他去拿東西伸手過去接。待看到包袱裡已經涼透,甚至開始發硬的饃饃,心裡不由一陣心疼。
將包袱攏好提在手上,宋淮書讓陸政安把抓鉤放在車上,幾人一道趕著車往家走去。
田裡幹活兒的諸人看著陸政安和宋家一家三口駕車離去,不由得一陣羨慕。一時間周圍有羨慕的,有鄙夷的,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陸銘聽著眾人的議論聲,臉色越來越黑,最後乾脆索性也不幹了,扛起抓鉤往村子裡走去。
當陸銘走到村口的時候,正巧碰上陸長根和陸楊氏一起下地。看到陸銘竟然回來了,不禁有些奇怪。
“四哥,回來有事兒啊?”
看到陸長根跟他打招呼,陸銘抬眸瞥了他一眼。原本想直接回家的,但是想到陸政安自來跟陸長根家親近,便又停下了腳步。
“政安那小子自來對你比我這個四伯要親近的多,你沒事的話也去勸一勸他。”
陸長根臉上本是帶著笑的,在聽到陸銘的話後,臉色便也沉了下來。“四哥這話什麼意思?可是政安闖什麼禍了?”
一旁的陸楊氏聽自家男人這麼說,立時反駁道:“政安這孩子自來老實,從來不與人紅臉。他這個脾氣能闖什麼禍?你且聽四哥把話說完。”
陸銘不滿陸楊氏在他和陸長根說話時貿然插嘴,本想說她兩句。不過想到現在的村長是陸長根,便也作罷了。
“你說說政安這孩子,一聲不吭找個男人結契也就算了,還整日裡領著那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契兄弟在外面招搖。你去外面聽聽,說他什麼的都有。偏偏他還不自覺,一點兒都不在乎。”
聽到陸銘說這事兒,陸長根抬眸看了眼陸銘的臉色,忍不住皺了皺眉。但仍是好聲好氣的勸道:“四哥,話也不能這麼說。我瞧著宋家的那個孩子是個不錯的,性子溫柔,家世也不錯,配政安也挺合適的。再說了年輕人嘛,確定了關系哪能沒個熱乎的時候?只要他們不傷天害理,別人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唄。嘴長在人家身上,你不能給人捂了不是?”
見陸長根竟然幫著陸政安說話,陸銘心中的火氣就更盛了。"長根兒,你說這話啥意思?嫌我多管閒事兒了是不是?"
陸長根和陸銘畢竟是同族的堂兄弟,而且對方還年長他不少,見他發火自然也不能跟他硬頂。“四哥,我沒有說你多管閒事。政安雖然也姓陸,但真論道起來跟我們早出了五服了。咱們也不是人家正經長輩,有些話能說,有些話還是得掂量著說。”
滿肚子火氣的陸銘哪聽得進陸長根這般說,當即將肩膀上扛著的抓鉤在地上墩了一下。指著陸長根與陸楊氏罵道:“出了五服咋了?出了五服我就不能說道兩句了?!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政安去下定就是你們兩口子跟這去的。家裡又不是揭不開鍋了,哪能就找個男人過日子的?說出去就不怕別人恥笑?”
陸楊氏自打陸銘一開腔,心裡就明白他要說什麼了。陸楊氏也曉得,自打他家男人當了這個村長後,這個同族的四哥表面上沒什麼,但心裡卻有些吃味兒的。
加上這兩年陸長根村長當得也還算稱職,在村兒裡越發受人尊敬,陸銘就越發的看他家不順眼了。連帶著同他家走的比較近的陸政安,也是打心眼兒裡看不上。
陸楊氏雖然是個好性兒的,但她的好性兒也是分場合和看對誰。眼下陸銘胡攪蠻纏不論理,那陸楊氏也不想再同他客氣,立在一旁冷笑一聲對陸銘說道:“四哥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政安下定確實是我們兩口子去的。再說了,人家老爺子對我們家有恩,政安請我們兩口子幫他撐門面,我們總不能將人攆出去吧?那我們成了什麼?恩將仇報?”
陸銘看陸楊氏又在一旁插話,立時駁道:“男人家說話,女人插什麼嘴?有你什麼說話的份兒?”
聞言,陸楊氏拄著抓鉤的把手,笑著對陸銘說道:“那可真是對不住了,四哥。今兒這事兒我還就插嘴了,你問問他陸長根敢說一個‘不’字不?”
陸長根跟陸楊氏結髮夫妻幾十年,哪裡不能對方的意思。知道陸銘難纏,陸楊氏這般也是為了自己解圍,陸長根乾脆順勢把頭一縮,一聲都不吭。
見陸長根竟然真的一個字都不說,陸銘頓時氣結。哆嗦著手指著陸長根夫婦,說道:“行,你們行,你們現在是村長,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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