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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最近天氣炎熱,氣候乾燥,陸長根每日裡都要帶人在山上巡查,唯恐有哪個不開眼的引燃了山火,給村兒裡惹出麻煩。所以,陸政安去的時候,陸長根剛帶著人進山,家裡只有陸楊氏在帶著陸迎春做針線。
陸楊氏在看到陸政安提著東西上門時本不肯收,奈何拗不過陸政安,只能將東西留了下來。
而陸迎春被拘著學做針線正無聊的緊,看到陸政安過來眼睛都亮了。只是整個人還沒從凳子上站起身,就被陸楊氏一把薅了回去。
“不好好做你的針線,你做什麼去?”
聞言,陸迎春一臉不滿的望著陸楊氏道:“針線早晚都能做,我政安哥難得來我們家一次,我不得陪他說說話嘛。虧的娘整日還說我一點禮數都不講,您也沒比我好到哪兒去。”
陸楊氏被陸迎春一陣嗆,氣得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誒,你這丫頭,你政安哥是客人麼?還用得著你陪他說話?馬上五月都快過一半了,一片葉子都沒學會。今日你再學不會,甭再天天想著往外跑。”
說罷,陸楊氏狠狠瞥了陸迎春一眼,見她仍舊一臉不服氣,將簾子一甩把人關在了屋裡。回頭看到站在一旁陸政安正一臉笑眯眯的看著她們孃兒兩個鬥嘴,陸楊氏不由得一陣臉熱。
搖了搖頭,表情無奈的說道:“迎春這丫頭都被爺兒幾個慣壞了,整日裡在外面瘋跑,就跟個野丫頭沒什麼兩樣。”
陸楊氏雖是抱怨,但言語中卻滿是寵溺,顯然也並不是真的對陸迎春不滿。
“咱們陸家女孩兒少,自然要嬌寵一些的。迎春年歲還小,嬸子也不用太刻意管她。”
陸楊氏一聽又是個幫陸迎春說話的,索性也不接陸政安這話茬兒,轉而將目光放在陸政安帶來的東西上,忍不住又是一陣‘埋怨’。
“你剛下定沒幾天,哪裡還有餘錢那這麼些東西過來。我和你長根叔也沒出什麼力,不過是跑跑腿兒罷了。你再這樣客氣,下次我們可不敢再幫你忙了。”
話音落下,陸楊氏突然想起五月十二正是陸政安的生辰,但同樣也是陸政安雙親的忌日,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
陸政安自打雙親去世後,整個人便性情大變。別說五月十二這天給父母上香燒紙,便是生辰都不能提的。
陸老爺子在世時,都是瞞著陸政安去兒子兒媳的墳塋處看看,並不敢讓陸政安知曉。
前兩年陸老爺子病危時,陸長根上門探望,陸老爺子深知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便私下把這事兒委託給了陸長根夫婦。
當時陸楊氏也在場,病榻上的老爺子望向院子裡的陸政安時,臉上的痛心與惋惜,這輩子她都記得。
以往的幾年,陸政安一直都沉默寡言,鮮少與人來往。便是同他們家,不到萬不得已也絕不登門。
陸楊氏知道陸政安對於自己父母親的死,一直鬱結於心。同時也記掛著老爺子的囑託,每逢五月十二那天,他家便會幫著去陸家墳塋祭拜一下。
至於生辰,長壽麵什麼的,在陸政安面前那是提也不敢提的,生怕勾了陸政安的傷心事讓他更加難過。
眼瞅著今年陸政安變了不少,就連性情比以往開朗了許多,甚至還找了個一起過日子的人,陸楊氏覺得那些事也應當勸他放下了。
畢竟當年的事也並非是他的錯,這道枷鎖也不能架在他脖子上一輩子……
陸楊氏看著笑意盈盈的陸政安猶豫了片刻,終是開口說道:“政安啊,明日便就是五月十二了,一眨眼你都二十歲了。”
陸政安本以為陸楊氏是感慨時間過得很快,不過在看她臉上的表情後,陸政安這才察覺到好像有些不對勁。就在陸政安想要問陸楊氏究竟怎麼了,而她之後說出的話,卻讓陸政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想一想你爹孃已經去了十多年了,不如,你抽空去看一看他們吧?”
見陸政安臉色漸沉,陸楊氏唯恐自己的話引得他心裡不快,忙接著說道:“你要是實在沒空就算了,你爹孃生前都是豁達之人,不會在意這些的。”
說罷,陸楊氏的表情極是尷尬,側過頭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
陸楊氏本沒有指望能得到陸政安的回應,就在她想找其他話頭把這事兒揭過去的時候,只聽陸政安說道:“我知道了,嬸子,過幾日我會去的。”
陸政安的語氣雖然聽不出什麼情緒,可卻讓陸楊氏忍不住紅了眼眶。用力點了點頭,哽咽道:“好,好,你知道一下就行。”
自從穿越到這裡之後,關於原身的父母的事,陸政安從記憶裡並沒有找到跟他們有關的任何印象。只知道原身很小的時候就父母雙亡,一直跟著祖父過活。
陸政安只當是原身父母過世的時候,他的年歲還小記不住事兒。可是從陸家嬸子的表情和言語來判斷,原身父母的死怕是和原來的陸政安有關係才是。而那些關於原身父母的記憶,怕是也被原來的陸政安給刻意封印了。
帶著這些疑問,陸政安一路回到了家。在陸老爺子門前徘徊了許久,陸政安終是開啟了陸老爺子生前所住的房間。
房間擺設極是簡陋,除了一張木床之外,最多的就是已經有些泛黃的書籍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口舊的掉漆的木箱子擺放在床尾。
那口箱子雖然並沒有上鎖,但陸政安卻從來沒有開啟過。只是今天陸楊氏的話讓他突然想到原身的父母,心裡的好奇心便有些抑制不住了。
不過,在開啟箱子之前,陸政安還是在心裡還是給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畢竟涉及到別人隱私的事情,即便是現在他已經變成了陸政安,但就這般大喇喇的去翻人家箱子,心裡這關還是過不了的。
箱子開啟後,裡面不出意外都是一些衣服。陸政安只是大致的看了一下,見裡面再沒有其他東西便又將箱子關上了。
毫無頭緒的陸政安在屋裡站了片刻,見實在找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便也只能先放棄了。
……
現在田裡的玉米苗剛剛冒頭,還沒到滅茬的時候,倒是後面菜園子裡的二茬兒豆角和茄子又開始氾濫了。
在鄉下,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菜園子,根本不缺菜吃,陸政安便是想送人也沒處送。若是拿到集市上,賣不了幾個錢不說,說不定還得搭進幾個茶水錢……
看著面前兩個裝的兩個滿滿當當的揹簍,陸政安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得按照先前宋淮書說得方法將茄子切片,豆角焯熟,全都晾曬了出來。
好在有了門前的兩口大鍋,陸政安燒水焯菜的速度快了許多。不過倉房裡晾曬東西的架子被桃幹已經全部佔掉,無奈的陸政安只能找了捆細麻繩在院子裡繞起了迷魂陣,弄了一下午這才把所有的豆角和茄子給晾曬出來。
雖然此時已經將近酉時,但天氣依舊熱的像下火一般。坐在門後休息了片刻,陸政安提著手巾來到旁邊的一條小溪衝了個涼給自己降降溫。
陸政安家旁邊的這條小溪的水,是山裡流出來的山泉水。水質清冽甘甜,遠不是山下的井水能比擬的。
在溪水邊的石頭上坐下,陸政安將腿泡在溪水裡看著旁邊的魚蝦悠閒地從旁邊遊過,整個人放鬆了不少。
恰時,微涼的山風吹過,陸政安愜意的嘆了口氣,將身體倚靠在背後的石頭上,看著溪水岸邊被山風撩動不止的竹林,以及林子裡傳來的陣陣鳥鳴聲,只覺得一身的暑氣在此刻盡數消散。
想到遠在鎮上的宋淮書,陸政安覺得下次他再來的時候可以帶他來這邊坐坐。以宋淮書的性格,定然很喜歡這裡。
這般美美的想著,倚靠在石頭上的陸政安只覺得眼皮漸漸變得沉重。掩嘴打了個呵欠,竟閉上眼睛慢慢地睡了過去。
然而一向一覺到天亮的陸政安,這次竟然做了個夢。
在夢裡,他站在陸家小院的門口,只見不遠處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在低頭玩著手裡的木雕。
就在陸政安想要上前的時候,只聽耳邊轟隆隆響起一聲雷鳴。而那個
小男孩兒抬頭看了眼頭頂黑壓壓的天空,望了一眼門口的方向。
陸政安看著那個小男孩兒的模樣,只覺得他極其眼熟,就好似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一樣。
就在這時,從屋內走出一個手拿書卷的中年男人。對方在看到仍舊蹲在院子裡的小孩兒,微微笑了一下,隨即開口叫道:“政安,馬上要落雨了,快進來吧。”
陸政安聽到那個小孩子竟然是年幼的陸政安,整個人頓時愣住了。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見那小孩緊握著木雕表情執拗的搖了搖頭,“我不,爹爹和孃親說了要去山上幫我抓只彩色的兔子當生辰禮,我要在這裡等他們回來。”
話音落後,陸政安只覺得天色陡然變黑,傾盆的大雨瞬間傾瀉而下。陸政安看著那個小男孩兒被祖父抱入房內,等到自己想跟上前時,眼前的畫面再次變了。
此時依舊是陸家的小院兒,但是這次卻站滿了人,所有人都看著堂屋的方向默默擦拭著眼淚。
陸政安疾步走到堂屋前,正看到年幼的陸政安正握著那個木雕靠在祖父腿上,一臉茫然的看著地上的擔架上的兩具屍體。
這一刻,陸政安只覺得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痛得他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就在陸政安揪著胸口的衣襟奮力掙扎的時候,只覺得腿上一疼。再睜開眼睛時自己竟然躺在溪水邊,方才腿上的劇痛,只是掙扎時踢到了旁邊的石頭而已……
陸政安抹了把頭上急出來的冷汗,回想起方才夢中看到的情形,陸政安突然明白原身為何會遺忘了父母親如何去世,更不願意過生辰的原因了。
……
等到陸政安緩過勁兒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草草吃了些東西,便躺在了床上。
只是,向來倒頭就睡的陸政安,這次睡得並不踏實。先前的就夢境時常在他腦中閃現,攪得他頭昏腦漲,心煩意亂。
好不容易熬到寅時末,陸政安索性也不睡了,起身再次來到了陸老爺子的房間。
當燭火點燃把房間照亮的那一刻,陸政安恍惚中又看到了那個鬍子花白的老頭兒,摟著自己年幼的孫兒晃晃悠悠的唱著不知名字的童謠。
隨即,陸政安忙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那個畫面從腦子裡趕出去,抬腳再次來到書架前,憑著記憶中的畫面找到陸老爺子先前常坐的那個地方。
陸政安走到書架旁時,鬼使神差的摸到了第三排的書架。在書冊的後面是個成人|拳頭大小的縫隙,陸政安將手探進去摸了摸,果然在裡面摸到了一個小布包。
見狀,陸政安心中一動,忙將那個布包拿了出來。拍掉上面厚厚的一層灰塵,陸政安小心翼翼的將布包展開,發現裡面赫然是夢中年幼時陸政安經常拿著的那個木雕玩具,以及一片刻有麒麟圖案的長命鎖。
長命鎖應當是銀質的,不過因為時間過久,表面有些灰撲撲的並不怎麼起眼。只是長命鎖下面垂著的三個鈴鐺上,似乎刻了什麼字。因為燭火併不明亮,陸政安湊近之後才看清三個鈴鐺上的字是‘季雨桐’。
陸政安原本還以為這是原身父母給幼年的陸政安預備的,然而看到長命鎖上刻著的字,便否定了這個猜測。
‘雨桐’這個名字明顯就偏女性化,而陸政安的名字剛出生就陸老爺子便取好了,這長命鎖自然並不是送給他的了。
不過,陸老爺子會將這個長命鎖跟木雕玩具放在一起,顯然這兩樣東西跟陸政安都是有關係的。只是到底是什麼關係,陸政安一時間也想不明白。
而後陸政安仔細翻看了一下那個木雕玩具,發現木雕玩具的雕工並不怎麼精緻。打眼一看便是原身父親弄來哄孩子玩兒的,應當也是原身父母留給陸政安唯二比較有紀念意義的東西。
只是年幼的陸政安因為父母為了他的生辰禮,上山時偶遇暴雨意外去世這件事,在他心裡留下了嚴重的創傷,自此再也不想看到這兩件東西。就連跟父母有關的所有記憶都封印到了心底最深處……
然而陸老爺子愛子心切,捨不得丟棄掉這兩件兒子兒媳留下的東西,便偷偷藏了起來。無人時便拿出來看看,所以也就一直留到了現在。
陸政安將這兩件東西帶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反覆觀察,竟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天色大亮,圈裡的小崽崽們已經餓的嘎嘎亂叫。
陸政安醒來後看到枕邊的木雕玩具和長命鎖,仔細的又用之前的布包給收了起來塞到了無人碰觸的筆筒裡。起身將外面的那些小傢伙兒們伺候好,這才開始洗漱準備做早飯。
因為心裡記掛著昨日的那個夢,陸政安便想著去鎮上買些元寶蠟燭去原身爹孃的墳塋去祭拜一下。想到幾日未曾見到的宋淮書,吃過早飯陸政安將自己收拾了一下,便揹著揹簍下了山。
……
鎮上的街市上依舊冷清,陸政安找了兩條街,又同人打聽了一番,才在一條巷子裡找到一家香燭店。因為陸政安想要先去看宋淮書,帶著這些東西實在是不合禮節,便打算回家的時候再過來買。
不過去宋家也不能空手上門,買了兩封點心後,陸政安索性拐到菜市街上買了半籃子雞蛋,又讓肉攤的老闆割了兩刀上好的五花肉和半扇排骨。
在鄉下,一般人家買肉解饞,那種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是首選,但是這種相應的價格也比其他部位要高個兩文錢出去。而骨頭和肉少的排骨,買的人相對來說就少了很多。肉攤老闆便會低價賣給酒樓來熬製高湯。
肉攤兒的老闆因著先前陸政安賣魚的事情,對他印象極為深刻。見陸政安過來,忙開口跟他打招呼。
在聽陸政安說要要買排骨的時候,本來還想勸他兩句。不過轉念想到這些肉少的骨頭也有人買,自然樂意之至。等結賬的時候,不光主動讓了幾文錢,還仔細用繩子繫好才遞給陸政安,同時還熱情的招呼他下次再來賣魚的時候,還擺在他攤位旁邊。
對方熱絡的態度弄的陸政安有些哭笑不得,付完錢後同他打了聲招呼,便往宋淮書家走去。
而宋淮書心裡記掛著陸政安的生辰,在選擇要送什麼生辰禮而發愁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對陸政安的喜好知之甚少。想到對方種種的體貼與照顧,宋淮書心裡頗為愧疚。
但陸政安的生辰禮自己也不好什麼都不送,宋淮書正想著要不要請教母親該送什麼的時候,忽聽得院子裡傳來了陸政安的聲音。一時間,宋淮書還當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直到母親同陸政安說話的聲音傳來時,宋淮書這才發現,自己聽到陸政安的聲音並非是自己的幻覺。
慌忙將自己方才寫下的清單用書本掩蓋起來,宋淮書正準備起身的時候,便聽到了母親喚他名字的聲音。宋淮書應了一聲,低頭見自己的衣襬有些褶皺,忙伸手用力扥了扥而後才大步往外走去。
“你這孩子在屋裡幹什麼呢?喊了這麼幾聲你才出來。”
“方才整理桌子了,一時沒能騰出手來。”說罷,宋淮書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陸政安對彎彎眉眼笑了一下。
聽著宋蘭氏的嗔怪聲,陸政安笑呵呵的看著宋淮書解圍道:“伯母,我又不是客人,不用這麼客氣。這東西先放廚房吧。”
果然,有了陸政安這麼一打岔,宋蘭氏便不再揪著宋淮書埋怨。反倒是接了陸政安帶來的東西開始怪了起來。
陸政安在一旁笑呵呵的聽了,隨即在她轉身去廚房的時候,側頭看向一臉無奈的宋淮書,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就在陸政安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只聽宋蘭氏在廚房裡喊道:“淮書,趕緊給政安到杯涼茶,順帶把你父親早晨買的那個西瓜切開端過去吃。這麼大熱天,政安走過來定然渴了。”
聞言,宋淮書揚聲應了一聲,便招呼著陸政安往屋裡走。同時回頭看了一眼,廚房裡看到兒婿上門開始忙活起來的孃親,忍不住對陸政安說道:“自從咱們兩個的事定下來之後,我孃親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什麼事情都要嘮叨兩句。我父親都有些怕她了,這幾天天天守在鋪子裡,不到飯點兒不肯回來。”
陸政安也發現這兩次過來,宋蘭氏的精神頭兒似乎比以前好了不少,就連氣色都好了很多。
如今聽宋淮書這麼說,陸政安隨即便也明白了宋蘭氏變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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