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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還是付了銀子,開始一言不發。但是那姑娘肉眼可見地開心,嘴中一直唸叨:“好像啊,好像,叔怎麼知道他從來不笑的,唉,叔明日還在這嗎,我明日再來雕一個,嗯,還要他,沒辦法,他好看。”

老人都被逗得團團笑,姜嫿也不由輕聲笑了笑。等到那一對人吵吵鬧鬧走了,姜嫿走了上去。

老人打趣道:“這位姑娘也是要位情郎嗎?”

姜嫿眸一怔,搖頭輕聲道:“您照著我的模樣畫便好了。”

老人便又開始畫起來,期間姜嫿一直認真地看著老人手中的糖,翻來滾去,然後逐漸地有了女子的輪廓,然後是她的模樣。

最後,老人將她的模樣的糖遞到了她的手中。

晨蓮上前付了銀子,看著小姐一直看著手中的糖,不由笑道:“是送給公子的嗎?”

姜嫿一怔,小聲道:“這麼明顯嗎?”

隨後自己也輕聲笑了起來。

雖然天色已經黑了,但是街上處處點著燈籠,雖然不算亮堂,但也算不上昏暗,看見前後行人還是十分容易的。

大街上人並不少,姜嫿怕擠到糖人,便同晨蓮一同向著不那麼擁擠的一條路走去。才走到拐角,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人。

一身素白的衣裳,頭上裝飾的釵環也格外地簡單。

是司洛水。

見到她,司洛水原本寡淡的眸一下子生動起來。

“阿嫿,我......”

司洛水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臉上扯出一個我見猶憐的笑:“許、許久未見。”

這一拉扯,旁邊的行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姜嫿手中糖人差點掉下去,幸好晨蓮將她及時扶住。

姜嫿望著手中的糖人,望向面前的司洛水:“許久未見,但是我今日有要事,若是有什麼事——”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司洛水捏住了衣袖:“阿嫿,是很、很緊急的事情,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我們去茶樓,我、我得告訴你,我要告訴你。”

天已經黑了,如若她同司洛水去了茶樓,出來時大街上的人都應該散得差不多了。那般時候她再去尋謝欲晚,便有些不像話了。

她出聲拒絕:“司小姐,我覺得我們沒有什麼好聊的,我還有事,可否讓開。”

無論司禮當初做的事情司洛水只不知曉,平心而論,姜嫿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大度。那一日若不是謝欲晚,她當喪命於那支箭下。

她轉身欲走,晨連也阻攔了她身後的司洛水。

司洛水看著姜嫿離開的身影,有些急了:“阿嫿,同謝大人有關。”

姜嫿的腳步止住。

*

茶樓中。

姜嫿望著對面的司洛水。

她的眸有些冷,這讓司洛水有些不適。

司洛水抓著姜嫿的手:“阿嫿,我、我沒有說謊,我要說的事情真的同謝大人有關。”

說到謝欲晚時,司洛水的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後垂下了頭:“阿嫿,對不起,我當時不知道我哥哥做的事情......哥哥那日派人將我接下山,說是父親突然病了。我來不及、來不及同你道別,我擔心父親,便託哥哥同你說,但是我沒有想到哥哥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她聲音中含著歉意。

姜嫿輕聲眸,手中的糖人已經化了,她一邊想著明日再去買一個,買了再去見他,一邊輕聲道:“已經結束了。”

她說不出旁的話,只是真的不明白,這些日為什麼司洛水一直如此執著地要來見她。

司洛水捏緊了衣袖,望向對面的少女。

“因為哥哥的事情,我、我查了很多事情,發現了一些阿嫿可能不知道的事情。我、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阿嫿應該、應該知道。”

姜嫿看著對面的人,司洛水的神情似乎很猶豫,但是這些日她尋她的舉動卻一點都不猶豫。

因為手中的糖人化了,她有些不開心,故而待人沒有以往耐心。

“你尋到我,不就是要告訴我,甚至搬出了夫子,說吧,我在聽。”

她輕聲說道,沒有留什麼情面。

司洛水的臉一下子白了,整個人都哭了出來:“阿嫿,我、我沒有的,我只是覺得,覺得阿嫿這樣的人不應該被瞞著,我、我把阿嫿當很好很好的朋友,我覺得、覺得謝大人不應該......不應該騙你。”

姜嫿沒有太在意,謝欲晚瞞著她的事情許多許多,差不了哪一件。

她望著司洛水,不知為何司洛水什麼都沒有講卻已經泣不成聲。

知曉今日不能去見謝欲晚了,姜嫿倒也不急迫,手中的糖人被她安靜地放到了盒子中,不過半晌,已經快化乾淨了。

她一邊想著明天去買糖人還能不能碰見今日的那位話很多的小姐,一邊想著今日夜色這般好明日應該不會下雨。

司洛水說出那番話,覺得姜嫿一定會問上一兩句的,但是過了許久,發現她一句都沒有問,甚至沒有看她。

司洛水心怔了一瞬,又想起那日少女將她從水下救上來,保全了她的名聲。她唇張開,又閉上,最後終於說道:“阿嫿,牢獄中根本沒有人對謝大人動刑。”

姜嫿怔了一瞬,疑惑地望向司洛水。

......

一陣沉默後,司洛水著急說道:“沒有,真的沒有,我爹爹是想的,但是、但是怎麼都尋不到法子。那一陣爹爹發了很大的脾氣,因為無論是天子還是太子,都不願意對謝大人動刑,更別說更嚴重的。”

“一怒之下,我爹爹甚至去尋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可無論我爹爹拿出多少利益交換,他們、他們都不願意。天子、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不願意,阿嫿,這世間、世間沒有人再能對謝大人動刑的。”

“那日牢獄同我說,你去探望之後哭了許久,我便、便派人打聽了一下你哭的原因,獄卒說你的身上滿是血,太子那邊也尋我爹爹,問爹爹覺得是三皇子還是五皇子做的,我爹爹知曉,知曉他們都不會做。”

“然後,我還、還偶然撞見了你和謝大人在一起,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只是覺得你被謝大人騙了,阿嫿。”

一番話下來,姜嫿神色未變,司洛水卻已經落了淚。

姜嫿垂眸,輕聲道:“好,我知道了,還有旁的事情嗎?”

司洛水茫然道:“阿嫿,他,他騙了你。他利用你的同情和可憐,他......”

茶樓此時人已然不多,她們的位置靠著窗,能夠看見璀璨燈火之上淡淡的月亮。

少女的眸色同月亮一般淡,她望向對面那個哭的不成模樣的人,聲音很平靜:“司洛水,同你有什麼關係嗎,你為何覺得,在你和他之間,我會信你。”

她的聲音很輕,話語也是罕見地直白。

司洛水的淚止住,許久沒有反應過來:“可是阿嫿......我說的是真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有些說不出話。

姜嫿沒有點破,只是淡著眸,從桌上拿起已經徹底化了的糖人,起身走了。晨蓮隨在姜嫿身後,離開時望了司洛水一眼。

樓梯間傳出聲音,說書人還在說著趣事,司洛水掐緊了手,紅了眸。

*

大街上人果然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姜嫿有些可惜地望著手中的糖人,尋了尋之前的老人,原先的位置已經沒有人了,姜嫿便知道是走了。

不過夜市上擺攤的地方都是固定的,明日再來尋就好。想到這,姜嫿心鬆了鬆。她望向身後的晨蓮,輕聲道:“回去吧。”

然後晨蓮就聽見她輕聲說道:“明日的蓮子會不會比今日的還要苦......”

晨蓮便也暫時‘忘記’了適才的事情,輕聲道:“奴一定選最甜最甜的蓮子,一定一粒都沒有苦的。”

月光下,少女輕聲應和道:“那吃甜甜的蓮子。”

然後再出門,買甜甜的糖人。

要畫著她的模樣,送給她的情郎。

*

關於司洛水的事情,兩個人誰都沒有再提。

入睡時,姜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待到醒來,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窗外的月光淡淡灑進來,她這才明白,不過半夜。不知想到了什麼,她輕聲笑了笑,又閉上了眼。

*

這一次沒有小信傳到小院中。

莫懷垂眸,因為那日公子說,下次這般的事情便不用再傳過來了,想到此,他的視線轉向不遠處的公子。

夏日燥熱,湖邊的青年卻蒼白著一張臉,他似乎剛從水中出來,身上的雪衣貼在身上,不住地滴著水。

青年垂著頭,手泛著些許紅。遠遠望著,像是一片快要化開的雪。

*

隔日。

姜嫿本來還在想著糖人,想到了什麼,開始拿起紙筆。

夏日的光炎熱,屋內即使有冰,少女的臉頰還是出了一層細細的汗。見狀,待到少女停下筆時,晨蓮端著冰碗送了上來。

“小姐,休息一會吧。”

姜嫿望著冰碗裡面的荔枝,輕聲道:“多謝晨蓮。”

晨蓮彎著眸笑著,待到姜嫿用完了,才笑著道:“小姐這是什麼?奴從前未見過。”

姜嫿將手中的圖紙攤開,輕聲道:“是鋪子和一些用具,都是制香用的,比如這裡是擺放香盒的櫃子,這裡是珠簾,這裡面是香爐......”

她一一講著,晨蓮認真聽著。

許久之後,姜嫿輕聲道:“是想給姨娘的制香鋪子。”

圖紙上密密麻麻,從店鋪到用具到擺設,精細而標準,絕非一日之功。

晨蓮將冰碗收了下去,姜嫿繼續畫著,一直到了日暮。她如昨日一般用了膳,同昨日一般翻了牆,又用昨日一般到了昨日那條街上,但是左尋右尋,都未尋到昨日做糖人的那位老人。

姜嫿一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

失落的姜嫿敲響了小院的門。

小院門外還是亮著一盞燈,姜嫿在外面等待有人將門從裡面開啟的時候,手輕輕地將燈撥了撥。

少女纖細的手指被燈映出淡淡的黑影。

她覺得有趣,又用手撥了撥,可這一次卻沒有撥到,她的手停在半空之中,門從裡面被人開啟了。

她抬起眸,看見了一身雪衣的青年,那盞她沒有撥到的燈籠,恰好映亮了青年周身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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