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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就該直接殺了她,而不是僅僅搶了樁婚。要是她呀,誰動她孃親一分,她便是要那人百倍奉還。

心中想到當年時,姜玉瑩嘴上雖說著不在意,眉眼還是冷了幾分。

思及此,她從姜嫿手中輕輕抽出那根染血的銀簪:“這玩意尖銳,還是還與姐姐吧,若是傷到妹妹的手,便是不好的。”

姜嫿手未鬆開,也未抓緊,只是沉默著,望著姜玉瑩。

許久之後,她輕聲道:“姜玉瑩,你真的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

姜玉瑩輕聲一笑,自然地握上了她的手:“自然,妹妹,你便想想,自小到大,姐姐我何時騙過你。你也知,當年姐姐寧願擔負罵名,都要嫁與謝郎,其中情誼,這十年也未曾變過。只要你這次應了姐姐所求,姐姐便將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姐妹一場,我也不願,季姨娘的事情,就這樣埋於土中。姐姐知曉,你當年嫁給謝郎,只是為了報復姐姐,若是要談什麼喜歡呀愛的,自然都是沒有的。姐姐當年年少不知事,也是做錯了很多事情,妹妹就原諒姐姐一次。”

在姜嫿通紅的眼眸中,姜玉瑩揚起一抹笑。

“就答應姐姐吧。”

似乎是料準了她會答應,姜玉瑩裝模作樣地講了一通後,就勢在必得地看著她。

恍惚間,姜嫿似乎又回到了年少之時。

她那時有一隻心愛的小兔,小兔有著雪白的毛,一雙紅眼似寶石一般。小兔的尾巴蜷成小小的一團,但她輕輕撥著就能變長。

她兒時沒有太多玩樂的東西,這隻被兄長隨意贈予她的小兔,成為她平日唯一的玩樂。可有一日,她突然在院子中尋不到小兔了。隔日,被活生生剝了皮的‘小兔’被僕從隨意扔在了她院中,她紅了眼跑過去時,小兔血紅的身體躺在塵土上,痛苦地蜷曲。

那時,二姐姐也是站在不遠處,如現在這般,對她笑。

她怔了一瞬,望向對面的姜玉瑩。

一聲“我不答應”哽在喉間,死死說不出口。

......她想知道當年姨娘發生了什麼。

姜玉瑩似乎也覺得,今日已經夠了,要給她些時間,手輕輕撫上她頭上的碧玉簪,稍一用力,拔了下來,拿在手中。

她柔著笑:“倒是未想到妹妹如此猶豫,那今日便算了。妹妹回去之後呀,好好想想,這筆買賣,妹妹不虧的。三日之後,今日那家酒樓間見。”

說罷,她眼光留在從姜嫿頭上拔下來的碧玉簪上。

“你我姐妹多年未見,這碧玉簪,就算是妹妹給姐姐我的見面禮吧。”

姜嫿下意識捏住姜玉瑩的手,想討回來。

......這玉簪是夫君前兩年為她準備的生辰禮。

可不等姜嫿出聲,姜玉瑩就側身一避,將玉簪藏到了身後:“妹妹不要如此小氣嘛。”

說完,提了衣裙,轉身走了。

看著那抹逐漸淡去的身影,姜嫿心陡然一痛,一股茫然無措向她襲來。

她陡然覺察這十年的恍惚。

她以為她踏出了姜府那道門,困住她的泥沼,便永遠地消失了。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她走了,姨娘怎麼辦呢。

留下寥寥數語便匆匆離去的,她的姨娘......

永遠笑意透著悲傷的臉。

死後纖細蒼白又僵硬的身子。

她那些日抱著姨娘,感受到姨娘的身體一點一點變得僵硬,開始散發出淡淡的腐臭味。她固執地將自己撐入姨娘懷中,一遍一邊同她講述這一日發生的事情。

就像是兒時一般。

可她後來做了什麼......

姜嫿眼眸通紅,心中一根弦陡然崩裂。

她爬了夫君的床,成為了丞相府的主母。夫君帶她離開困住她年少的泥沼,她歡喜又愧疚地將姨娘那在身後。

可那是姨娘啊......

她怎麼會,這麼對姨娘呢。

她真的對姨娘的死,一點懷疑都沒有嗎?

姜嫿以最惡劣的猜測,詰問十年前那個惶恐不安卻又歡喜新生的少女,以彼時少女的茫然,為自己判下死刑。

她崩潰得大哭,可有那麼一瞬間,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麼。

在一旁的頑童被陡然痛苦的大人嚇到了,湊在一起,好奇又害怕地望向蹲在地上痛苦的人。是個頂頂好看的夫人,只是,哭得好傷心。

幾個孩童用布衣裳擦了擦手,互相在兜裡掏了掏,許久才終於掏出一顆飴糖來。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後推了一個玩水時候膽子最大的上去。

被夥伴催促的小少年緊張地捏著手中的糖,被身後的孩童推著向前面走了幾步,最後小小的身體停留在蹲坐著痛哭的人面前。

他從未看人這般哭過。

聽著便覺得,是好傷心好傷心的事情。

他平日大哭時,孃親便會罵罵咧咧給他一顆糖,於是他用布將自己不算太乾淨的小手擦了又擦,然後握緊那顆糖,小手在這人面前攤開。

“夫,夫人,吃糖,別,別哭了。”

看他是最勇敢的小孩了。

夫人也望向了他,對上眼神那一刻,他才發現夫人遠比遠處看時要好看,他不由懊悔,今日出門時應該多帶幾顆糖的。

那樣,是不是夫人就能......少傷心一些了。

他認真地看著眼前好看的夫人,有些侷促不安,白嫩的手掌心上那顆糖彷彿在發燙。他狀著膽子道:“我娘說,吃糖,傷心就會好了。”

見夫人久久沒有接過,他不自信地補充。

“真的......”

姜嫿怔怔看著眼前這顆糖,許久之後,拿了起來。

她眼眸通紅,淚痕雜亂,茫然無措地望向面前的孩童,似乎沒有辦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好意,怔了一瞬,慌亂從荷包中拿出幾塊銀子,遞給了孩童。

孩童無措地望著面前這個好看的夫人。

被同伴喚回去時,人還沒反應過來。

好......好多銀子。

姜嫿捏著那一顆糖,緩緩起身,橘糖恰這時候回來,見到姜嫿這般狼狽傷心模樣,急忙放下手中風箏,焦急上前。

“娘子,怎麼?怎麼,怎麼,哭成這樣。”

一般慌忙問,一邊拿了帕子擦。

姜嫿搖頭,再搖頭,惶然之際,她開始抑制不住地乾嘔。

彎下腰那一瞬,一直被她捏的緊緊的糖,突然就落下去了。

她怔然了一瞬,隨後在橘糖擔憂的眸光中,輕聲哭了起來。

她不知道,她要怎麼辦。

她做不到無視姜玉瑩口中那番姨娘是被人害死的說辭,她想知道當年的真相,想為姨娘討回公道。

她想將她這十餘年的苟活,還給姨娘。

可也做不到,為謝欲晚納姜玉瑩為妾。

誰都可以......

不可以是謝欲晚。

她茫然地哭泣著,像是孩子一般靠在橘糖懷中,一遍一遍道:“我該怎麼辦......橘糖,我該怎麼辦......”

她需得承認她的軟弱與無用。

這十年她被夫君養出來的禮數與氣度,只在這一瞬,就崩然瓦解。

可那是姨娘......

橘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茫然地環住她,輕聲哄著:“沒事,沒事,娘子,沒事的,你同橘糖說,橘糖,橘糖幫你。”

姜嫿眼眸閉上,顫抖搖頭。

這種事情,橘糖要如何幫她。

像是見不得她這幅傷心模樣,橘糖起身:“娘子,先讓馬伕送你回去,我去尋公子。”

姜嫿幾乎是一瞬間,就拉住了橘糖的手。

她眸光慌亂,拉住橘糖的手卻很緊,在橘糖詫異的眸光中,姜嫿一點一點,搖頭。

“......別去。”

起碼現在別去。

*

回到府中之後,橘糖焦急扣著手。

從那回來之後,娘子,娘子就像瘋了一樣。

把自己關在書房中,瘋狂地處理這幾日那下的府中事務。

沒有哭,沒有鬧,還很平靜。

但是......這不正常啊?

橘糖急的團團轉,終於才想起來,湖邊除了瞌睡的馬伕,還有一直暗中保護的暗衛。她打了個暗號,一道影子自樹下而下。

“適才在湖邊,發生了什麼?”

暗衛一五一十將事情說了出來。

橘糖眉蹙得越來越深,指甲狠狠掐入肉中。許久之後,突然反應過來,慌忙問道:“這訊息是不是已經傳到宮中了。”

暗衛垂頭,示意這不是他能說的事情。

隨後望向一同長大的橘糖,冷聲道:“姑娘還記得誰才是主子嗎?”

橘糖手一頓,煩亂地甩開衣袖:“什麼時候也輪得到你來管我了?”說完,她越發煩悶,不想再看見這暗衛這張死人臉,徑直離開。

到了書房前時,卻開始躊躇著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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