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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嫿茫然地望著面前這一場雨,她不知曉。為什麼她發現這些的時間,偏偏是他陷入危險的時候。

兩世的一切在她心中,許多東西都擁擠異常。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即便知曉上一世的一切,但連謝欲晚都能入獄的事情,她一個對朝堂事情一竅不通的人,又能做什麼呢?

姜嫿的心有些亂,她無法形容這種亂。

大雨瓢潑,電閃雷鳴,地上的一切都被沖刷著。

姜嫿最後也只是沉默地拿了一把傘,向著雨中走去。

第七十一章

雨滴落在傘面上,很快便‘滴答’聲一片。

腳下堆積起來的雨水染溼了她素白的衣裙,她手持著一把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少女神色不明,只是望著前方茫茫的一片。

晨蓮見狀,忙也撐了傘出門,隨在姜嫿身後。

天地之間,兩人的身影都渺渺。

姜嫿從姜府的側門出了府,守門的侍衛看了她一眼,沒了平日的熱絡。

姜嫿沒太在意,府中人本就是因為丞相學生的身份對她友善三分,如今謝欲晚入獄,生死未卜,府中人的態度變化也是尋常。

她撐著傘,雨水順著傘一直滾落,她的心有些茫然和忐忑。她心中知曉她和謝欲晚皆為重生之人,順著命運的軌跡,謝欲晚便能青雲直上,權勢再無人能及。

故而她更看不明白,謝欲晚這是尋了一條怎樣的路。

走出姜府,平日熱鬧的大街此時只有寥寥幾人,姜嫿行色匆匆,撐著傘從大街上走過。一路到了丞相府前,姜嫿望著上面被雨淋著的牌匾,怔了一瞬。

這是她重生以後第二次來到丞相府。

晨蓮也在她身後,見她已經來了丞相府,自然知曉她是為何所來。

雖然說了同丞相府再無關係,但看著這茫茫的雨,晨蓮還是上前敲響了丞相府的大門。

平日即便是這般狂風暴雨,也很快會有人來開門。

但過了許久,裡面都是寂靜一片。

姜嫿站在門前,望著緊閉的大門。周圍時不時有其他府的人出來偷偷打量她,竊竊私語聲順著雨絲傳入她的耳朵。

她捏緊了傘柄。

今日從她踏出姜府的門,所做的一切決定就同從前背道相馳。但是......姜嫿眸帶著些隱忍的平靜,即便她尋了許多借口,在竊竊私語聲圍繞著她的那一刻,她想的卻還是青年在牢獄中的模樣。

他不可以。

那般的人,不該如犯人一般被關在牢獄之中。

她不知道她能做什麼,但是一定有什麼事情,是她能夠做的。姜嫿背後是茫茫的雨,她的衣裙下襬滿是被染溼的痕跡,即便是夏日,大風一吹,依舊有些寒。

但這些她早已沒有太大的察覺,她望著緊閉的大門,沉默地想起當初她被他囚|禁在江南那方小院之中。

那時候她想,權勢是這般重要。

如今她知曉他入獄的訊息,站在緊閉的門前,竟然生出了和當時一樣的想法。

她想,權勢是這般重要。

晨蓮又敲了三次門,裡面依舊寂靜一片。

姜嫿怔了許久,聽見晨蓮輕聲道:“小姐在這稍微等奴一會,奴從側面翻牆進去,去看看情況。”

姜嫿點頭,晨蓮逐漸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她望著面前緊閉的大門,緩緩垂下了眸。如今發生的一切,像一層茫茫的霧,纏繞住她。

一種惶然的無力感從她心中湧起。

過了半晌,晨蓮撐著傘從遠處回來了。幾乎是聽見腳步聲的那一刻,姜嫿就轉了身,晨蓮提著衣裙,快步到了她身前:“小姐,莫懷讓您快回去。如今公子入獄,外面各方勢力都虎視眈眈,莫懷讓小姐護好自己便好。至於姨娘那邊,莫懷讓您別擔心,說公子很早之前就將姨娘轉到了安全的地方,位置小姐您也知道。”

說著,晨蓮將手中的紙條給了姜嫿:“莫懷說,小姐看見裡面的內容,便知曉姨娘在哪了。”

姜嫿開啟紙條,上面只寫著寥寥一句:“五年春,三月十七。”

還未等姜嫿說什麼,晨蓮遲疑了一瞬,輕聲道:“小姐,我們回去嗎?”

姜嫿閉上了手中的紙條,輕聲說道:“長安城人人皆知,姜府三小姐是丞相大人的學生,這般關係這種情況下,即便要避嫌,又如何避得了?”

她聽了一瞬,望向晨蓮:“莫懷還有說什麼嗎?”

晨蓮搖頭:“莫懷只說,現在雨大,讓小姐早些回府。還說......公子的事情,小姐不必費心,若是公子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小姐同姨娘一起離開長安便好。”

“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姜嫿重複了一聲。

晨蓮望著茫茫的雨,輕聲道:“莫懷言,其實司御史手中有沒有證據,證據是真的還是假的,那證據能不能指認公子,其實都不重要。公子被抓入牢獄,是因為公子同天子生了嫌隙。”

“所以,小姐別擔心。”

說到最後這句話時,晨蓮的聲音小了下去。她垂下眸,適才她才翻牆進去,就看見了不遠處亭子中的莫懷。

她安慰小姐的這些話,莫懷一句也未同她說。

莫懷只是冷漠著眉眼望著她,讓她同小姐都離開姜府。同莫懷相熟多年,晨蓮鮮少見到莫懷如此冷漠的模樣,她原本彎著眸,見狀眼睛中的笑意也緩緩消失。

晨蓮不知道,莫懷在因為什麼而生氣。

反正以她對他多年的認知,莫懷如此冷淡的外表之下,隱藏的都是怒火。但細想一想,晨蓮又猜到了大半,能夠如此牽動莫懷情緒的,向來只有公子一個人。

最近公子身體不好,又入了牢獄。莫懷不是在擔心公子,就是在同公子生氣。以公子的聰慧和權勢,如若不是公子有意放縱,如何會讓自己落得如此地步。

姜嫿望著晨蓮,聽著那句‘小姐,別擔心’,心怔了許久。

一種茫然無力感湧上心頭,她望著外面茫茫的雨,捏緊手中的字條。

五年春,三月十七。

那是長安城外一處寺廟附近的宅子。

她手中一直持著那把滴著雨的傘,雨水滴滴答答順在傘面落在地上,很快她的身下就是一片水。

風聲雨聲一起入她的耳中,她撐開傘,向著外面走去。

雨比之前小了些,路上行人漸多,在他們的竊竊私語中,她恍惚聽見。

“聽說用刑了。”

“唉,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啊,今日一個樣,明日一個樣。那可是最年輕的丞相,就一日呀,入獄了。大牢那是什麼地方,不過我聽說呀,那丞相也不是什麼好人,當年呀就是他......”

“聽說他爹當年還貪汙,要不是先皇仁慈,他早死了。”

“宮中那邊風聲很緊,不說了,他便是明日問斬,也和我們沒什麼關係。”

“那還是扔些菜葉子吧,上次見著個囚車,我沒忍住扔了雞蛋,家裡那個沒把我怨死。”

一行人說著又哈哈大笑起來。

姜嫿在他們身後靜靜地聽著。此時雨已經快停了,只是些繁複些的雨絲,在順著傘一點點落下。

她心中迴盪著適才聽到的那幾句話。

謾罵,猜測,詆譭。

她茫然了一瞬,心中是氾濫的疼。她沒有辦法形容這種感覺,這種疼同之前的疼都不太痛,它緩慢而生澀。

像是一株芽,從她從前心上裂開的口中,緩慢而堅決地爬出來。

突然,雨停了,一抹光從雲層照了出來。

光照亮了傘面,也照亮了傘上面微小的雨珠。姜嫿沒有放下傘,只是抬起頭,望著天邊的那抹光。

周圍又傳來了很多人的聲音,她不住地聽見那個青年的名字。

茫然之中,她恍惚看見了他一身雪衣,都被染成了紅色。姜嫿捏緊了手心,看著偌大的長安城,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尋誰。

只是半日,訊息傳的沸沸揚揚,背後定是有人在主導。

是司御史,還是太子,還是......天子?

如若是天子,如若是天子想讓謝欲晚死,她要怎麼辦。

謝欲晚已經入了獄,如若他自己還有盤桓的餘地,如此重視名聲的一個人如何會讓這般的流言與詆譭在全城蔓延。

姜嫿茫然地想著法子。

當年謝家沒落,長安城中各世家一些落井下石,一些推波助瀾,一些甚至就是幕後黑手。

這幾年謝欲晚為了平反當年謝父的事情,挖出了許多世家之間的不良勾當。世家雖然面上不說,但是對於謝欲晚一直心有怨氣。

從前只是因為謝欲晚的權勢和皇寵假意討好,如今有了機會,定是會落井下石。

在皇儲之爭中,謝欲晚不曾站隊。

故而三皇子和五皇子在此時,無論是相救還是落井下石,都不會貿然出手。

因為謝欲晚能夠被抓入大牢,一定是天子下了吩咐。即便他們手中真的有證據,如此對待一個丞相,如何都是過分無禮的舉動。

姜嫿尋著能夠幫助謝欲晚的人。

她什麼都沒有,但是她知曉前世那十年發生的事情,如若實在沒有法子......她可以以此去同一人交換。

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間,如若讓她選——

還不等她想清楚其中的利害,一道穿著天水碧的錦袍的身影落在她眼前。

“神女!”

姜嫿一怔,望向身前的徐宴時。他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似乎前兩日她在街上看見的那個失魂落魄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一身紈絝子弟打扮,但若是細看,脖頸處,手腕處,都有傷痕。

只是他好像習慣了,也不太在意,一雙狐狸眼裡滿是喜悅:“神女,我又同你相見了。”

姜嫿無意再同他有牽扯,今日連‘神女’的戲也不想再演。

她垂了眸,轉身欲離去。

結果被徐宴時從身前攔住,她本來心中就有些無由來的煩悶,此時更是加劇了,她望著他一臉笑意,捏緊了手心。

“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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