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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棚下,季平安抬眸望去,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輕輕敲擊,心想差不多了。

擂臺上,俞漁一指點出,原本翻湧如泥漿的大地倏然化為鋼鐵澆築般。

“彭!”

憨憨少女洛淮竹一頭撞在鋼鐵地面上,整個人懵了下,護體靈素劇烈顫動。

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乾脆不再御土,而是拎著一杆方天畫戟朝前方疾奔。

“嗤嗤嗤……”

大戟尖端摩擦地面,拉出一串耀目的火星,眨眼功夫抵達俞漁下方。

洛淮竹氣沉丹田,膝蓋一彎一彈,整個人拔地而起,大戟朝聖女刺去。

“鐺!”

俞漁小臉凝重,右手腕抬起。

那捆縛在手腕上的紅色劍索甩開,一節節柔軟如鋼鞭,薄如蟬翼的劍索,灌注靈素後,堅硬如鋼。

兩件兵器碰撞,白色氣浪以其為中心,呈環狀向四面八方擴散。

然而,相比於精於武道的洛淮竹,俞漁顯然是個脆皮法師,整個人嗚地破風暴退。

與此同時,二人腳下地面也恢復原本模樣,術法效力終結。

洛淮竹重新恢復主場優勢,腳下泥土隆起,託舉著她朝後者追擊。

“哼!”俞漁鼻子皺了皺,小手忽地探入口袋,抓出一把銅豆子丟下。

黃澄澄的銅豆子瓢潑大雨般落下,化為一名名手持利刃計程車兵,喊殺聲中,衝向洛淮竹。

“撒豆成兵?”看臺上,不少權貴、富戶發出驚歎聲。

對這常見於話本里的術法相當熟悉。

“花裡胡哨。”江湖武夫們酸溜溜地開口,有些羨慕:諸多修行體系中,以武夫最為樸實。

連槐院劍客們都有浩然正氣可用。

至於花哨,道門當仁不讓。

洛淮竹抿了抿嘴唇,手中大戟高舉,悍然下劈。

剎那間,腳下的泥土宛若真實的海水,給她掀起土黃色的巨浪,更近似於一層“地皮”被少女掀起,狠狠一抖!

那站立於地面計程車兵們當即人仰馬翻,亂作一團。

“別跑!”

洛淮竹生氣了,覺得對方耍無賴,一直不跟自己剛正面。

少女身周突兀浮現土黃色光點,如星輝緩緩落下。

腳下大地忽然隆起一根彎曲的石柱,將她託舉向天空,宛若嫦娥奔月,大戟斬落。

俞漁嬌叱一聲,黑髮飄舞,右手狠狠一甩,劍索倏然繃斷,化為一截截淺色的劍片。

發出尖銳呼嘯,化為金屬風暴,朝道痴席捲。

“叮叮噹噹……”

洛淮竹只好舞動大戟成盾,抵擋飛劍的一波波攻擊,只是作為道門最強手段,俞漁的飛劍聲勢驚人。

洛淮竹腳下一個踉蹌,從石柱上跌落下去。

左手撐著地面,膝蓋半跪,抬起臉龐望著從天而降的金屬風暴。

以她為中心,周圍一丈直徑內地面有青藤升起,於她頭頂交織合攏。

繼而一塊塊土石自行聚合,凝為一座碗狀的“盾牌”。

抵擋飛劍的狂轟濫炸。

俞漁趁機再次施展道術,將大地固化為銀白色的鋼鐵,以防其逃竄。

一時間,土木盾牌一層層被切削的“薄”了下去,洛淮竹彷彿已成甕中之鱉。

看臺上。

面容清矍的陳道陵嘴角笑容擴大,看向面無表情的李國風:

“看來勝負已分。”

在場眾人神色各異,但大體也都覺即將塵埃落定。

洛淮竹很強,但俞漁從開始便脫離地表,始終掌控著主動權,以高打低,多少佔了些便宜。

只有雪庭僧仍專注地望著下方,而後忽然扭頭,看了旁邊的季平安一眼,笑道:

“司辰好似並不擔心。”

季平安笑著說道:

“沒到最後時候,何必提早下論斷?”

自信?還是強撐?眾人好奇看向他。

就在這時候,臺下突生變故,只見俞漁身後的鋼鐵地面,無聲裂開蛛網裂痕。

繼而,破土聲中,一道單薄的身影猛地鑽出,仰頭望著頭頂對手,手中大戟狠狠投擲而出!

“轟隆隆!!”

這一擊極為突然,且蓄謀已久。

大戟出時,便席捲狂風駭浪,俞漁大半心神放在前頭,察危機時,已經晚了。

她臉色一變,想要召回飛劍,卻哪裡來得及?

只能匆忙雙臂交叉,施展了個道法護身。

只是護盾只扛了一息,便破碎開,人被大戟的力量帶著狠狠飛出了擂臺,砸在看臺邊緣上。

全場寂靜。

金甲侍衛愣了幾秒,高聲喝道:

“欽天監洛淮竹勝!”

……

涼棚下,陳道陵等道人臉上笑容僵住。

李國風哈哈大笑,道:

“承讓!”

欽天監方向,也爆發出歡呼聲。

更多的觀眾們則為方才那一擊而驚奇讚歎。

精神矍鑠的陳道陵面無表情,看向李國風:

“她不是外號‘道痴’?不大會用腦子?”

老道士有種被騙了的感覺:

這叫不會動腦?

這時候,眾人如何還看不出,洛淮竹分明是有衝破“指地成鋼”道法的能力。

但俞漁第一次施展時,她故意裝作土遁失敗,發出一個虛假訊號。

再加上其本身“道痴”的名號,存在一定刻板印象,導致俞漁後面封鎖擂臺時仍選擇了相同的術法。

這才趁其不備,一擊必殺。

再仔細想來,那看似被飛劍擊落,用泥土盾牌遮擋自身的行為,豈非也是算計的一環?

欒玉撇撇嘴,這位美豔熟婦想起了當初演武時那一幕,篤定地認為,洛淮竹單純的外表,極具欺騙性。

雪庭僧哈哈大笑,幾句寒暄將氣氛拉回,說道:

“如此出人意表,看來此輪賭鬥,恐無人猜著了。”

其餘人都沒吭聲,算是預設了。

賭鬥猜的並非勝負,而是過程,顯然眾人預測的都不大準確。

季平安卻笑了笑,說:“大師這話說早了。”

“哦?”

頓時,一群大修士看向他,便見季平安召喚來旁邊吏員,從後者手中,取出自己手寫的那一份預測。

遞給雪庭大師。

這個動作,本就說明了許多事。

老和尚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接過,認真地展開,仔細閱讀。

他讀的很慢,全程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變化。

等到看完,老和尚再次認真看了季平安一眼,略顯渾濁的眼底浮現一絲驚訝。

“大師?”

氣質冷豔的欒玉喚了一聲,面露好奇。

“諸位也都看看吧。”雪庭笑呵呵,將那張紙遞給欒玉。

女修士低頭認真看完,默默將其遞給身旁不服氣的陳道陵。

然後依次傳遞,每個人看完後,都不約而同用複雜的目光看向對面的年輕人。

紙上的文字很簡單,只有幾筆,卻將整場比武的過程寫的清楚明白,除了部分細節有差異外,基本完全相同。

“你……如何做到的?”

陳道陵喉結滾動了下,老道士臉上猶自難以置信。

眾目睽睽下,自不可能作假,那就是真實的預測,對方固然瞭解洛淮竹,可比武瞬息萬變。

季平安想了想,說道:

“猜的。”

眾人無言以對,心中不知翻湧何種想法。

他們當然不知道,非但洛淮竹的戰術是季平安設計,就連自家聖女的底細,也早給他摸清。

當然,俞漁也不至於蠢到那個地步。

過往與季平安的交談中,只暴露了少許實力。

但架不住季平安對道門傳承太過了解,再結合她的性格,總能推測個八九不離十。

“所以,這桌上的東西都是我的了?”

季平安眨眨眼,故作天真。

見沒人吭聲,他朝欽天監招了招手,不一會,黃賀與沐夭夭小跑過來,一臉期待。

季平安指了指桌上的一件件法器、珍品,說道:

“這些拿回去,你們分一下吧。”

“這……”兩人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監侯們。

等徐修容點頭,才精神一震,也不管一群大修士臉色,將東西捲走離開。

不多時,木院弟子那一處便傳來驚喜的歡呼聲。

儼然,今年的賭鬥最大的贏家成了季平安。

季平安雖然對這些賭注並不很在意,但送上門來的沒有拒絕的道理。

只是一群大修士吃一塹長一智,就此閉口不談繼續賭鬥的事情了。

只是沉默地觀看剩下的比武。

可隨著一場場分出勝負,眾人的臉色再次發生變化。

尤其是高明鏡,本來優哉遊哉,覺得勝券在握。

可令他猝不及防的是,欽天監的兩名星官竟不知怎麼,也玩起了戰術。

雖有些驚險,卻都擊敗了墨林弟子,獲得晉升名額。

另外一個同樣獲勝。

如此,十六強中,欽天監便佔據了四席。

今日四名破九全部晉級。

這意外的結果再次引起軒然大波。

畢竟,在很多人的預測中,欽天監今日大概只能晉級一個。

可轉眼就成了四個,且都是用戰術以弱勝強……再結合上午的養氣境戰報。

各大宗派一算嚇了一跳,驚覺欽天監竟儼然成了極具威脅的一股勢力。

哪裡還意識不到問題?

“怎麼回事?那三個星官怎麼都贏了?”

“是啊,昨日不是打的很勉強嗎,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不是運氣,是戰術!你們沒發現嗎,他們今日極具章法,處處剋制對手,與昨日截然不同。”有眼力高的修士,開始講解。

一時間,就連歡欣鼓舞的欽天監星官們,也都覺得夢幻。

一夜之間而已,為何洛淮竹几人,都彷彿脫胎換骨一般?

而涼棚下的雪庭等人,更意識到:

今日四人的打法風格,都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恩……是了,與季平安的打法頗有些神似。

“李監侯高招我等領教了。”

銀髮披肩的大畫師語氣幽幽:

“不想,竟在欽天監裡還藏了位這般厲害的高人。若高某所料不錯,這些星官都是給人教導過的吧。”

李國風心情大好,假裝沒看到其餘人不善的目光,笑道:

“高先生想多了,只是正常教導罷了,談何‘藏’字?”

欒玉“哼”了一聲,美豔熟婦抱著胳膊,道:

“怪不得,當日演武洛淮竹一改風格。”

她有些好奇,御獸宗的情報中並無這號人物。

非要說,大礙只有欽天監正了。

可齊紅棉曾肯定地說,欽天監正不在神都,一位神藏修士的感應不會錯。

但除了對方,欽天監還有誰擁有這種本事?

疑惑間,走出擂臺的王憲、林沁、石昊三人彙集一處,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雖以他們的實力,不指望四強。

但能在前十六中佔據一席之地,便已是欽天監過往少有的記錄。

這時候,迎著其餘星官、監生的歡呼聲返回看臺。

三人不約而同以目光搜尋著什麼,旋即在詢問後,才詫異地向著朝廷方位、大修士們聚集的涼棚看來。

幾人交換過眼神,忽然糾集了那群晉升的養氣境,一同浩浩蕩蕩,朝涼棚走來。

這古怪的一幕頓時引起不少人注意。

李國風見狀,彷彿明白了什麼,卻並未阻攔。

任憑一群人走到近前,在老和尚等人疑惑的目光中,沒有與監侯們打招呼,而是齊刷刷看向季平安,彷彿約好了一般,躬身道:

“稟告教習,幸不辱命!”

聲音整齊劃一。

這的確是眾人商議過的結果,並不摻雜其餘目的,只是遵從內心。

為了避免麻煩,這段時間很少有人知道,季平安擔任著兩儀堂教習。

而如今,大賞比武都進行了一半,已經沒有遮掩的必要。

一群天榜司辰都是驕傲的,不願侵佔別人的功勞,將季平安的指導據為己有,給人誤以為是他們自己的本事。

同時,他們也覺得,季平安的付出理所應當被公佈出來,這是該有的榮譽。

雖然他們並沒有想過……其實季平安並不很想要,畢竟名聲這種東西,國師大人享受了太多,從未缺少。

而隨著幾人話落,涼棚下的一群大人物先是一怔,繼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坐在附近的一些朝中官員,也不禁側目。

教習?季平安?

難道說……

“噸!”

不知是誰嚥了口吐沫,涼棚底下一下安靜了。

遠處看臺上的民眾們雖聽不清這邊話語,但也好奇地張望過來,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穿著寬鬆袍子,銀白長髮披灑的大畫師面無表情,將脖頸一寸寸扭轉過來,看著一臉無辜的少年:

“他們……稱呼伱教習?!”

……

ps:狀態不佳。勉強寫了一章,我出去透透氣,爭取調整好心情,晚上能趕出來第二更,從上架開始,每天最少八千字更新,也不想折在今天

這章糙一點,錯字先更後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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