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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家今日酒興大方,你等皆與我食些佳釀罷,這些美人兒們,爾等想要帶走便帶走罷!”那孤寡的老太監,一輩子無兒無女,便連些親戚嫡系,也被他使些奸佞之法屠了宗門。
正所謂萬惡為之,這老太監確是無惡不作,當朝的太子爺,喊他為爺爺,倒是隱在簾後的那位雍容的老者,千年如一日的笑看天下風雲變幻,雲捲雲舒,風聚風散。
這一夜,確是一片蕭條的冷夜,那賬下有位孩兒名為簫淨,這簫淨確是一位極為忠厚卻頗為不羈之人。
簫淨乃是延承簫國開國之王孫的嫡系血脈,因而即便他平時大大咧咧的在軍中使些顏色,卻也無人對他有些意見,倒是眾將魁對他都極為的尊崇,無外乎此人過於端正,未有一絲奸佞惡霸之態。
而此次老太監原寡披上錦衣出征雖是那簾後之人的指令,但隨同原寡一同出征的簫淨,卻也是那簾後之人欽點的角色,因此這原寡也不甚有些脾氣,倒是把些貌美的美人,盡皆送予了簫淨。
這簫淨也是孤僻的很,那些美人,有些還心懷些許良善之德的,他便命人將她們遣送走,有些已徹底迷失的,他便獎賞給那些無些家族的單身兵士,倒也起了一些相依取暖的溫存幻象。
簫淨走在那滿是寒冰墨礫的營房外,滿是惆悵的抬頭仰望,低聲道:“孃親,你可是想過孩兒?孩兒今年年滿三十了,卻依舊如此孤苦伶仃,你真的願孩兒一輩子如此下去嗎?”
說著說著,臉上便依稀有了些淚流,他磕跪在地上,痛嚎道:“孃親啊,你可知這麼多年來,孩兒有多想你嗎?你可曾念過孩兒,想過孩兒嗎?”
那冷風蕭蕭,躲在賬後的一位女兒家,渾身顫抖的從賬後步出,悄然在他的肩頭,披上一件披風,輕聲道:“將軍,夜涼了,彆著了風寒”
簫淨抹了抹腮上的淚水,淡漠道:“謝謝你,你也早些回帳內吧”,他留心看了一眼那豪華的帳子,心底略有一絲不忍,道:“你暫且等下,我與那將魁道明些,今後你便隨我罷”。
女孩兒的心底登時多了一分喜悅,那喜悅中卻又略帶一絲羞赧,當即磕跪在地,道:“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待簫淨走遠後,那女孩兒的臉上早已哭花了。
悲天憫地之人,定是鎮世之英才,而簫淨當屬群英中的一傑。
那夜色茫然,燈火鬱郁,燈籠點燃了,落下的是一片片蒼茫的灰燼,那灰燼在寒夜裡飄搖,永無落根之地。
這片荒蕪的莽原上,早已集聚了天下群雄,枕戈待旦,孤候飲血。
那黑暗中,是一片浸透著謎一樣氣息的黑暗,有一塊墓碑安靜地躺在一片四處搖曳的荒草中,兩個看似迷途的孩童,將指尖探向了那塊爍著冷光的黑色墓碑,江湖人稱——谷賢二老,便是此二人。
這兩人雖生的似娃娃一般,實則早已壓過了萬載風雲,那身穿紅棉襖的谷山賊兮兮道:“嘿嘿,賢望,看來這乃是寶藏之地啊”
賢望搓了搓手,笑眯眯道:“還是你有些法子,竟真的尋到了這方”
“切,我等的身法,豈是那幾個娃娃所能勘破的?”得意洋洋的谷山,從懷裡抽出一條綁帶,綁在了手上。
那黑石墓碑確是詭奇至極,觸之通體冰冷刺骨不說,那靈魂經之一觸竟也有些搖曳顫慄,確令谷山心悸不已。
“賢望你閒著幹嘛呢,還不速速動手?”谷山厲喝道,然而賢望卻依舊直愣愣地站在那裡,一動未動道:“要動你先動,你是哥哥,應樹立榜樣!”
“切,賢望啊,賢望,你果真是膽小如鼠,這麼多年來,我二人因你的膽小,犯了多少糊塗,你現在竟依舊如此膽怯,若是如此,何談大業?”谷山怒喝道。
“是嗎?這些年來,若無我,你早就沒了,今日這黑石墓碑亦是你引我來的,你倒是先下手試試,姑且拂了我的膽怯如何?”賢望冷哼道。
“好!好!好!既如此,這勺羹,那我便先來嘗它一嘗罷!”谷山倒也不做囉嗦,手上綁上綁帶,一咬牙力提黑石墓碑,詭異的是,這黑石墓碑看似碩大無比,但谷山非但未動用些武道,便是尋常力道,也只用了三分便將之拔離了出來,確是稀奇至極。
谷山皺了皺眉,將那黑石墓碑,甩向一旁,那黑石墓碑看似著實堅固,但一落地,啪的一聲便碎成了數段,而令谷山和賢望未注意的一點則是,黑石墓碑上那些古文字,卻也在那一刻,掙扎扭動著,從墓碑中脫離了出去,倒似些蟲兒蟻兒般,融入到了大地之中。
那一刻,便是久睡不醒之人,亦感受到了大地的些許變化,似有些震顫之感,但那絲震顫之感卻是發之於靈魂。
“谷山,谷山,你小心些,勿要使些著急脾氣,這黑石墓碑已去,看來下方便是些埋葬珍品的洞穴了”方才還有些懼意的賢望,見那黑石墓碑中,未有些異樣,便將提在喉嚨的膽子放下了。
谷山冷哼道:“哼,方才你不是在猶豫嗎?這些寶物你只能分三成,剩餘的七成全部歸我”。
“谷山,你不能如此豪霸,我們是兄弟,你別忘了,我們是兄弟!”賢望眼冒金光,有些氣絕的嘶吼道。
“切,有如你一般膽怯的兄弟,實屬我谷山一輩子的幸事,走罷,下面的寶物,我二人五五分”谷山冷冷地瞥了賢望一眼,心中便有些怒氣,卻也只能壓抑在心底,畢竟賢望乃是他同父異母的至親之人。
而此刻賢望的心底,卻業已有些算計在內了。
“嘿嘿,若是我在那洞穴內,突設毒手,那洞穴內的所有寶物便都歸我賢望所有了,谷山,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忍氣吞聲,早就受夠了,今日這黑石墓穴便是你的葬骨之地”賢望心中冷笑道。
卻也是同在此刻,於尊從瀚海中拔離了出來。
他自進入獄界以後,已鮮少睡眠,每到半夜,他便會沉入心中瀚海,勤加修行,因此旁人不覺時,他所身負的武道,卻業已以驚人的速度在擴張著,《金玉錄》、《惘為》、《碧書》、《枕江山》,之前在那古寺中,先輩所贈典籍,他皆修得七七八八,卻也是一位合柔的雜家了。
這一日,他的修習之路,卻頗為的不順,他感覺那瀚海之中,似有一道門在悄然開啟,那門他倒有些印象,曾經殷千秀提起時,說那乃是鬼門,他心中瀚海有一鬼泉,而那鬼泉的正央,便隱著一道鬼門,亦是通向鬼蜮的世界之門。
“這鬼門,倒似有解封的徵兆,難道那黑石墓碑已被人動了手腳?”他憂思道。
這時,那瀚海的正央,一道秀麗的身影,憑空出現了,她倒似從空氣中緩緩地洇出的,那身法確是詭奇至極了。
殷千秀身披一身紫紗,面目肅重,望著正西方,熟知於尊心中的瀚海,乃是無邊之海,正西方,唯有鬼蜮之門真正開啟時,殷千秀才能捕捉到鬼泉大致方位,但若是說到正西方,那便是一片無界之地,無論行多久,也到不了所謂的正西。
這時,那海中荒潮劇烈些了,倒是懸在天上的那輪烈陽,紅的發紫,確是令人心悸不已,那些海水竟在紫陽的烘烤下,變成了一縷縷清氣,滋滋地飄向半空,倒好似些鬼氣般,在半空中張牙舞爪。
“小輩,第二次天劫來了”殷千秀低聲言語道,卻也不知是對著空氣說得,還是對著他的心說得。
修道之人,大多有三次天劫,突破了這三次天劫,便為天道之人。
芸芸眾生之中,大多數人都有一次天劫,凡夫俗子所謂天劫,無非是些錢財安危,亦或身體病痛罷了,而修道之人的天劫,確是以道德之力為考量,稍有不慎,便會被道德所累,而葬身殞命。
因此那些歪門邪道之人,卻未嘗有過天劫,只是他們本身修的便是天劫,修到一定程度,自滅其身。
當然這世間亦有另類,據傳說道:“這世間亦有五劫之身,七劫之身,當然並非是天劫次數越少越好,也並非說天劫次數越多越好,倒是修得筋骨,固其本心,安適得很!”
於尊微闔眼眸,再啟時,正南方卻忽的傳來一道精光,那精光順隨著於尊的瞳仁,滋入了心間。
轟!
只覺心底一聲巨響,好似世界坍塌了一般,而他也漸漸失去了神識,身體如一灘爛泥般......跪倒在地......
“哥哥,哥哥......”此刻,世界如此靜寂,無論是多麼雄宏的風聲,無論是多麼細密的驚雷,無論是淅淅瀝瀝清晰無比的雨聲,無論是親人的呼喊,還是哭泣,此刻盡皆靜止下來,世界靜止下來。
“臭道士,臭道士......”虛妄的寒夜裡,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叫,令整片夜色都委屈的顫抖了起來。
“哥哥,你怎生了,你怎生了......”
那盜墓的兩位賢士,此刻小心謹慎地探入到墓穴中,兩人各懷鬼胎,無言之中,自有奸佞。
賢望舉起一柄蠟炬,道:“哥哥,這墓穴也太過深刻了,我等何時才能走到盡頭啊”
谷山一臉厭惡之色,道:“你懂個屁啊,愈是深邃的洞穴,埋葬的寶物便愈多,說不定這洞穴內還有傳世功法呢!”
“哦?哥哥說真的嗎?”賢望眼睛鋥亮鋥亮,道。
“我何時騙過你了?跟著哥哥走,吃香的喝辣的,自不會虧待你的”說這話時,谷山的眼中迸發出一道冷厲的寒光,而賢望心中卻亦在犯些嘀咕:“切,你何時對我說過真話,這票幹完了,我便自立門戶,你這該死的禍種,去死好了”
寥寥星光,盡沉一線,這夜寂得黑了,那荒莽的原野上,已鮮少昆蟲的鳴叫和兇獸的嘶吼,黑魆魆的夜裡,唯有些腥臊的泥土味道,那泥土中伴著些新鮮的烈血,卻著實為這空乏的寒夜,增添了幾分溫熱,只是那熟透了的烈血,很快便成為了一片虛妄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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