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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月後。
由於境界提升,歸無咎在紫薇大世界的機動力大大提升。尤其是不必借用隱宗地脈傳送陣之時,和以往差別巨大。區區半年時間,他已然解決了元鱷、青猊、六翼虎、嘯月狼四族。
元鱷一族之外的三族之中,除卻看似不起眼的嘯月狼族有一件層次頗為不俗的異寶,能化身道境戰力加以庇佑外, 另二族號稱能夠抵禦道境攻襲的手段,其實異常呆板僵滯。哪怕是本土人劫道尊出馬,稍費周折,便能將其輕鬆拿下。
這是因為紫薇大世界中的妖族爭鬥並未到了以舉族之力相爭的地步,雙方各有忌憚。
若真到了那種烈度,一齊毫無保留的出手, 這兩家的底蘊立刻就要暴露。
此時歸無咎獨立於一座小山頭,凝立良久。
忽見他伸手一揮,精微法力盪漾開來, 空間遠近,經由獨到的拉伸,形成一個獨特的旋渦。
歸無咎掌心虛託。
內中一封金色符書,一躍浮動至歸無咎的掌心。
在他修為提升之後,武域輪迴天的用途亦隨之增長,愈發顯露出奧妙。
若身處相距隱宗傳送陣或妖族法門甚近的地域,歸無咎法力凝形,便能傳信;但若是相去甚遠,那就要動用武域輪迴天了。此時歸無咎動用此法,已然不必借用那具真正分身,而是一絲劍氣化形,顯化一身, 便可當做真身來用。
且這分身不但可用用作去程,甚至迴轉之時亦可主動動用此法。
此時之所以未曾見得分身, 是因為其在即將出境的一瞬, 已然氣化無形,悄無聲息的納入到歸無咎身軀之中。
歸無咎將取來的符書看過後, 暗自沉吟一陣, 終於拿定了主意。
旋即精力凝聚,又作了一封回書,投入“輪迴天”之內。
書信來去,皆是去往孔雀一族。
說是孔雀一族,其實是孔雀、赤魅、天馬等諸族謀劃方策的樞紐之地。當中書寫的內容,是傳訊諸妖族、隱宗小心皆備,穩固不失——因為,歸無咎即將有大的動靜。
歸無咎這三年間的行事,並非盲人摸象,而是暗藏法門,時時評估自家動作之得失。
大致考較,共有三種。
其中之一,是幾家妖族勢力的演算。
這並非尋常的演算占卜,而是依託於數次清濁玄象之爭後的“興衰兆”,在下一次定品完成之前,大致窺見一線天機,以及定品完成的具體時間。歸無咎以為,若是他將許多敵對妖族覆滅, 經由此兆,可以推演出許多有用的訊息來。
其中之二,就是他首次自末拿本洲回返後獲得的“紫薇大世界圖卷”。觀其形色之變,得失一目瞭然。
至於第三種判斷依據,就是他敏銳無比的道心了。
但此時此刻,三法之下,竟都是稍有疑難。
以“興衰兆”而論,覆滅四族,定品完成的時間似乎只提早了極微小的一瞬,難以準確衡量歸無咎此舉的影響力。
此前孔雀一族和隱宗乙道尊聯合,以及迅捷的速度出手,已如願“收服”了元鱷一族剩餘勢力。除卻斬殺了七八位妖王外,也算完成了歸無咎的預定方略。
至於其餘三族,卻尚未來得及出手。
在此事完成之後,歸無咎窺看自己心神中“紫薇大世界”之圖卷,尋到元鱷一族的部分。卻見其原來混凝整體的一團,此時變成了無數個細密的小點,似乎是萬千細沙,虛虛實實的聚攏在一起。觀其色澤,亦是黃白間雜,晦暗不明。
如此氣象,說是符合“混一之象”的要求,怕是有些勉強;但與“星漢分流”孰強孰弱,似乎也不能定準。
而自己心中道念所察,對於半年來的得失,似乎也沒有明確的感應。
歸無咎反覆思量。
這應當是因為目前所動之數子,價值過於輕微的緣故。
當使雷霆手段,一舉攪動紫薇大世界局面!至少,當不亞於席樂榮的動靜。
權衡之下,龍族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首先,龍族實力素居妖族之冠,分量再無第二家能比。
第二,龍族雖勢強,但是有已然完成的三重九宮斷界之法為倚仗,其對於自身立於不敗極有信心,自忖處於一種超然的態度。全沒有想到,歸無咎在探詢末拿本洲方位時,借法鏡珠,竟一舉尋得了龍界這個“支點”。
此時,以歸無咎的實力,想要遁入其中,全不為難。
欲要有所作為,必能收出其不意之效。
思慮再三,這都是一個極合適的目標。
不過,龍族畢竟底蘊深不可測,且極有可能有龍雲在其中坐鎮。並且以龍族在空間一道上的出色造詣,想要將其一戰連根拔起,終究還不現實。所以此戰要達成何等目標,總是要審慎琢磨。
歸無咎決心一下,正欲起身的同時,忽然微微一怔。
他身上所藏,一個銘刻已久的印記,突然覺醒,攪動本身劍意,傳來一道道若有若無的波瀾。
微一沉吟,歸無咎並不遲疑,立刻駕起遁光而去。
……
七日後。
目光掃視了一眼下方的世俗繁華,那一座規模甚宏的都城,歸無咎減緩遁速,落在城池之外的一座小山之上。
因為有一道極高明的結陣阻擋的緣故,自山底自半山腰處三百餘丈,皆被極厚的濃霧遮蔽。凡人若不慎步入,不是久困於內,就是兜兜轉轉六七日自原路返回。
山巔空空蕩蕩,環繞這一方石臺,僅有二人。
年長的那人大約是金丹修為,不難看出骨相輪廓其實甚佳;只是面板之上皺紋隱現,氣血也明顯衰敗,很顯然是日暮西山之象。
而與他相伴的那人,大約是十七八歲年紀。雖然五官清朗、溫潤如玉,但是並未年輕人的飛揚灑脫,反而一望便知是個心思細膩之人。
這一老一少,又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額頭處都有一奇特的楓葉之形,彷佛族徽一類。
歸無咎縱遁光一落。
年長的那人雙眼連眨,確認自己並未看錯之後,連忙上前深深一拜,道:“荊陽見過上真。”
他身畔那少年,雙目睜大了一些,似乎仔細打量歸無咎一眼,然後跟著一拜。
只是這一拜,頗有些例行公事的味道。
歸無咎定睛一望,緩緩道:“我當年功行未深,有勞你久候了。”
旋即伸手自袖中摸出一枚丹丸,丟了過去,澹然道:“服下此丸,可稍補元氣。”
歸無咎趕到這裡,雖然之用了七天。但是當年他功行未臻上境,所留傳訊之法,完全是倚仗精微具備,在一界之中緩慢震盪。所以歸無咎接受到訊息時,至少已過去了半年之久。
這山巔寒氣極重,若荊陽在全盛之時自然不懼,但以他現在衰微之極的氣機,又要護持那少年,所以也頗為艱辛。
歸無咎一聲嘆息,道:“以你精湛的武道根基,至少當還有三百年壽元。你嘗試破境了。”
荊陽面露闇然之色,道:“是。”
此時荊陽面上並無太多驚喜,反而有一絲忐忑。只聽他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言道:“其實……迄今為止,上真當年所提出的條件並未滿足;但是荊陽思慮再三,還是發動了上真所留信物。若是萬一不成……荊陽唯有以死謝罪。”
歸無咎本想說“我已知之”;但看荊陽一套說辭籌備甚久的模樣,終是將這四個字收了回去,只澹然笑道:“你說說看。”
荊陽見歸無咎並不生氣,心中懸著的心放下大半。
於是將此事原委,細細道來。
這五百年來,荊氏族中後代,看似有入道之資、天賦上佳之人,前前後後也有十來個。荊陽也抱著一線希望,每當其人“三解空”之法蘊養成型,他便將其帶到這山巔石臺處,觀摩那一道劍痕。
其實這十餘個弟子,其中有三四個天賦資質遠遠勝過荊陽自己。但是其等一試之下,所得也不過極淺薄的一層,距歸無咎當年所言動用一次解空機會、近得其中奧義的要求,相去可謂十萬八千里。
荊陽這時方知,歸無咎留下的一一道緣法,也不是那麼好得的。
近百餘年來,他的心思也漸漸放到自己破境元嬰之上。儘管他自知以他的入道路數,破境極難,但不盡力一搏,終不甘心。
但十年之前,他的二十三代後裔中卻出得一人,名為荊柯,天資奇絕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練氣九年而成築基,且當年荊陽用“三解空”之法拓印轉譯的三路各一千二百九十六道劍術,荊柯不用解空秘法,單單以本人智力知見,觀摩三遍之後便將其盡數掌握。
荊陽自然是大為震動,立刻將荊柯帶到此山之上,令其嘗試以“三解空”天賦觀摩,看能否一舉功成。
荊柯在石門之前,觀摩三日三夜。
然後言道——他能夠做到。
這三日三夜,他只是亦目力觀望,並未動用“三解空”之法。
荊陽又驚又喜,對荊柯所言深信不疑。
但還是催促荊柯以實戰法門做成再說,他心中也好放心。
但出人意料的是,荊柯卻選擇拒絕,言道自己的“三解空”之法,另有用途。
最終荊陽也不能勸服。
因預感自己時日無多,荊陽經歷了長久的心理鬥爭,終於選擇冒險——在約定條件並未達成的前提下,發動了歸無咎所留的信符。
那“荊柯”,自然就是眼前這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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