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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道,揚州。
城北一水通平山堂,因得舊時揚州發生大旱,僅剩此水一貫汩汩,接濟附近百姓,故名保障湖,意為保障此地百姓生活。後來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之際有錢塘名士王文秀曾遊學至此,流連忘返,深感此處繁蕪景象與那一處處一道道旖旎風光堪比家鄉那池可比西子的西湖,一句“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將此處地位生生拔高,引得不少風流才子買賣商賈來此或是遊覽或是定居,一時大興。
瘦西湖南有二百丈長堤,沿湖一側種桃植柳,每當陽春三月,春花繽紛爛漫,柳絲婀娜起舞,飛揚如煙,依依柳色映襯一片奼紫嫣紅,燦若雲錦。
長堤盡頭有園子,蘇州園林式小築,覆簣土為臺,聚拳石為山,環鬥水為池,亭臺軒榭樓閣廊築,在這柳絲細雨,綠楊如薺的春柳長堤也真是應景。
唯一不應景的是這園子旁邊有個破草棚。
草棚搭的極其簡陋,幾根木頭撐著一疊茅草,東一塊西一塊,想來這年久失修的樣子,莫說下場大雨估計就得四面漏水,怕是到了下個月,這能綠江南岸的春風勢頭一大就能刮跑一半。草棚裡擱著幾張滿是油汙的桌椅,已然不是洗洗抹布就能擦拭乾淨的髒亂程度。
可即便如此不拘小節的環境,而且還是將將日上三竿的光景,就有不下十人堆擠在這裡,外頭那些或站或蹲的顯然是在排隊等候。
草棚挨著那座名為徐園的園子院牆,把那白牆灰瓦煞是寫意的徽派建築也是染得油膩黝黑,最最令人噴飯的便是那牆上無端端多了一個讓人硬硬鑿開的洞,大煞風景不說,也真讓人擔心徐園主人,據說是致仕的太子太傅會不會跳腳罵娘。
徐園裡那一家男女老少自然不會罵娘,明面上讓外人看起來是“萬里長城今猶在,讓他三尺又何妨”的額頭跑馬肚裡撐船,說白了還是惹不起這個臨園搭棚鑿牆壘灶的老闆娘。
畢竟要講究個先來後到不是?
徐家相中這處院子的時候,人家就在這裡不知道做活了幾年,難不成書香門第的徐家說著仁義道德還能背地裡不講道理的攆走人家不成?
其次,當今聖上親手畫地給了人家,徐家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抗旨。哪怕這個在揚州都數得著排得上名號的風韻寡婦獨獨佔了院子裡那處能於春暖花開之日引來黃鸝指頭鬧的聽鸝館做灶房,徐家也自是有口不敢言。
生性不愛打扮的老闆娘即便不抹粉貼黃也是姿色豔麗,讓那個一天到晚佔著一張桌子一碗蛋炒飯做酒餚的蓄髮和尚總是笑話是煙熏火燎的油脂比那水粉細嫩多了。
老闆娘一襲寬鬆綠衫,打著襻膊,腰間繫一條碎花圍裙,一頭青絲隨意挽了個扣搭在肩上,正倚在鑿的破爛不堪的院牆處數著人頭。
“上午就做十份,多了沒有。”在外人看來不會做買賣的老闆娘嚷了一句,扭著醉人腰肢拐進了院裡。
草棚裡幾個排在最後的食客仍舊不走,上午十份就十份,自己上午吃不上,下午可就是前排了。
“關自在!給老孃滾進來淘米!”院牆裡又傳來老闆娘河東獅吼。
早就習慣了老闆娘脾氣的食客不以為然,一個個扭頭看向平日裡那個聽到聲音就屁顛屁顛跑過去的蓄髮和尚,今日裡卻是動也沒動。
修頭陀行的和尚只是看著草棚外據說有二百丈的春柳長堤,這時節裡岸邊楊柳也吐芽,桃樹也含綠,盈盈的悠悠盪著,那模糊盡頭裡,有個著玄色袈裟的拄杖老和尚晃悠悠行來。
沒見有人進來,老闆娘催促著正拉風箱生火的及笄少女道:“閨女,去看看和尚幹嘛呢,又醉死了?”
少女答應一聲,幾個呼吸便又回來,不光沒領回蓄髮和尚,還捎回了句話,“娘,和尚說他來了個朋友,讓你做十一份。”
平時脾氣火爆稍有不慎就粗口罵人的老闆娘杏眼一瞪,噔噔幾步走出去,可也是沒幾個呼吸光景就又回來,摸起菜刀切著那一筐子黃瓜,也沒說話,只是手底下又緊了緊。
原本想著看熱鬧的食客沒有看到預料中老闆娘的暴跳如雷,卻看到那個沒啥事就能在那邊一坐一天的蓄髮和尚起了身,整了整那件即便現在每天都會清洗仍舊顯得破舊的土黃袈裟,又把那頂在他們眼裡一年到頭都不曾戴正的僧帽扣住那頭亂蓬蓬的頭髮,把桌上那個足有半人多高的酒葫蘆放在桌下,邁步走出了草棚。
“阿彌陀佛,可是道濟大師?”蓄髮和尚身形立定雙手合十躬身拜道。
拄杖老和尚臉如枯樹皮,眉如飛箭斜斜向後,眼裡卻是止不住的善意,單手合十還禮,道:“自在禪師有禮了。”
“道濟大師千里雲遊至此,可是有甚吩咐?”蓄髮和尚一改往日裡邋里邋遢吊兒郎當的樣子,頗有禮節。
“化碗齋飯。”
拄杖雲遊千里的老和尚一句話有些風馬牛不相及,蓄髮和尚要的似乎就是這個回答,側身伸手,讓著老和尚進了草棚。
老和尚坐下,引得那些食客面面相覷,直嘆說這老闆娘佔的地界真是個能引和尚光顧的風水寶地。
老闆娘早已做好一碗色澤油亮五彩光鮮的蛋炒飯擎上桌來,一句“大師慢用”也是有禮有節。
老和尚忙起身雙手合十還禮,等得老闆娘拐進了院牆方才又坐下。
從來沒有正襟危坐過的蓄髮和尚此時坐的端正,開口道:“道濟大師可是來著了,蛋炒飯好吃最是隔夜餿米飯,這碗飯餿沒餿不知道,但絕對是隔夜。”
蓄髮和尚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本該是事實可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感覺有些不著調。
這個修行已有百年當今大周朝最有名望的老和尚卻連連點頭,卻又無奈搖頭,道:“只可惜能看不能吃。”
“等有時間,去西亳聖人寺做於道濟大師。”
“沒時間嘍。”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像是聊家常一般,只是最後一句話老和尚說的平淡,蓄髮和尚聽得不平淡。
“貧僧來此求自在禪師為我大周續國祚。”老和尚又是不鹹不淡的丟擲一句足以炸起千層浪的話。
蓄髮和尚卻表情不變似是意料之中的恬淡。
“兩甲子前,貧僧剃髮修行,當年寺內方丈傳於貧僧十六字讖語,遇王則旺,遇番則翻,遇夜則關,遇禪則滿。一百多年前,貧僧偶遇當朝開國皇帝王天問,因緣際會下進了他麾下,也真沒成想僅憑著一股子熱血能在那風雲莫測的國戰裡幫他一統天下,做了這所謂的聖師。這也算是遇王則旺,旺了貧僧前幾世積下的功德福氣。只是當時建朝之初我佛備受排擠,即便有我這個和尚出身的黑衣宰相也難定大局,讓土生土長的道教儒教一路打壓。”
老和尚像在講述自己年輕時的故事,可這一個腔調毫無抑揚頓挫的語氣也著實吸引不了聽客,可唯一的聽客卻聽的津津有味,此時聽得老和尚略作停頓,遂開口說道:“道濟大師也知曉當年內裡玄妙,大師以佛陀示人,世人皆拿大師做佛陀。大師為天問帝運籌帷幄一統天下,數萬萬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數十萬青壯勞力血灑疆場客死他鄉,大師雖是未曾血染玄衣,可也是一手參與,天人怎可不理會?真真斷送我佛慈悲為懷的百世功德。”
“自在禪師教訓的是,貧僧當年只想著我佛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便捨身飼鷹,只想著救這百萬黎民於水深火熱之中,以一己之力盡早平息禍端遏止戰事。以殺止殺卻讓我佛無辜牽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蓄髮和尚端過原本放於兩人中間的蛋炒飯不在說話低頭開始往嘴裡扒飯。
“爾後貧僧為抵消罪業徒步七載九步一叩八十一步一拜西行千里於西域闍梨山番僧手中求取來九九八十一部大乘佛法於大週中原闡揚我佛教義,只為讓世人盡知我佛慈悲,盡道我佛善緣,只圖憑貧僧一人微薄之力得以感動天人。此舉正應遇番則翻,翻過貧僧十年孽障。”
“再往後,也不知是否天人垂憐抑或我佛佈施,貧僧偷命如此。只是不知當年寺中方丈那後兩句讖語所謂何,直到四十多年前夜王爺入世,貧僧方才悟透一二。只是在後來一時恍惚,差些便把那夜小子收的天生含舍利的義女受戒空門。也是這一恍惚,讓白馬寺那個愛打機鋒的小和尚收了去,也算不枉我佛善哉。再到那甲子臨世,貧僧方才徹悟這一身佛陀相,不過生不帶來的皮囊。就又收了那關門弟子,收了我大周唯一的女和尚。自在禪師您說這是不是遇夜則關?”
想來也是一個人自說自話似的有些無趣,老和尚第一次詢問對面的蓄髮和尚。
好似不尊重人的蓄髮和尚頭也未抬,模糊說道:“貧僧在吃飯。”
“貧僧可否問個禪?”
“可否吃完飯。”
“一碗飯?”
蓄髮和尚把最後一口黃澄澄的蛋炒飯送進嘴裡,摸過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酒,抬起袖子擦擦嘴,“吃完飯。”
“貧僧可否問個禪?”這次換成了吃完一碗飯的蓄髮和尚來問。
老和尚笑吟吟,沒說話。
“我有一禪,不問佛陀慈悲,不問羅剎業火,不問菩薩莊嚴,不問夜叉怖畏。我有一禪,不管金剛可曾怒目,不管修羅可曾低眉,不管比丘可曾痴嗔,不管沙彌可曾誑語。我有一禪,不修三生,不修六根,不修菩提,不修因果。敢問道濟法師,貧僧參何禪?”
“古有三千六百毳客罵釋迦思凡,罵世尊還俗。”
蓄髮和尚低頭看到碗邊桌上有粒米,“米是米飯,米飯是米,貧僧是小僧,小僧稱貧僧。”
蓄髮和尚捏起米粒送去嘴裡。
老和尚起身,道一聲“阿彌陀佛”。
“貧僧一心傳教數十載,不知有未抵消罪業,也未圖能抵消貧僧所犯罪業,只望以大圓滿立證我佛。假若能出顆舍利,貧僧願以舍利換我佛再興五百年。”
“謝自在禪師成全。”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須彌,一葉一如來,一枝一極樂,一世一淨土,一剎一塵緣。”
老和尚拄杖西去,敲擊青石板清脆悅耳。
自在僧關自在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那…且待小僧伸伸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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