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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事情,公子定是已經知道了。

娘子會怎麼選......

第十八章

宮內。

大殿之中,送信的暗衛跪在地上,將今日在溪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報上去。

原本謝欲晚正處理著公務,聽見暗衛複述一句話時,筆頓了頓,隨後,隨意放下了筆,清淡道:“再說一遍。”

暗衛沒有任何猶豫,將適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毛筆靜靜躺在筆架之上,沉默少許之後,謝欲晚望向一旁值班的莫懷:“府中可有傳來訊息?”

莫懷垂頭:“尚未。”

謝欲晚望向殿外,天色暈沉沉的,看起來要下雨了。

“公子可是要回府?”莫懷低頭問。

謝欲晚沒有說話,莫懷懂了,出門去備馬車。等到莫懷回來時,雨已經下的很大了。謝欲晚望著外面的雨,清淡的眸讓人看不清情緒。

莫懷原以為他要出宮回府,可片刻之後,他又批改起了面前的奏摺。莫懷低頭,不再出聲,恍然間,夾雜著雨絲的風從外面吹進來。

在漫天的冰寒之中,殿中那人,神色淡漠地批改著奏摺。

等到雨停了兩個時辰,謝欲晚放下筆,望向莫懷。

他輕啟唇,卻又似乎覺得沒有什麼再問的必要。輝煌的大殿之中,清冷的公子眉間多了一絲疑慮,向來平淡的眸,也添了一分暗色。

“莫懷,回府。”

莫懷望了望外面天色,已經全暗了。他沒有多說一句話,連忙下去安排。在他的余光中,看見公子靜靜地望著外面的夜色。

似乎屋簷還在滴答著雨,可這秋雨,分明兩個時辰前就停了。

馬車從府中到宮內,只需半個時辰。

娘子啊。

*

橘糖在書房外,望著書房內燃起來的燈。

燭光將書房內女子窈窕的身影映在窗紙上,她靜靜地望著那道影子,只見其手中的筆不曾停,每隔一刻鐘,手下的賬本都會被翻上一頁。

白日下了雨,夜間雖然沒有下了,但是雲間的月,也沒了。

橘糖輕嘆一口氣,不知曉自己是否能把暗衛的事情報給娘子。雖然公子在安插暗衛的事情上並沒有瞞著娘子,但是娘子大抵是不知道,暗衛,同府中其他侍衛是不一樣的。

即便是侍衛之首的莫懷,在公子的暗衛面前,也不夠看上一眼。

守在娘子身邊的暗衛,也就是她今日詢問的那人,名為寒蟬。寒蟬是暗衛中最優秀的一批,無論周圍環境多吵鬧,他能聽清方圓十米之內的所有聲響。

故而今日娘子同姜玉瑩的談話,寒蟬當是能一字不落地複述。

公子那邊,應該早就收到訊息了。

她不敢去細緻分辨其中的利弊,只是看著娘子這般模樣,她心疼至極。不等橘糖想清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她吞嚥一聲口水,轉身垂頭:“公子。”

謝欲晚眸色平淡,眼神略過橘糖,望向書房。

“我去稟告娘子。”橘糖轉身就要走,還未邁出一步,莫懷就攔在了她身前。橘糖頓時腳步不敢動了,她頭垂得更低。

寒蟬這時也從暗處過來,淡看了莫懷一眼。

橘糖沒了白日懟寒蟬的模樣,手指攪著衣裳,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莫懷維持著攔在她面前的姿勢,低眉垂著眸。

橘糖陡然跪下,行禮:“公子,奴錯了。”她聲音很輕,卻又很急,怕驚擾到書房內的人。

白日下了雨,她跪的地方恰是一方水潭,不過片刻,半身的衣裳便被浸溼了。

微暗的火光下,謝欲晚淡淡看了橘糖一眼。

“你有何錯。”

寒蟬依舊一副死人臉,將人從地上扶了起來,他很少開口,此時卻提醒了一句:“去開門。”

謝欲晚淡淡看著,並沒有說什麼。

橘糖狼狽地走到書房前,手顫了一瞬,才敲了上去。

書房內並沒有回應,橘糖停頓一下,再敲,停頓一下,再敲,整整敲了三次後,直接開啟了門。

姜嫿陡然被開門的聲音驚醒,拿著筆的手一頓。

一眼望過去,見到橘糖衣裳上滿是汙水,她一怔,忙起身,卻在抬起眸時,陡然看見橘糖身後平靜著臉的謝欲晚。

她眸一頓,望了望橘糖髒汙的衣裳,又看了看身後平靜著臉的謝欲晚。

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橘糖垂著頭,眼已經有些紅了,寒蟬不知何時已經隱退下去,只留下一個莫懷,守在門邊。

姜嫿似乎有些意識到了,但是不知曉這件事情同橘糖有什麼關係。

“......橘糖,你先出去。”

橘糖沒有動,等到謝欲晚望過來一眼時,才垂著頭出去了。

姜嫿將一切都看在眼中,怔然一瞬後,望向對面眸色平淡的人。

他眉眼平淡,眸色卻比平常深一些。

好像生氣了。

謝欲晚平靜望著她,但是許久,竟然也未聽見她開口說一句話。

姜嫿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她大抵能猜到,同今天溪邊的事情有關。夫君......應當是生氣了。但是,她好像不明白,他為何要生氣。

是因為二姐姐讓他想起了她當初在姜府設計他的那一幕嗎?

還是因為,他知曉了她當初只是為了報復二姐姐才推開那扇門,毀了兩人的名聲,成就一樁孽緣。

這般想著,她沉默了一瞬,似乎,夫君生氣,也尋常。

換做她,她也會很生氣的。

她似乎覺得自己要說一聲‘對不起’。

她也的確說了。

在兩人對視長久的寂靜之中,她垂下頭,輕聲道:“對不起。”

謝欲晚眸深了一瞬,似乎準備說什麼,卻又聽見姜嫿說:“當初是我怨恨二姐姐,才作下如此不堪之事,如果,如果你覺得......我,我可以......”

在她的對面,清冷的公子,靜靜地看著她。

許久之後,眸中染上一抹失望。

“沒有別的了嗎?”

姜嫿腦中一片茫然,許久之後,輕聲說道:“同橘糖無關,不要怪罪她。”

空氣沉寂了一瞬,隨後,一聲不知何意味的輕笑聲從謝欲晚唇間溢位,他望著對面垂著眸的女子,眸中的神色越來越深。

可即便怒極,面對她時,他依舊維持著風度。

甚至不捨得拿她開口。

只是啟唇,厭聲道:“她無錯?姜嫿,你知不知道,那銀簪能直接要了你的命。你明知曉有尾隨之人,明知馬伕昏睡了,還讓橘糖走遠,你是要做什麼。她明知你情緒不對,明知你身旁無人,還要走遠,她又是要做什麼?”

“姜嫿,你告訴我,什麼人值得你用自己去誘,什麼人值得你這般去見。”

姜嫿垂著眸,一言都發不出來。

他生氣的東西,似乎同她所想的,不一樣。

她唇試著張開,卻發不出聲,望向謝欲晚的那一瞬,眼眸陡然紅了。

謝欲晚長眸半抬,原本流露出一抹厭色,可當對上那雙通紅的眼時,心中那些情緒似乎一下子洩掉了。

他開始想,他是否太過苛責於她。

可他遍尋十年,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才讓她如此不信他。

納妾之事,不信他,言他是否府外有歡喜之人。

溪邊之事,不信他,雨停後數個時辰都未等來她一句相見。

他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姜嫿。

明明他們之間,只有數步。

姜嫿從未見過謝欲晚這般的眼神,她惶然地垂下眸,側過身,一聲又一聲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我當初不該那麼做,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同二姐姐的事情,我不該牽扯到你的。”

她的愧疚是如此地明顯,就像是這十年絲毫未消減。

謝欲晚突然就說不出來什麼了。

她知道嗎,當年她推開那扇門,褪去自己的衣裳時,也是如今這般神情。眸色惶恐,顫抖,不安,愧疚。

紅著眼,眸都是顫的,覆上他的身。

就連吻上來的那一刻,眸中都有淚光。

生生像他強迫了她一般。

眼前的人,同十年前的人,在他眼前,開始重合。

紅著眸,流著淚,顫著眸。

像是全世界的悲痛,都在一瞬間降臨了,連絕望的氣息都是如此相似。

他想張口,卻啞了聲。

他當初,是不是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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