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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午一直不停往下翻頁。
貨單越往後翻,書頁上就越少出現圖畫,只有文字說明。便是那些文字說明的字跡都逐漸模糊起來,每個字都在顫抖著,彷彿無法被定在貨單上,即將從貨單上脫落。
到了後面,貨單上的字跡開始模糊補全起來。
這部貨單之上,大部分的貨物的‘出產地’都在‘三清之腸’中,亦或是與‘三清’有關的某些原天大羅天碎片之內。
若桃源村本身也與‘原天大羅天’存在某種關聯的話,那麼貨單上九成九的貨物,便都與‘原天大羅天’、‘三清’有關係了。
唯一一樁與‘三清’可能沒有甚麼關聯的貨物,只在最後一頁的貨單上。
蘇午翻開貨單的最後一頁,上面書寫著寥寥一二列字跡,但僅僅是這一二列字跡數十個字裡,便已有絕大多數在掙扎顫抖,在掙扎中變得血紅,繼而從書頁上不斷脫落了——
‘中黃太乙之血。
故始人皇,神上完人……
……殺詭……分而食之……散化……血脈……
……求索諸我……
諸我歸一……’
在蘇午閱覽貨單最後一頁的同時,那書頁上的字跡尤在不斷脫落,他最終只能得到一篇關鍵線索、資訊俱都隱去的貨單,最終只有貨物名稱‘中黃太乙之血’,仍舊留存在貨單上——幸好這個貨品名定在貨單之上,暫未出現從書頁上脫落的跡象。
單是書頁上透漏出的殘缺資訊,便叫蘇午覺得驚心動魄。
他因而預感,這最後一件貨物,想要將之買下來,所付出的代價只怕超出自己目前所能承受。
‘賣貨郎’竟然能找到這樣匪夷所思的貨物,但它本身偏偏十分羸弱,恐怖層次或許只在‘兇’級,這亦是一件奇事。
且它所售賣的貨物中,絕大多數都來自於三清之腸。
那麼,它與三清之腸是否也存在某種關聯?
它難道是從三清之腸道里逃出來的?
貨單上可是記載了有許多不知是神是詭的存在,都被三清所食,繼而留下殘缺自身寄存於三清之腸內。
賣貨郎會否是其中之一?
這些為三清所食的存在,絕大多數都是因為附會三清法脈、附會與三清關聯的神祇、附會與三清相關的原天大羅天,所以被三清吞食。
三清為什麼要吃掉這些依附自身神譜,試圖將自身轉為道門正統的法教之主?
蘇午腦海中念頭飛轉,一心多用,思考著種種不同的問題。
他當下只分出了少部分注意力思慮前頭貨單上那些被三清所食的存在,大部分注意力還是集中在最後一張貨單上——中黃太乙之血。
‘中黃太乙’,似曾是先秦至於漢時,道門尊奉的至高正神。
傳聞‘中黃’即是五帝之中居中的‘黃帝’,其化為神靈以後,有神名為‘太乙’或作‘太一’,結合起來,即是中黃太一。
但此般傳聞無從考證。
中黃太乙究竟是誰?今下無從明瞭。
在貨單介紹中,他被尊為‘故始人皇’,‘神上完人’——這是凌駕於神之上的‘人’!似三清等諸般尊神,位格尊崇無以復加——但‘中黃太乙’,卻是明確的立在諸神之上的‘人’!
此後介紹中,便關鍵資訊嚴重殘缺,蘇午難以形成有效推演了。
是誰能‘殺詭’?
誰又‘分而食之’了誰?
誰‘散化’了甚麼到‘誰’的血脈之中?
‘求索諸我’前後又有甚麼關鍵資訊?
‘諸我歸一’又代表了甚麼?
蘇午盯著貨單看了一陣,最終長嘆了一口氣。
貨單上羅列的諸般資訊,已然說明,有一重名為‘元神’的境界存在,此般境界已能令自身性意化為實質,似乎與‘八識心王’等同,但又似乎比八識心王高出了一重。
如今,蘇午並不曾凝聚‘元神’,無緣窺知此境之妙。
在元神境界之上,還有‘在此岸’、‘橫渡彼岸’、‘在彼岸’、‘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空中’此四重可以明確的層次!
元神與‘在此岸’境差了有多遠?
還是說此諸般境界,都在同一條線上,能成就哪一重境界,全看自身的修行與緣法?
若達到那‘三不在’之境,是否能鎮壓群詭,還諸人間以清平世界?!
蘇午翻動著手中書冊,腦海裡的諸般念頭都漸漸平靜下去,他將書頁翻動到了記錄有‘翻壇倒洞張五郎之殘肢’的那一頁。
書頁上浮現出了幾根淌著鮮血的殘缺手指。
這張貨單上的東西,排在五仙家中黃大仙之屍、出道仙白柳二者殘缺元神之後,它還有具體的圖畫、清晰的文字表述,它的兌換難度應該比黃大仙之屍、元河鯉等物要高,但又遠遠低於之後的諸多貨物,蘇午想要把這件貨物先買出來作為試水。
同時,他的猖兵法門還未修煉到家。
若買得張五郎殘肢,或許有法子直接收攏來一洞猖兵,如此法門可成。
並且當時為黑虎傳下法門的仙人,便自稱為‘張五郎仙人’,拿到張五郎的殘肢,說不定對黑虎的修行亦有助益。
蘇午在畫有‘翻壇倒洞張五郎之殘肢’的書頁之上,留下了一個指印。
那焦糊的指印幾乎要把這張書頁燒穿,伴隨著指印在書頁上形成,‘賣貨郎’的身影出現在了現實裡,它挑著扁擔,站在蘇午身側。
在蘇午目光朝它看去時,它放下扁擔,將一個空籮筐遞給了蘇午。
看著那個空空如也的籮筐,蘇午頓時明白賣貨郎這是要做什麼——它這是要蘇午支付購買‘張五郎之殘肢’的代價。
但這個代價以甚麼東西來支付,賣貨郎並未言明。
蘇午思忖了一下,取出了一個粗布包袱,他解開包袱,便露出內裡厚厚的一疊紙銅錢、紙元寶、紙衣裳鞋子等物。
這是桃源村張母送給他的‘盤纏’。
紙銅錢、紙元寶燃燒以後,可以喚來釣叟,與之完成一次交易,可能從其手中購得元河鯉魚。
紙衣裳、鞋子則能增強燃燒者的體魄;
紙人可以召請來桃源村人。
如今紙衣裳、紙鞋子對蘇午的作用已經近乎於無,倒是紙錢與紙人他可以留下來,作為備用。他從包袱裡抽出了一套紙衣裳,放進了賣貨郎遞過來的籮筐中。
賣貨郎紋絲不動。
是給的東西不夠?還是它嫌給得少?
“可是嫌少?”蘇午抬眼看著躬著身子、青白臉兒上沒甚麼表情的年輕貨郎,那貨郎身形頓時顫抖起來,好似極其懼怕蘇午,但它還是堅持把籮筐伸到蘇午面前,並未收回去——
蘇午一看它的動作,立時明白過來:“果然還是嫌少啊……
一套紙衣裳都買不來我要的那件貨嗎?”
賣貨郎身形顫抖出了重影,籮筐依舊杵在蘇午跟前。
蘇午便又往裡放了一雙紙鞋子,又瞥了賣貨郎一眼,接著往裡面又加了兩套紙衣裳、紙鞋子,貨郎顫抖的幅度不似先前劇烈,但仍未把籮筐拿走。
“我只能再給你一套衣裳鞋子,只一套了!
再多就沒有!
你拿了這麼多東西,若不給我辦事的話,我便在你每一張貨單上都留下一道掌印!”蘇午注視著賣貨郎,嚴肅說道。
原本顫抖幅度變小,身影變得清晰起來的賣貨郎,對他這番話似有感應——它整個身子趴伏在了地上,五體投地!
蘇午自忖給出去的這些東西,或許真不足以支付賣貨郎取得‘張五郎之殘肢’的成本。
他大發慈悲,又拿出兩套衣裳鞋子來,放到了籮筐裡。
這下子,他那個包袱中的紙衣裳鞋子,便也只剩二三套了。
五體投地的賣貨郎在蘇午支付了‘成本價’以後,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挑起扁擔,直接在他眼前消失無蹤。
它的命門都被蘇午掌握在手裡,蘇午可以任意拿捏,這貨郎想逃跑卻是不可能的。
蘇午低頭看著手中的貨單。
那張畫有‘張五郎殘肢’的貨單左下角,乍然浮現出一個黑色印章,‘待交割’三個古字被印在了這頁貨單的左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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