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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梨花已經落了個乾淨,地上再沒有如霜的一片。
少女向著青年走了一步,踮起腳湊到青年的耳邊,輕聲道:“謝欲晚,怎麼好像每次都是你給我開門。”
少女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像是春日角落的花,眼睛裡面恍若泛著光。她望著他,這一次,沒有絲毫躲避。
思念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它教人怯弱,卻又在一瞬又一瞬,讓人無比勇敢。
那些在蛛絲馬跡中發現的愛意,長年累月地溫養著她。
她開始向前走,開始脫離那片源自過去的苦難。
青年望著她,纏著紗布的手輕輕動了一下。
見他不回答,少女聲音溫柔重複了一聲:“為什麼.....”
謝欲晚怔了許久,如若想起前世,他其實不太能夠看見少女如此的模樣。可當兩世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青年又覺得。
她本該明媚而盛大。
他像是臣服,又像是謝罪,伸手將少女摟在懷中,一聲又一聲重複道:“因為是你。”
月光下,兩個人共享著彼此的心跳,青年彎下身,親吻著懷中的少女。
燈籠在他們身後,映出光亮,兩個人的身影同月色重疊在一起。
親吻、擁抱,於他們而言,本該就是世間最尋常的事情。
第一百零四章
夜已經深了。
小院中本就有姜嫿和晨蓮的房間,她們自然也沒有選擇回去。平日裡沒有什麼人的庭院,因為姜嫿回來熱鬧了起來。
橘糖點燃了廚房的燈,看著裡面整齊的一片,搖了搖頭,公子這是將下廚當成詩詞歌賦在學。
她在裡面慢慢地揉麵,順便幫公子掩飾好一些痕跡。
庭院中,謝欲晚同姜嫿下著棋。
姜嫿摩挲著手中的棋子,望向棋面,她定然是下不過謝欲晚的,畢竟她的棋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那便應該思索如何能輸得沒那麼難看。
她凝神,隨後將棋子放到了一處。
觀棋不語,一旁的晨蓮眸不由彎了彎,隨後藉著庭院明亮的燈光,望向不遠處的莫懷。晨蓮的眼神只在莫懷身上停留了一瞬,就移開了。
......
這局棋下了許久,後面意義便已經變了。
姜嫿是在這句棋下到一半的時候發現異樣的,有些便是連她都能看出的漏洞,青年直接略過,轉而在另一邊開闊疆土。
她試探幾次,就更為明顯了。
雖然發現了,她還是認真地下著。
一直到橘糖將酒釀丸子端出來,這局棋都沒有下完。
姜嫿從他的棋簍子中拿一顆,再從自己的棋簍子中拿一顆,一黑一白,兩顆棋子同時放在棋盤上。
意思是兩個人一起認輸吧。
青年低聲笑了一聲,又添了一顆。
兩個人到了桌前,因為是夏日,酒釀小糰子也是冰的。兩個人用的時候,姜嫿望著天上的月亮,庭院中的燭火很亮,所以不太能看見月亮的光。
“謝欲晚,手還疼嗎?”
她望著他纏著紗布看不出傷輕重的手,輕聲問道。適才見面的時候,她便看見了,只是現在才問出口。
青年淡淡搖了搖頭:“只是小傷。”
姜嫿眨了眨眼,希望他再說些什麼,但是青年止住了這個話題。
她的手摸了摸旁邊的紗布,輕聲道:“今日換的嗎?”
青年另一隻手覆住她的手,輕輕地扣住:“嗯,今日橘糖換的。”
一旁的莫懷聽見了,垂下了眸。
公子這是在變相告訴小姐傷不重,因為如若是比較重的傷,便不會是橘糖來包紮了。
知曉了傷並不重,姜嫿心中鬆了口氣。
她見謝欲晚沒有講原因,也沒有再多問。如若是他願意說的事情,適才她問傷的時候,他便會一起同她說了,既然沒說,就希望她不要知道。
她輕輕釦緊青年的手,眸還是停留在纏繞的紗布上。
許久之後,少女輕聲說道:“不好看。”
謝欲晚望向她,滿庭的燭火中,她垂著眸輕聲重複了一聲:“紗布不好看,所以下次不要再受傷了。”
他輕聲應了一聲。
姜嫿同他相握的手輕輕地鬆開,又輕輕地握緊,即便是炎夏,青年的手仍然的冰涼的一片,兩人相扣著手,青年任由她鬆開握緊。
最後,她還是同青年十指相扣,輕聲道了一聲:“騙子。”
她不覺得司洛水說的是真的,但是面前這個人會騙人是真的。她將頭放到他肩上,柔軟的雪衣觸碰到她的臉,她輕輕搭著青年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捉弄著。
從始至終,青年都很耐心。
唯有在同她眼眸對視的那一刻,青年那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下意識地抓住了她,且抓住之後,沒有再鬆開。
庭院中的燈亮了許久,此時也慢慢變暗了。
莫懷一早便去了書房,晨蓮去了廚房,庭院中早早地只剩下姜嫿和謝欲晚兩人。
“謝欲晚,你是騙子嗎?”
少女的聲音很輕,聲音被樹上的蟬鳴蓋去大半,她望著他,帶著一種自己也不太懂的情緒。
她眼眸中沒有責怪、憤怒甚至任何情緒,只是平靜地看著身前這個青年。
她在他懷中,像是臥進了一片雪中。只是這雪並不冷,反而無比地柔軟。這個問題,她也很尋常地就問出來了。
青年沒有應聲。
姜嫿突然溫柔笑了,用手將青年緊緊摟住:“從前你會再騙我一下,告訴我‘不是’,嗯,所以是什麼事情......我身上有什麼東西是你想要騙的嗎,其實你可以直接同我說,我會直接給你。”
‘真的’
這兩個字她沒有說出來,實際上能說出前面那些她已經覺得自己很厲害了——漫不經心的話語中含著的卻是少女一顆最真摯的心。
樹上的蟬鳴越來越吵,似乎渾然不知已經深夜了,甚至快要遮住青年躍動的心跳。
“小嫿,三日後太子會對姜府動手,改日姜家所有人都會被抓入牢獄,那日之後的第六日,院子中的梨子便該熟了,到時候......我們一起釀梨酒好不好?”
即便知曉少女多半會應,但他的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矜貴的公子第一次眸中有了些緊張的情緒,只是被庭院昏暗的燈光掩住了。他望著懷中的手,手下意識將人抱緊。
這幾日他抄寫了一室的佛經,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可沒有用。那些因她而生出的慾望,在那個吻之後,無限瘋漲。
他壓抑不住。
少女渾然不知,頭放在他的肩膀上:“那我們釀幾壇,梨子處理起來應該比梨花方便,是不是能夠多釀幾壇,我們要不要學那個住持一樣,將梨酒埋到竹林下。這已經又是一月過去了,不知道那片竹林怎麼樣了。等到釀完梨酒,我們去看一看吧。要是方丈同意的話,我們就......也埋一罈酒。”
謝欲晚一怔。
姜嫿垂著眸,掰了掰手指,話語中已經開始盤算許久之後的事情。
......
被謝欲晚送回房間後,姜嫿垂眸輕聲笑了笑。
晨蓮一早便為她準備好了換洗的衣裳,姜嫿沐浴後換好了入睡的衣裳,上了床。許久未來,房間裡面的被子還是很軟。
少女翻了個身,身後恰巧照入一片月光。
她其實已經快睡著了,不知為何又想起司洛水的話。
“假的,他在騙你。”
她其實不知曉,謝欲晚能夠騙她什麼。雖然同上一世不太同,但她同他之間,卻又是相同的。
她身上沒有什麼謝欲晚可以騙的東西。
若是謝欲晚想,待到再過幾年,便是這天下,也是囊中之物。只是她也知曉,謝欲晚並不會。如若他想,上一世便出手了。
不願意再因為司洛水的話多想,姜嫿閉上眼開始入睡。
最後她在想,無論她在意不在意謝欲晚的欺騙,司洛水說的如何會是真的呢?她那日推開門,看見了青年胸膛上的傷口。
那些血肉猙獰,翻著皮肉的。
姜嫿的手捏緊了被子,輕輕地蜷曲了身子。
*
另一邊。
昏暗之中,青年望著書桌上許久未翻動的書頁,輕輕地垂上了眸。
*
隔日。
姜嫿回到了姜府。
倒不是還有什麼事情要做,只是她想親眼看看這個困了她兩生的府邸的覆滅。
這兩日她都過得很平靜,只有侍衛時不時傳來司洛水前來拜見的訊息。有了上次,姜嫿自然不會再去見司洛水。
她望著晨蓮:“以後不用匯報了,直接拒了吧。”
姜府很安靜,所有人都渾然未覺危險的到來,最後一日,姜嫿將整個府都逛了一遍。她從前就知道姜府很大,但是平日能去的地方很少,所以其實不知道有這麼大。
走了一圈下來,她有些累了,便歇在了亭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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