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謀定,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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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軍事問題,朱允炆更多是紙上談兵,雖然讀過一些兵法,看過一些軍事紀錄片,但這距離懂軍事還遠得很。
對付朱棣,朱允炆以軍事佈局成勢,鉗制與壓制朱棣無法動彈,歸根到底,是因為知道歷史該怎麼發展,知道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不可以用。
對付安南,朱允炆有足夠的時間從容佈局,但也只限於高屋建瓴,全域性掌控,對於軍事細節,作戰方略,作戰方向,方法,行軍,後勤,武備等等,朱允炆不敢也不能擅專。
人不能輕易去評判自己不熟悉的領域。
所以,朱允炆召開了這一次軍事集議,綜合考量所有人的觀點,瞭解軍事,學習軍事,校正自己的軍事邏輯、思維。
三十萬人,這個數目與歷史記載中的相當。
歷史記載,朱棣曾派朱能、張輔、沐晟遠征安南,兵力合計三十萬,號稱八十萬。
朱允炆也清楚,打一次滅國之戰,絕不是幾萬人能做到的,安南的人不是住在草原或戈壁灘上,可以有機會偷襲下,重重山巒與河流,註定了這一次戰爭需要以硬碰硬,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經過靖難之役,才喘息兩年的朱棣都有能力打一場滅國之戰,眼下這兩年大明整體太平,國力蒸蒸日上,又有新式武器,新軍之策,沒道理打不起一場滅國之戰。
三十萬兵力嗎?
朱允炆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一戰定乾坤,那就定為三十萬兵力。兵部、五軍都督府給雲南都司與沐晟傳令,整頓兵力,五萬備戰。傳令廣西韓觀、張輔,準其擴充憑祥衛,聯廣西都司,貴州都司、廣東都司,五萬備戰。另外二十萬兵力,自京軍中出。”
“臣等領旨。”
鐵鉉、徐輝祖等人應下。
朱允炆繼續說道:“戶部、兵部,做好糧食、軍需物資籌備,務必在明年夏日之前,一應到位。自京師至廣西一線,沿途設糧倉,京軍一旦出動,沿途各取糧食,不另徵調民力。職方司聯五軍都督府、燕寧二王,研究安南戰略,擬定作戰方案,以備行軍之用。”
“臣等領旨。”
夏元吉、楊榮、朱棣、朱權等人答應。
朱允炆看向顧三審、劉長閣,道:“命廣西安全域性分部,調動一切力量,調查與掌握安南佈防、城關、兵力等情報。眼下即將進入十一月,安南或再派使臣前來朝賀,若有使臣前來,待其出廣西,進入湖廣之後,對安南散播陳天平進入大明,請求大明覆國的訊息。”
“臣等領旨。”
顧三審、劉長閣答應。
朱允炆將目光投向瞭解縉、鬱新與陳迪,道:“大明出征與籌備,只為萬一之策,戰或不戰,取決於安南胡氏態度。如陳閣所言,大明泱泱大國,不可無禮而動,總還是需要先禮後兵,若安南胡氏答應退位,朕願送回陳天平。若你們無法說服胡氏,禮節用盡,也就只剩下刀兵了。”
解縉、鬱新與陳迪聽明白了,朱允炆這是打算給文官一次機會。若是文官能在戰爭之前,透過三寸不爛之舌,以國威懾服,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一場戰事就可以完全避免。
陳迪笑了,以大明的強勢國威,安南胡氏如果不是傻子,就一定會答應大明的條件,老老實實接陳天平回去繼位的,胡杜大軍的滅亡,足夠讓胡氏清醒了。
文官將完成出使,達成和解,消除戰爭,徹底壓武官一頭。
這是文官崛起的好機會。
想到這裡,陳迪請旨道:“臣願選派人員,與行人司一起,前往安南探聽虛實。”
朱允炆看著陳迪,笑著答應了。
大明想要用兵安南的準備工作有很多,其中一項,就是徹底讓文官閉嘴。這群人不喜歡有戰爭,藉口多的是,也很正當。
什麼節省民力,什麼國雖大、好戰必亡,什麼禮儀之邦,睦鄰友好。
也正因為文官的這些素養與觀點,大明很多中後期的戰爭,往往都是先禮、再禮、三禮,等人家不理,提著刀子到了城下的時候,才開始想起,哦,原來要打架了。
慢一拍,不可怕,慢三拍,就要人命了。更鬱悶的是,要的還不是他們自己的命,而是百姓的命。
朱允炆有時間去籌劃安南,戰爭也不是說今天確定要打,明天就衝鋒的,歷史上任何大戰,都需要很長時間的準備,沒幾個月,乃是更長時間,是根本無力組織數十萬大軍遠征的。
再說了,這次的對手是安南,需要避開雨季,加上路途遙遠,使臣交鋒,兵力運作,糧食籌備都需要時間,今年冬日又有大朝會,想要出兵是不太可能了,剩下的下一個時機,在建文三年的十月。
入冬,大明冰冷一片,但對於安南而言,卻是旱季,氣溫適宜。
“此番集議,為最高機密,誰若是外傳洩密,定不輕饒。凡涉安南籌備發向地方文書,緊要之事,由安全域性專門派送,不走官驛。”
朱允炆不希望官驛人員半路偷懶延誤,或丟失,或洩密。
“遵旨。”
眾人答應。
武英殿的大門開啟,官員紛紛離開。
兵部與五軍都督府都明白了哪裡最需要精銳,哪裡最能出功勞,在草擬武進士、武舉人的去處時,多以廣西、雲南與京軍五軍營為主。
一座酒樓中,紀綱拉攏了四個同科武舉、武進士,好酒好菜招待著。
紀綱舉起酒杯,豪氣干雲:“我等也算是有緣,能在京師結識。我紀綱最是欣賞豪傑,四位才能堪成大業,此番康源、王旦、杜欣兄雖未中武進士,並非才能不足,而是朝廷中式人員太少,若多三個名額,非你們莫屬。”
康源、王旦、杜欣三人嘴上推說不敢,心頭卻是大喜,感覺遇到了知音。
自己幾人發揮也不錯嘛,為啥別人中式了,我卻落榜了?朝廷也真是,只選六十人,要淘汰那麼多人,實在是不公平啊,多選拔一些像我們這種英勇的漢子不好嗎?
紀綱有些惋惜:“其實也沒什麼,朝廷考慮到了這一點,好歹給了我們出路不是。什麼武狀元、榜眼的,朝廷一句話,還不是把我們發配了事。不瞞幾位,我紀綱是想留在京師的,你們想啊,去邊關作戰,我們新人,還不是被人當槍使喚?”
“攻堅克城,需要新人上,斷後絕死,需要新人上,哪怕是分功勞的時候,長官一句話就拿走了,我們這些大頭兵又有什麼法子。什麼,總旗,小旗?哎,這算什麼官啊。”
康源等人聽紀綱這樣說,不由都擔憂起來。
這如果真如紀綱所言,去了邊關熬不出頭,反而把頭給熬沒了,那還不如留在京師,哪怕是當個侍衛,護衛,加入安全域性,也好過上戰場拼殺啊。
刀槍無眼,上去說不得就會死在外面,到時候連個屍體都撈不回來,屬實有些慘。
但現在已經由不得自己了啊,小教場鐵鉉那一番忽悠,自己一時熱血沸騰,隨大流,已經答應了兵部奔赴邊疆,現在怎麼能反悔呢?
“哎,可憐,若是我們死了,家裡老人可還怎麼活啊。”
紀綱揉著眉頭,有些頹廢。
王旦哀嘆一聲:“誰不是這樣,我家中老母剛過六十,身體已大不如從前,兒子尚未娶親,若我等戍邊不歸,他們該如何是好。”
杜欣一杯酒下肚,有些辛辣:“眼下已迴天無力,我等前途,只能看兵部安排。”
紀綱似是極為失落,拿起酒壺,也不分倒杯中,直接往嘴裡灌,直至酒水喝盡,方丟下酒壺,雙眼含淚:“可憐父母養育我等成人,不能孝敬左右。若死在邊塞,不知他們會不會有人養老送終,若垂垂老矣,無兒在膝,該是怎麼個悽惶!”
康源被紀綱說得很是心酸,一拍桌案,起身:“紀大哥莫要再說,我康源這就給兵部上書,說要留在京師,尋個小官職,也好領父母短住,儘儘孝道。老人家可經不起顛簸到那邊塞,若年年久別,老人家怕會念想成病啊。”
“我也找兵部去!雖說如此有違先前承諾,但為了父母,為了妻兒,我們不能不這樣做。”
王旦喊道。
杜欣咬碎一塊骨頭,咯嘣幾口:“拼了,我本就是想要留在京師,最不濟去一衛所,可誰知竟要我們去送死,我不幹。”
康源等人看向武進士蕭辰,蕭辰重重點了點頭:“誰沒有父母妻兒,朝廷不顧我們生死,不顧我們家人,直接送到最危險的地方,怕是沒什麼好心。什麼覓個封侯,讓我說,不過是畫個大餅,這餅,誰要吃誰吃,我是不吃。”
紀綱見此,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既是如此,那我等五人一起上書,留在京師,共圖富貴!”
“好!”
四人齊聲答應。
不久之後,兵部侍郎劉儁就收到了武進士蕭辰、武舉人康源、王旦、杜欣的文書,來回翻看了幾次,便找到了鐵鉉,遞了上去。
鐵鉉看過之後,拍案而起,怒斥:“堂堂七尺男兒,竟言而無信,食言而肥!如此立場不堅,如此反覆之人,朝廷留他們何用?將這四人功名革除,永不敘用!”
劉儁看著臉色難看的鐵鉉,問了句:“此事要不要請皇上定奪?”
鐵鉉擺手,怒火難消:“如此小事,何須勞煩皇上,若我兵部尚書連處置幾個尚沒品的武進士、武舉人的權利都沒有,那還坐在這裡幹甚?去,趕他們出京,同時告訴剩下的武進士、武舉人,誰想要走的,馬上就可以走,若朝廷文書下達再想走,那就是違背旨意,是要殺頭的!”
劉儁連忙出去安排。
鐵尚書的威嚴還是很厲害的,再說了,這點小事確實是兵部的權利,別說處置他們這點人,就是兵部主事,兵部尚書也有權處置。
武進士蕭辰、武舉人康源、王旦、杜欣四人慾哭無淚,尤其是蕭辰,已經是武進士了,現在直接被打成了百板,功名啥都沒了。
康源等人已經跪求在兵部門外了,原以為只是呵斥兩句,誰想結果那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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