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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看見遠處一個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在翻牆——
姜嫿一怔,那女子也看見了她,不是別人,正是司洛水。一時間,她心中只有‘司洛水瘋了’這個想法。
她轉身便是要走,又覺得司洛水做的實在過了。
姜嫿蹙眉,到底止住了腳步。
司洛水上來攥住了她的衣袖:“阿嫿,同我走,現在同我走。”
她聲音慌亂,眼眸中甚至含著淚。
在姜嫿的茫然中,司洛書小聲說道:“我、我偷聽到明日會有人來姜家抓人,全部、全部人都要被抓進大牢,小嫿你相信我,我們先離開姜府。”
聽到這些,姜嫿怔了一瞬。
司洛水......說的是真的,但是司洛水現在在做什麼?
因為猶豫,姜嫿第一時間沒有掙開司洛水的手,司洛水一雙眸含著淚,無助地望著她。
“阿嫿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想救你,這一次是真的,你、你同我出府,去鄉下的莊子中避一避,等過了風頭,我尋人將你送離長安。我今日來爹爹不知道的,阿嫿你放心。”
司洛水將她的衣袖捏的很緊,姜嫿有一瞬間眸色複雜。
“司洛水,這是姜府,你是司家的小姐,這是你應該翻牆來的地方嗎?那牆外面是山林,你知不知道會有狼,若是遇上了,你和你的丫鬟要怎麼辦。現在出去,我把你從大門送出去,以後別來了,嘴中的胡話也不要說。”
司洛水忙搖搖頭:“阿嫿,你同我一起走,我沒有說謊,明天姜府真的會出事,到時候就來不及了。謝大人從前雖然厲害,但是如今到底被削了官職,姜府的事情又牽連很大。彼時入了牢獄,謝大人不一定能夠將你撈出來的。我、我也不能,因為哥哥的事情,爹爹不會幫我的。我真的是擔心你,上次謝大人的事情,你信不信我都沒有關係,但是這一次你一定會要信我。”
司洛水著急的眼淚一直落:“你若是不信我......”
說著,她將一大包銀子和銀票往姜嫿手裡面塞:“那不用同我去鄉下的莊子,你今日出府,然後去偏僻一些的客棧避上兩三日,到時候訊息會傳到全城,你就知道我沒有騙人了。”
荷包被塞得鼓鼓噹噹,在姜嫿手中格外沉甸。
姜嫿眸怔了一瞬,還是將手中的東西退了回去。她從晨蓮手中拿過帕子,為司洛水將淚擦掉了。
司洛水眸紅紅的,整個人像是一隻雪白的兔子。
姜嫿牽住了司洛水的手,輕聲道:“我不會同你走的,按照你說的,若是明日便要出事,你如今要做的是離姜府遠遠的,我是姜府的小姐,你也應該離我遠遠的。”
司洛水還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了,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落下淚:“阿嫿,真的不能信我一次嗎,就這一次。你、你當初救了落水的我,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的,哥哥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這一次我也是真的想救你,就像......你當初救我一樣。”
司洛水望著少女牽住她的手,聲音有些哽咽。
山寺之後,他們從未如此親密過。如今阿嫿牽起了她的手,卻是因為想要把她送出府。
司洛水又哀求了數次,姜嫿還是未應。
直到將司洛水送出了府,姜嫿轉身之後,臉上才沉默下來。一旁的晨蓮倒是不太在意:“小姐,那邊還有幾處未去,今日要去看完嗎?”
姜嫿搖頭:“不去了,回去吧。”
她之所以沉默,是因為今日司洛水對她所言,都是真的。司大人不會將司洛水捲入這種事情之中,所以司洛水真的是偷聽到了,想來救她。
甚至一個嬌小姐繞到後山學了翻牆,姜嫿抬手,看見了手上的血痕。
不是她的,是司洛水的。
彼時她轉身時,身後傳來了‘撲騰’一聲,應該是司洛水摔到地上的聲音。適才她將司洛水送出府時,司洛水還一直在哭著對她搖頭。
......
風拂過少女的碎髮,一旁的樹上蟬鳴聲依舊。
姜嫿靜靜地趴在桌子上,安靜地望著不遠處的那扇門。
還是黃昏,庭院中有些熱,少女額頭很快有了一層細汗,她沒有管顧,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適才司洛水說的那些話。
其實她沒有討厭過司洛水。
只是在她看見那樹上的紅布條之後,她便不會再和司洛水有任何交集。後來發生的司禮的事情,司家和謝欲晚便站在了對立面。
而她——
她永遠站在謝欲晚那一邊。
所以後來其實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的,那些宴會她都沒有再去,司洛水的請帖、拜帖她再也不應。
或許人本就是複雜的。
黃昏的光灑在少女的臉上,桌上有一道細長的影子,姜嫿用手觸碰了一下,想著可能是頭頂的樹的影子。
但她也沒有抬頭看,只是用手輕輕地點著。
像是觸控。
到了夜間,天氣終於涼爽了起來。
只是不過半個時辰,烏雲遮住月亮,天空下起了雨。
因為雨水會濺進來,晨蓮忙將窗戶關上了兩扇,還留著兩扇透風。
屋內第一次沒有用冰,因為真的不熱。
姜嫿望著外面的雨,突然天空閃過一道光,隨後是震耳欲聾的雷電聲。她有些怔,因為許久未見這般大的雨了。
不太熱,姜嫿乾脆起身準備將剩下的兩扇窗戶也關了。
剛關上,又是一道雷電,她的手一顫,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其實不用說她也知道是誰,這個時間能夠來敲她房門的,除了謝欲晚沒有旁人。
想著外面的雨,少女幾乎是從窗邊小跑過去。從裡面拉開門的瞬間,她抬眸望向門前的青年。
磅礴大雨中,青年一身雪衣,持著一把竹傘。
雪衣不可避免地溼了些,庭院門外的燈籠也不免被雨淋滅了。見了開了門,青年放下了手中的傘,入了門。
這時沒有誰再說‘矜貴的公子’‘未出閣小姐的閨房’。
外面磅礴大雨,院內一切昏暗。只有屋內,燃著的蠟燭散出些許光,映亮屋內的兩人。
姜嫿一把撲入了青年懷中——
青年垂眸,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這一次,青年先開了口,他的眼眸溫柔,語氣也格外地溫和。
“今日抄寫了許多佛經,卻還是靜不下心。我想了許久還是覺得,如明日那般重要的日子,小嫿不該孤身一人。”
言罷,青年又摸了摸少女的頭。
姜嫿抱著青年的手一鬆,帶著微微雨跡的雪衣輕柔觸控著少女細嫩的臉,她捏緊了青年的衣袖,怔了許久,垂下了泛紅的眸。
“......謝欲晚。”
許久之後,她只是輕聲喚著他的名字。
青年將人抱緊,輕聲應了:“嗯,我在。”
姜嫿突然輕聲哭了起來,她其實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但是她就是有些忍不住。她今日幾乎將姜府的每一處都走遍了,恍然發覺姜府之大時,也開始想,姜府其實也沒有那麼大。
沒有丞相府大,也沒有她後來去的王府和皇宮大。
同那些地方相比,姜府實在不太大。
但是沒有這麼大的姜府,就是生生困住了她一生。她用了十年掙扎,最後卻還是絕望地沉入湖底。
她前世渾噩。
她不知道明明現在一切都改變了,為什麼在這大雨磅礴的夜,看見謝欲晚之後,她就忍不住地哭泣。
她抱緊身前的青年,一聲又一聲地喚著他。
青年一聲又一聲應著,最後直接將她整個人都抱入了懷中。她的手一點一點收緊,青年便一直撫摸著她的背。
“謝欲晚,我是不是很無用。”
謝欲晚搖頭:“沒有,小嫿很厲害。”
姜嫿停頓了一下,輕聲猶豫道:“......那哪裡厲害?”
少女的眼眸停在青年的臉上,一雙眸格外地紅。
青年俯身,溫柔地擦掉了她臉上的淚,輕聲數著。
“很聰明,小嫿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那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小嫿只用了三個月。雖然最開始沒有能全做好,但是後來十年,小嫿將府中的一切都打理地很好。”
少女怔了一瞬,發現他說的似乎比自己問的認真。
青年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道:“還很善良,無論是對待府中的下人,還是街上的乞丐,小嫿都很溫柔、耐心,很多人會因為高位和權勢泯滅良知,但是小嫿一直都是最初的模樣。”
......
青年一一細數,很認真。
姜嫿最開始還數了數,但是後面青年實在說了太多了,她的手指頭輪了四五番都沒有夠用,她便沒有數了。
她抬起眸,一直看著身前的青年。
雖然下著雨,但是關閉了門窗,其實還是會有些悶熱。只是這些,她已經渾然不覺了。
燭火微微映著,一身雪衣的青年目光柔和地望著她。
謝欲晚一直溫聲說著,最後,他牽住身前少女的手,輕聲說道:“還......如春花冬雪,明珠生暈,只是這從來只是小嫿身上最無關緊要的美德。”
青年說的很真摯。
燭火中,兩個人對望著。
那個大雨滂沱的夜,蟬都安靜了下來。
*
雨下了一夜。
隔日姜嫿醒來時,甚至覺得昨日發生的一切是一場夢。
可一轉身,她就看見了不遠處的青年,正持著一本書看著。姜嫿捏緊被子,昨夜......昨夜什麼都能發生。
說完那些,青年就哄著她睡著了。
待到屋中的燭火熄滅,她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她原本以為青年應該走了的。
“醒了嗎?”青年望著外面的雨,又轉身看向床上的姜嫿。
姜嫿輕聲應了一聲,剛睡醒,想著昨日的事情,她不由有些沉默。可因為青年就在跟前,她沒有辦法用被子將自己的臉捂起來然後質問自己昨天到底幹了些什麼。
她還是有些羞澀,因為昨日聽著沒有數清的‘厲害’,她在夢裡數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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