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強扭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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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被罵得是無地自容，最後只能與夏文淵極為難堪地掩面而去。

看著地上杜超文的屍體，李復尋思著死了的主角也別浪費，於是便喚來一旁拾花水樓的樓主瞿二孃，讓她安排人將屍體送到靠山王府上去。

此時，美人臺上的萱萱面色已經灰敗無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再無剛出場時的容光煥發，和杜超文誦完詩時的豐神異彩了。

本以為今晚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沒想到卻是一個沽名釣譽的騙子。

本以為今晚的事將會名傳千古，成為一段佳話。結果或許還是會名傳千古，只不過她卻成了笑料。

這從雲端跌落到谷底的巨大反差，讓萱萱絕望至極，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不振了起來。

“好了！一點小插曲，希望不要擾了各位今晚的雅興！”李復抬手壓下現場眾人的議論聲，看起來心情十分不錯地道：“接下來，花魁出閣的儀式繼續！還有沒有人想要出來獻醜的？試試能否博得萱萱姑娘的青睞。”

李復的話音落下，現場一片寂靜，在座的賓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敢說話。

雖然小王爺嘴上說著儀式繼續，但聽話裡話外的意思，怎麼不太像是想讓他們發言？

等了片刻後，見無人說話，李復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著道：“既然無人獻醜，那便讓小王來拋玉引磚吧！剛才本王一時興起，倒是也作出了一首詞來！”

聽李復說竟然有詩作要吟，剛剛寂靜下來的現場頓時又響起了陣陣溜鬚拍馬的聲音，大家的情緒可比剛剛杜超文要吟詩時高漲多了。

醞釀了一番後，只聽李復抑揚頓挫地吟道：“金光湖，湖光金，金光湖上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躂！一首《金光湖》，也是有感而發，望諸君欣賞指鑑！”

隨著李復的話音落下，場面再度陷入了死寂，甚至能聽到眾人的呼吸聲，大家似乎都被李復的詩作給驚呆了。

過了片刻後，才聽到在富貴包桌區域，有一人高聲道：“小王爺的寫作手法，簡直是聞所未聞啊！先是開門見山地點出了主題，寫景由遠及近，生動形象。最後一句提到的蛤蟆“一戳一蹦躂”更是滿含深意，由實轉虛，體現了小王爺對御下之道的深刻體悟！蛤蟆不戳，不會蹦躂，手下不時時鞭策，便不會進步啊！好詩，好詩！我北斗城趙家趙大寶自愧不如！”

此人的評價，引得在場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氣，他們萬萬沒想到，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接著，眾人便開始紛紛效仿，爭前恐後地誇讚起李復的這首詩來：

“‘金光湖，湖光金’反覆申明主旨，表達了小王爺對金光湖的喜愛！‘有荷花’三字又筆鋒一轉，由大轉小，將我等引入了金光湖上滿堂紅的遐想空間。就在我等閉目掩卷滿鼻荷花香時，小王爺卻又化靜為動，以鮮活的生命力——蛤蟆之動，對比荷花之靜，以靜寫動，以動寫靜，則動靜劇增千百倍。好詩，好詩啊！在下宋家宋汶玉亦是自愧不如！”

“此詩雖言景小令，但短小精悍！往往越是簡短的詩詞，越能體現出詩道大師的功底！你們看，小王爺描寫蛤蟆只限於‘一蹦躂’，而沒有刻意地刻畫蟾鳴之音，更隱含了‘多做事、少說話’的實幹精神。實在是讓人受教無窮啊！在下孫家孫明非拜服！”

“是啊！小王爺的整首詩語言鮮明生動而活潑，毫無文人的酸腐死板之味。前三句雖有點平，然而最後一句卻奇峰突起，化腐朽為神奇之意，已經隱隱觸控到了禪宗‘時時勤拂拭，勿使染塵埃’的至理啊！在下劉家劉東，實名支援小王爺為魁首！”

“詩中的‘一戳’可謂是妙手偶得，既反映了小王爺的童真之心，也將全詩從‘無人之境’劃入到了‘有我之境’，小王爺以身入畫，與金水湖的美景渾然天成，已經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啊！在下明東商會李志雲，同樣支援小王爺為魁首！”

“不僅如此！‘一戳’二字還顯示出了小王爺不甘只欣賞美景，還要創造美景的入世精神！故而，此詩乍然看，是表達了小王爺‘出世’的情懷，但細嚼之下，卻字裡行間都暗示了小王爺‘創世’的情結！在下棲白樓王大海，附議小王爺為今晚魁首！”

“……”

要說拍馬屁的功夫，還得是看這些讀書人啊，說起話來就是好聽！

一些因為文學涵養不足，品不出《遊金光湖》中的深意之人，在旁邊急得是直跳腳，只能有心無力地稱讚支援，卻因為言辭蒼白沒資格留下自己的名字。

“好詩好詩！小人也同意小王爺為今晚魁首！”

“卑職支援！”

“小王爺此詩一出，誰還好意思出來獻醜！萱萱姑娘，趕緊宣佈小王爺為魁首吧！”

“是極是極！”

“……”

萱萱站在美人臺上，看著臺下爭先恐後稱讚吹捧李復歪詞的眾人，一時間只覺得荒唐無稽。

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萱萱的老相識，往常沒少坐在一起吟詩作對，撫琴弄弦，暢談風花雪月。

但此時的他們，卻讓萱萱感到陌生無比。

無論是平日裡在萱萱面前孤高傲氣的公子哥，還是溫文爾雅的讀書人，這一刻都像搶食的野狗一般，你爭我奪地在李復面前表現著自己。貌似真摯的說著讓萱萱感覺噁心反胃的違心話，絲毫不要臉皮。

想到剛剛讓她期待又失望的杜超文，再看看面前這群平日裡道貌岸然，現在卻暴露了本性的男人，萱萱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深深的厭惡感，直欲作嘔！

這就是世界的真實面目嗎？竟黑暗至此、扭曲至斯！

真是讓人絕望！

萱萱緩緩閉上雙目，心灰意冷地道：“罷了，承蒙各位錯愛，只是奴家卻已無心兒女私情，現在一心只想皈依佛門，日後長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頓時，喧囂的眾人聲音一肅，不敢相信萱萱竟然寧願出家，也不願意選擇李復。

不少往日裡與萱萱頗有交情的文人公子，此刻都低下了頭，不敢看向她。

從小在青樓中長大的萱萱，聽慣了才子佳人郎情妾意的故事，心中嚮往無比。

現在，既然故事是假的，才子也是假的，那佳人自該遁出紅塵。

李復的眸光微冷，嘴上卻善解人意地道：“好，強扭的瓜不甜。既然萱萱姑娘已經做出了選擇，那本王也不是強取豪奪之人。日後，靠山王府會在城外修建一座寺廟，專供萱萱姑娘修行之用。只望萱萱姑娘在每日誦經唸佛時，能多向佛祖說說我們李家的好話，本王也算是行善積德了！”

聞言，萱萱緊閉的美眸睜開，看向李復的眼神中多了些驚訝，點了點頭柔聲道：“那奴家便多謝小王爺了。”

李復回以一個笑容，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在路過樊勇先時，身形微微一頓，低聲吩咐道：“讓拾花水樓把她送到王府裡去，本王倒是要看看，這強扭的瓜，到底是酸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