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語天晴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六章 機會背後,逆風飛舞,墨語天晴,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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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編構出一套利己的規訓,用嚴肅、權威、傲慢、鄙視等等所有能助他達到目的的行為,企圖將她馴化在籠子裡。

自從把李依依招進公司後,柯扁臺對顏明月愈加反覆無常的態度,加劇了兩人的矛盾。

顏明月每天晚上在招聘網站重新整理簡歷找工作,週五早上接到一個女孩的電話,“你好,我這裡是深圳大道廣告在滇市的分公司,看到你瀏覽過我們的招聘資訊。我們在招地產文案策劃,能來面試嗎?”

“可以呀。”

“我們週一到週六上班,你看什麼時候能過來。”

“那就週六吧,這樣我就不用請假了。”

那家公司在距馬路約五十米的一棟三層別墅裡,雖然身處鬧市,但大白天順著一排排成蔭綠樹,越往裡走越有一種荒涼感覺。就這一小段路,還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這讓顏明月的心情有點受影響。

當初打電話的女孩很熱情地接待了顏明月,簡單填好求職登記表,被帶到總經理辦公室。對方看起來不超過三十歲,戴著眼鏡,一臉的斯文相。

他看著顏明月的簡歷,溫和問道,“你以前做的是設計和影視,怎麼會轉行到地產做文案策劃呢?這樣的跨度很大。”

顏明月平靜地回答,“因為喜歡。”

她沒說謊,顯然總經理也相信並認可,“你的水平在整個雲州省算好的了,不過如果按深圳的水平來說還有差距。”

顏明月嘴角微微上揚,這領導話說的有水平,褒貶結合,或許這當中有些套路,但應該有幾分真吧。她入行才兩個多月,確實不敢跟深圳高水平的人比,如果水平在全省來說真算好,那她也很滿足了。

面試結束後總經理說回去等通知,顏明月很慶幸經歷這一場面試,讓她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裡的水平處在什麼位置。

週日在家上網,依然是更新簡歷與找招聘公司。她看到奧田廣告大清早更新了招聘資訊,文案策劃崗的薪資待遇這一項竟然是五千到一萬元。

這讓顏明月感到奇怪,別說一萬元,就是五千元在奧田的招聘史上都是破天荒頭一回,公司以前的招聘薪資是一千到三千元。

這次竟然還是週末不上班時釋出資訊,公司最近又不缺人手,這事怎麼看都不對勁。難道自己去深圳公司面試被發現了?

深圳大道服務的專案是綠園,而柯扁臺以前就讓她與姚娜娜去綠園踩盤,還下流地要求到游泳池拍比基尼照給他看。

顏明月的想像力在飛速運轉,如果深圳大道找客戶打聽自己,而綠園的人告訴柯扁臺……

她心裡隱隱不安,其實柯扁臺早就知道她在找工作,剛開始重新整理簡歷時,韓嵐就問為什麼在找工作。她並不怕他知道,怕的是他暗中使壞。

週一上班時,柯扁臺比往常來得早,他在工作群裡發資訊,“開個早會。”

平時公司並沒有開早會的習慣,大家都以為有重要事情,結果柯扁臺只是向客服了解各專案的工作日常。會議開了十來分鐘後,柯扁臺說,“沒事了,都去工作吧。”大家紛紛起身離開。

“明月,你留下來。”柯扁臺看著顏明月,笑得眼睛又眯成一條縫。

已走到門口的顏明月滿臉疑惑地看向他,那股笑意裡除了猥瑣,還有種讓她琢磨不透的意味深長。

她重新回到座位上,表面漫不經心地翻看記事本,實際內心波濤洶湧。

“最近工作有沒有壓力?”待其他人都離開會議室後,柯扁臺問。

顏明月忍著不滿的情緒,黑著臉看都不看柯扁臺一眼,僅是垂著眼簾搖搖頭,算是回應他的問題。

自從上次柯扁臺當眾在會議上找茬罵她,很快又其名其妙誇讚後,兩人就沒再溝透過。如今這話問得,讓顏明月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沒病吧,怎麼突然找自己談話,莫非週末去面試的事真被他知道了?

柯扁臺將右腳從會議桌底抬起來,鞋子直接踩在桌子邊緣,然後開啟抖腿運動。他身上的贅肉以及臉上的橫肉跟著顫動,整張會議桌也隨之震晃起來,空氣裡隱約瀰漫出一股酸菜缸子的味道。

姚娜娜曾說過,她到柯扁臺辦公室裡時,他腳氣燻得她頭暈。

顏明月壓抑著內心的煩躁,把放在會議桌上的手移開,身體往後靠著椅背,並用手半掩鼻子。她很討厭別人抖腿,尤其那些影響到別人,還不亦樂乎繼續抖的人,覺得這是天生賤相。

柯扁臺看顏明月不說話,繼續問,“你是不是對公司有什麼不滿?”

情緒的盡頭是沉默,顏明月依舊以無聲應萬變,僅是聳拉著腦袋,自顧自地翻了個白眼。

顏明月油鹽不進的態度讓柯扁臺很惱火,但又無可奈何,覺得應該更強勢些,再道,“不要太玻璃心,平時如果批評你,那也一定是為你好,只有這樣你才能快速成長。”

這話立刻把顏明月心裡的火苗蹭地點燃成火山,氣得臉瞬間感覺發燙。她猛得抬頭,面帶殺氣地怒瞪柯扁臺,再翻起個白眼,然後將視線轉向窗外,依舊不說話。她根本不在乎會不會惹怒柯扁臺,反正也不想在這公司繼續做下去了,還受個啥委屈,直接把不高興甩臉上。

“你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想要什麼自己心知肚明。”柯扁臺繼續說道。

我心知肚明什麼?顏明月很想抓起旁邊的椅子朝那豬頭砸過去。

明明很討厭柯扁臺不過腦就噴出來的話,亦不怕懟他的後果,可偏偏都快氣爆炸了,那帶著滿腔怒火的話,到了嘴邊繞個圈圈,卻又硬生生給嚥了回去,然後黑著個臉繼續一聲不吭。

她只能在心裡痛罵,我所有的不滿不都是你給的,臭不要臉的畜生。

顏明月的拒絕溝通,讓柯扁臺的獨角戲唱不下去,只得作罷,“沒事了,去工作吧,你如果有什麼想法隨時跟我談。”

顏明月迅速站起來,故意用腿使勁將椅子往身後蠻力一推,然後陰沉著臉,一聲不吭地走出會議室。

其實深圳大道廣告的總經理見過顏明月後,當天就向綠園的營銷總打聽她的情況,而那個營銷總恰巧跟柯扁臺是好朋友,轉身就將顏明月去面試的事說了。

看著顏明月離開的背影,柯扁臺把身體往後一仰,那踩在桌子邊緣的腳直接放到桌面。這個週末讓他很沒面子,綠園的朋友週六下午告訴他,顏明月到一家深圳地產廣告公司面試,對方很滿意,然後向自己打聽奧田及顏明月的情況。

聽到這個訊息,震驚、氣憤、焦慮、丟臉等諸多情緒同時充斥在柯扁臺的心裡,之前千捂萬藏,不讓顏明月跟業內的人接觸,沒想到還是有公司找上她了。

她進公司幾天就能獨立負責專案,不到一個月寫的樓書被客戶誇水平好,若論專業上的能力,比有經驗的姚娜娜與李依依都好。

柯扁臺很擔心顏明月會被挖走,於是跟綠園的朋友說,這個員工他希望留下來,最近是因為受了點小批評在鬧情緒,並不是真想跳槽。而且她很討厭加班,如果去那家深圳公司,一定會受不了做不長久。

柯扁臺的權勢延伸不到外省來的公司,左右不了深圳大道廣告錄用顏明月的決定,所以週日才迫不及待更新招聘資訊,就是為了讓顏明月看到,奧田給得起高工資,這個早會後的談話,也是基於此原因。

下午顏明月接到深圳公司的電話,工資給兩千元月薪。這讓她感到失望,只是比奧田多五百元而已。那天下午兩點鐘去面試,他們一群人剛準備去吃午飯,這顯然是加班很嚴重的公司,如此一看,兩千元月薪實在少得可憐。

顏明月沒有當場拒絕,而是說考慮一下再答覆,事後給對方發資訊。雖然沒接受這個機會,但她依然感謝總經理的認可。因為這種認可,她才不至於後來被別有用心的老闆們否定時感到自卑,沒有成為任人擺佈的木偶。

婉拒深圳公司後,顏明月上班常常走神。她發資訊給姚娜娜,“你們專案工作忙嗎?”

“有時很忙,有時很閒。”

“週末去一家深圳過來的公司面試,對方要了,但怕加班太厲害沒敢去。”

“那就繼續找新的機會嘛,現在很多公司都在招人。”

“是有不少公司招人,但投了幾家不見回信。好煩,越來越討厭奧田了。”

“做得不開心就走,不必太顧慮,路本來就是靠走出來的。”

姚娜娜發了個吐大舌頭搞怪的表情,讓顏明月忍不住噗哧地笑出聲來,心情也好了些,兩人繼續閒聊一會就各自開始工作。

“剛才柯總進來幹什麼呀?”從衛生間回到策劃部的李依依低聲問顏明月。

顏明月漫不經心的回道,“他什麼時候進來過?”

“不就是剛才嗎,我看到他從這屋裡走出去。”

顏明月頓時嚇得一個哆嗦,後脊樑骨陣陣發涼。她兩眼瞪圓了,壓低聲音緊張地問,“就你進來之前嗎,我怎麼不知道?”

“對呀,就剛才。”

顏明月不再言語,只是緊盯著電腦螢幕,心裡暗道,柯扁臺不聲不響地進這屋,是不是就在我身後偷窺?

剛才正跟姚娜娜吐槽工作的事,如果柯扁臺看到了,鬼知道他怎麼想。偷窺別人聊天這種事,柯扁臺不是第一次幹了。

有一次顏明月跟前同事在網上談事情時,柯扁臺不知啥時候站在她身後,直到他故意發出聲音,把她嚇了一大跳。這大抵是他故意讓她知道的,而她所不知道的,究竟還有多少?一想到這,剛被姚娜娜逗樂的心情又沮喪起來。

中午阿軍著急趕工出海報稿,匆匆吃完飯就回辦公室,卻發現大門緊閉。平時大家吃飯沒有人會把門關上,也從不擔心出現偷竊行為。

阿軍低聲抱怨一句,“誰把門關上了。”他輕輕推門沒反應,用力推還是沒開,再使出吃奶的勁兒時,聲響驚動了在隔壁吃飯的人,還是推不開。

老陶端著飯碗,滿嘴油乎乎地伸長脖子看向門口,笑著調侃道,“阿軍,你沒吃飽就繼續來吃,連門都打不開,像個娘們似的。”

阿軍被說得漲紅了臉,轉身看了看老陶,嘟噥一句“媽的”,停了片刻繼續推門,“嘭”的一聲,總算推開了,所有人一陣鬨笑。

阿軍進屋時,看到柯扁臺剛走進自己辦公室的半個背影。過了一會,柯扁臺到食堂吃飯,老陶笑著說,“我還以為柯總今天中午又要減肥,不吃飯了呢。”

張鐃則調侃起來,“柯總家的早餐很高檔的,吃了能管到晚上,中午不吃也不餓。”大家笑起來,柯扁臺也跟著哈哈大笑。

飯桌上的人陸續吃完離座,柯扁臺興致看起來很高。他剛拿到顏明月的人際圈資訊,心裡正琢磨著,以後該怎麼實施具體計劃。

飯後顏明月上網看新聞,這是多年來的習慣。吃飯前她開啟幾則新聞還沒來得及看,此時卻發現好像少了一篇新聞的頁面。她感到疑惑,是自己出現幻覺了嗎,還是無意中關掉了?她從歷史記錄裡查詢,發現那則新聞,沒再多想便重新開啟瀏覽。

顏明月不知道,自己的很多資訊在這個中午已被竊取。

這是一個平常的中午,但她此後經歷的很多事情,卻因為這個中午而不再平常。

或許,從她到奧田面試那一刻開始,就註定了以後的坎坷不斷。

打工人總是喜歡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工作,當老闆的總是喜歡要錢少幹活多還任勞任怨的員工。然而柯扁臺對於顏明月,想要的卻遠不止於此。

柯扁臺很清楚,無論是在顏明月之前的姚娜娜還是之後的李依依,這倆人雖然平時對他熱情迎合,可她們是斷不會看上他這個老男人的。

她們會花一個月工資買一套衣服,這樣的物質慾望,相比之下,顯然顏明月這個不追名逐利的文藝青年更好,說點好聽話就足以讓她感動。更何況論專業上的能力,顏明月也比那倆人出色。

在行業內,一些乙方為了接下開發商的業務,吃喝玩樂只是標配,送禮送錢甚至送女人,這些都不是什麼新鮮事。而女人為了上位,長得漂亮又願意跪著舔的也有。

這樣的風氣,讓一些男人認為金錢和權力是最好的春藥,將性視作標榜成功與征服世界的證明,認為這是對勝利者的獎賞,全然不顧女人是否願意成為他們所謂成功標籤的附屬。

柯扁臺跟開發商那幫朋友吃飯和到夜場玩樂時,常聽到他們洋洋得意地炫耀。“玩了妹子還有錢收,真他媽的爽。”“又睡了個下屬。”“有幾個妹子上趕子圍著轉,時間都管理不過來,煩死了。”“大胸的玩起來就是爽,跟太瘦的睡,一身骨頭真沒勁”“剛畢業的最好勾搭上,也更好甩掉。”……

還有的老總用猥褻的字眼形容交歡場景,誇讚自己的功夫多麼勇猛。柯扁臺每每聽到這些黃腔,就羨慕地渾身發癢,他也想運用手中的權力,變現這樣的美事。

然而柯扁臺又顧忌現在的女人太現實,精得跟狐狸似的,人還沒睡到,可能大把鈔票就花出去了。他覺得自己是很能守得住誘惑的,是有定力、有追求的男人。他想要在床上如蕩婦般浪騷,但對外又潔身自好的專情女人。

柯扁臺還對身邊那些花錢找小姐的朋友很不屑,嫖娼這種事,只有蠢貨才會幹,花錢的同時,可能還會染上髒病。比起花錢買來的快樂,俘獲良家女子的心才更有成就感。找個正經女人跟她談情說愛,只要抓住她的心,就能讓她為自己付出一切,這才是有智慧的成功男人該做的事。

直到顏明月出現在柯扁檯面前,這個看起來悟性極好,工作態度又積極的新人,平時安靜得像個小綿羊,長得不賴,穿著樸素,一看就是窮苦出身,沒見過世面。

在公司活幹得挺多,飯卻吃得很少,價效比極高,把她弄到手怎麼看都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哪天不想要了,也比別的女人好甩。如果不花錢把妞泡了,還讓妞為自己工作,這才更能證明雄性魅力,也有足夠的驕傲在那幫兄弟面前炫耀。

柯扁臺看過顏明月入職登記表上的資訊,稍加打聽後,得知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沒依沒靠不會有多少錢,想必也很缺愛。

雖然顏明月現在看起來高冷,可這樣的女人一旦投入感情,給點小恩小惠就能感動得一塌糊塗,定會無怨無悔地為所愛男人付出,柯扁臺一直自信看人很準。雖然知道顏明月進公司不久就偷偷找工作,但他有的是辦法應對她這些小心思。

顏明月進公司一個月多時,奧田廣告接了個大單子,給億投集團做一個文旅專案的營銷方案。

這單業務雖然以公司名義接下,但整個方案內容由策劃出身的柯扁臺一個人做。用一週時間輕鬆完成一個PPT方案,收費是西班牙莊園月費的數倍。錢是直接進柯扁臺腰包的,和公司做設計出身的股東張鐃沒關係。

這樣輕鬆賺錢的單子,自公司成立以來從未有過,這讓柯扁臺覺得顏明月可能是個福將,剛進公司就給他帶來前所未有的財運。

張鐃不滿柯扁臺將億投那筆錢獨吞,私下跟幾個同事抱怨,說他做設計的就算不懂文案策劃,靠抄抄改改也能出稿,他可以不要柯扁臺,但柯扁臺離開他,不懂設計做不下去。

張鐃的這番話讓顏明月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柯扁臺當初錄用她,是不是看她設計、影視、策劃都能做,所以覺得這樣的勞動力,一個頂三很划算。

做完億投的方案不久,柯扁臺換了一輛新車,是拿那筆服務費買的。車才開不到一週時間就在高速路上被追尾,老陶跟張鐃調侃柯總沒福氣開新車。

天天在網上找工作的顏明月到底還是經歷得太少,不懂江湖險惡,以為不動聲色的騎驢找馬不會被發現。可隨著她的簡歷在各網站更新,以及投遞簡歷到招聘公司,一直也在對外招聘的柯扁臺早就知道。

然而柯扁臺並不擔心,顏明月只是在地產廣告公司找機會,這些本土公司的老闆之間,平時都是互通有無的。柯扁臺已跟認識的各家公司打好招呼:別給顏明月機會,非要給,就以極低的工資勸退她。

這一招確實管用,即便當初深圳大道廣告公司對顏明月評價不錯,她卻根本得不到本土公司的面試機會。

顏明月以為是別人嫌棄她水平差,但隨著後來很多事情的發生,她發現真相遠非所想所見那般簡單。

奧田廣告的工作對顏明月來說,體力上並不算累,即便獨立負責四個專案也能準點下班,但她內心卻時常疲憊不堪。那種對一切傷害都無力反抗的壓迫感,如同一塊巨石壓在胸口,近乎窒息。

轉眼間顏明月在奧田廣告已有半年,工作是越做越順手,騎驢找馬的跳槽計劃依然在繼續,可機會卻總如石沉大海般沒影兒,這讓她時常鬱鬱寡歡。

西班牙莊園馬上要開盤了,老陶每天都到專案售樓處,配合開盤前的相關工作。

當前整個雲州房地產市場並不樂觀,經過數月前短暫暴漲的行情之後,如今的購房者多數處於觀望狀態。這專案隔壁的一個競品已經連續幾個月業績慘淡,西班牙莊園的領導們擔心自家專案也賣得不好。心裡有氣,自然要找地方撒出去。

這個專案是由張鐃與顏明月一起服務的,老陶負責對接。顏明月服務這專案有半年了,卻從未去開過會,幾乎所有專案都是這情況,但凡外出的事,總輪不到她。

“你們的樓書寫得太詩意了,軟趴趴的,我要的是賣房,賣房,賣房,不是讓你們寫詩歌,懂嗎?要體現專案的高階、大氣、上檔次,要低調、奢華、有內涵……”老陶從專案回到公司時,拿著一本樓書,學著客戶的語氣表演給顏明月聽。

顏明月無言以對,文案這東西,好與不好有時候也是因人而異。但既然客戶不滿意,那就只能重新寫。

這專案平時寫的軟文基本能一稿透過,也不知是因為他們嫌字多懶得看,還是不懂所以不好改。但其它物料的內容修改也不算多,這次寫的樓書估計他們覺得重要,加之心裡有火氣,所以就重點批評了。

老陶把樓書遞給顏明月,“這是北京的一個純別墅專案,他們說直接拿這個抄。”

顏明月翻看著樓書,不再說什麼。西班牙莊園領導們的態度,令她內心煩躁又惶恐,就像在盛夏烈日下被炙烤,到處都滾燙地令她畏首畏腳。她頂著壓力,專心準備開盤前的現場物料,以及網路上需要的宣傳稿件。

一週後西班牙莊園開盤,專案領導懷著忐忑的心情早早來到售樓處,沒想到九點鐘的開盤時間還未到,就有不少客戶來到現場,現場到處是人頭攢動。

開盤後僅兩小時就將推出的一百六十八套洋房售罄,別墅也賣了十三套。

原本因為隔壁競品專案銷售低迷,市場大環境不好,西班牙莊園的領導們還擔心自家房子賣不出去沒法跟老闆交差,結果當天出乎意料取得火爆業績,領導們開心地嘴都快笑咧到耳朵根了。

無論對甲方還是乙方,這是件皆大歡喜的事情,但顏明月的心情不太好。

開盤當天,柯扁臺讓胡蘭參加活動,由她寫新聞稿。這種但凡外出與人打交道的事,總是沒顏明月的份。她服務西班牙莊園數月,從未去開過會,更不知道開盤的形式是怎麼樣的。

顏明月不知道柯扁臺這些安排背後的別有用心。她跟姚娜娜去西班牙莊園瞭解專案那次,柯扁臺看到杜來的目光多次落在她身上挪不開。

杜來單身,三十來歲正是如飢似渴的年紀。柯扁臺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心裡醋意大發,當時就決定以後決不能讓顏明月出去見客戶。

開盤當天有多家媒體參加,還有杜來以及其他領導,萬一顏明月動了心思想換別的工作,又或者有人看上她然後挖走,以及碰上想打她主意的男人,柯扁臺要把一切的可能性都杜絕。

開盤第二天上午,杜來興沖沖跑到奧田報喜,還特意進策劃部屋裡,連聲對顏明月說,“兩小時就賣完了,兩小時就賣完了。”

看著杜來那張興奮到有點扭曲的臉,顏明月面帶微笑說“恭喜,恭喜”,心裡卻忿忿中帶著些委屈,你們還記得不久前,罵我文案寫得軟趴趴這事嗎?

西班牙莊園開盤後工作量明顯減少,其它專案平時的活也不算多,顏明月閒著沒事便翻看房地產年鑑上的案例。

老陶從西班牙莊園開完覆盤會回到公司,站在策劃部門口樂滋滋地對顏明月說,“明月,那個樓書要重新寫,要做很有創意的。”

顏明月一臉不高興地合上年鑑,扭頭看向老陶,“他們不是說直接抄北京別墅的樓書嗎,怎麼又改主意了?”

老陶依舊笑眯眯的,看起來心情挺好,“估計是專案賣得好,他們底氣足了,覺得自家專案很牛逼。”

中秋節將至,奧田在放假的第一天團建,白天到郊區農家樂玩,晚上回市區KTV唱歌喝酒。

早上九點鐘,大家從公司集合出發,到郊區的農家樂。那裡有垂釣區、戶外燒烤和生態果園,一天時間的玩樂倒不會無聊。

午飯以燒烤配炒菜為主,天氣已轉涼,大家圍坐在被拼到一起的兩張桌子前,張鐃一直圍在火爐前負責燒烤,此時將烤好的肉都擺上桌。柯扁臺從大家釣的魚中挑了兩條大的,讓農家樂都做了紅燒。

菜剛上齊沒吃幾口,柯扁臺就當著所有女員工的面,直接將上衣脫了,一身贅肉隨著脫衣動作晃盪著甩露出來,有幾個男同事見狀,也將上衣脫掉。

顏明月坐在柯扁臺的正對面,雖然隔著大桌子,但那一身的體壯膘肥,讓她感到非常不自在。她的目光不知該往哪放,臉上浮現出尷尬的表情,只能低頭看桌上的菜,甚至連靠近柯扁檯面前的菜都不願看。

除了坐在柯扁臺旁邊的韓嵐若無其事地微笑著,別的女同事要麼低下頭,要麼看向別處,而柯扁臺則是自顧自地舒展著他那一身厚實的脂肪,毫無羞愧之色,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身材有多糟糕。

顏明月心裡暗發牢騷:難不成這些脫衣男以為自己是“酒池肉林”中的肉,香豔無比?

顏明月原本挺喜歡吃燒烤和魚,卻被幾個男人赤裸裸的行為噁心到沒胃口,索性匆匆扒拉幾口飯後,就跑去果園區摘果子吃。

晚上回市區時,坐張鐃車子的顏明月想半道下車回家,但張鐃愣是一腳油門踩到底,直接開到預定好的KTV。

昏暗包廂裡,顏明月這種不懂喝酒與玩遊戲的人顯得格格不入,她倦縮在角落的沙發上玩手機,李依依和幾個設計師在玩抓手指遊戲。柯扁臺、張鐃和老陶等幾人在不遠處大聲划拳行酒令,時不時興奮得手舞足蹈,發出陣陣勸酒的吆喝聲。

“明月,過來喝酒。”柯扁臺顯然喝高了,酒精作用下漲成醬紫色的臉笑起來,橫肉一顫一顫的,他衝顏明月招手。

顏明月正準備回家,被這麼一叫反倒不好走了。

老陶麻利地拿著一杯啤酒過來給顏明月,她連忙搖頭擺手說,“我不懂喝酒,一沾就醉。”

老陶帶著一身酒氣,滿臉痞笑,“多喝幾口就會了。”說著將她推到柯扁臺旁邊的凳子前摁坐下。

顏明月看實在躲不掉,象徵性地抿了一小口,“真喝不了,我要醉了。”說完皺著眉頭,放下酒杯要離座,柯扁臺突然把手伸過來,瞬間把顏明月嚇得魂飛魄散,蹭地一下站起來跳開。

她不知道柯扁臺想做什麼,但肯定不會有好事,索性趕緊回到角落的沙發坐下,打算趁沒人注意時回家。

柯扁臺的手伸出來把顏明月嚇到失態,令他很尷尬,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猶如被雷劈過一般,昏暗燈光下更顯焦黑得嚇人。老陶趕緊往他的杯中倒滿酒,“柯總,再敬您。”大家又恢復了剛才的熱鬧勁,繼續喝酒。

十來分鐘後,顏明月悄悄離開KTV。

當柯扁臺再次朝她坐的位置看去沒見人時,連著猛喝幾杯酒,沉默片刻後,左搖右晃著身子,連連拍打老陶的肩膀,大著舌頭說道,“老陶,你記,記住,一個男人,只有霸佔了一個女人的身體,才,才能霸佔她的心,最終放心把工作交給她做。”

老陶附和著連連點頭,哈哈大笑起來,繼續把柯扁臺的酒杯斟滿。

那句“霸佔”的話是多年前一個京城大地產商說的話,此人將公司裡稍有姿色的女人都變成後宮。這件事在地產圈不是秘密,柯扁臺聽說此事時羨慕不已,並且牢牢記住了。

已在回家路上的顏明月,渾然不知柯扁臺對她如此虎視眈眈。

當了幾年老闆的柯扁臺認為,自己不僅能在商場上叱吒風雲,更能在床上翻雨覆雲。

單身且有點小才華又無依靠的顏明月,讓柯扁臺心中的慾望蠢蠢欲動。

顏明月服務的西班牙莊園上市就熱銷,開盤就成為當地銷冠的山水家園也是她負責的。但凡她經手的專案業績都不錯,這讓柯扁臺對顏明月非常滿意,覺得她是自己的福星。這種女人一定很旺夫,這讓柯扁臺更堅定要把顏明月搞到手的決心。

他甚至覺得,以自己展示的人格魅力,終有一天,顏明月會對他投懷送抱。

假期結束上班後,顏明感覺柯扁臺對她的態度比以前更反常了。有時對她極熱情,誇她工作表現好;有時又忽然冷若冰霜,沒事找事的給她工作挑刺。

柯扁臺想透過這種方式,讓顏明月覺得自己有問題,或自卑、或不安、或惶恐……以此摧毀她的自信心,令負罪感徒升。

而屢被壓制的顏明月想跳槽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可偏就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沒有公司主動找她。裸辭背後的不確定性,以及奧田遠低於業內同行的加班情況,是她猶豫不決的主要因素。

其實對於柯扁臺的諸多行為,忍耐從來都不是美好品德,以狠硬心腸抗擊或是迅速離開才能減少傷害。顏明月的優柔寡斷,讓她繼續著這份令她鬱鬱寡歡的工作。

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在這中間所發生的種種,不過是給施害者為所欲為提供更多時間與機會。

西班牙莊園持續熱銷,柯扁臺主動把專案的影片宣傳片包攬下來。售樓處的軟裝要做調整,將以前中規中矩的裝修風格換成熱情洋溢的西班牙度假氛圍,執行前需要做三維包裝來體現效果,柯扁臺又包攬下這項工作。

顏明月在影視公司就是做動畫包裝與剪輯的,這些工作自然就都落到她頭上。

影片需要配音,老陶讓顏明月找配音員,她透過購物網站找了一個發給老陶。

柯扁臺知道後,一臉邪笑地跑到策劃部門口問,“配音還能在網上買嗎,這麼方便,網上有老婆買不?”

看著柯扁臺那猥瑣的笑臉,顏明月帶著冷酷的笑意回道,“有老婆買,買一送一半年後當爹。”

“哈哈哈哈……”

柯扁臺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樂呵呵的離開,顏明月感到納悶,難道他真聽不懂這話裡的意思?

辛苦幾天後,顏明月將宣傳片與三維效果圖發給柯扁臺。“柯總,都做好了,你先看下效果。”

過了幾分鐘柯扁臺回覆,“總感覺不夠熱情洋溢,不過先這樣吧,到時候看客戶意見。”

顏明月心想,這些東西他未必懂,沒隨意亂評價可能是怕露短。

柯扁臺又發來資訊,“其實你應該在生活中多做些嘗試,這樣才能提高你的創作水平,比如抽抽菸、喝喝酒。”

顏明月覺得這是中秋團建勸酒未遂之後,對她的再次洗腦,索性不回應他的話。

但她心裡的火苗子開始熊熊燃燒了,這蠢貨到底安的什麼心?作為一個老闆,要麼說“女人要在床上做蕩婦。”要麼讓煙酒不沾的人學抽菸喝酒,話裡話外總流露出賤至無敵的算計。

就連香菸盒都在醒目位置寫“吸菸有害健康”,你卻還讓我學抽菸。喝酒傷肝損胃的例子不在少數,因酒亂性的事多的很。但凡人心有半點渣壞,往酒裡放點什麼都有可能。

雖然顏明月並不覺得抽菸、喝酒的人就不好,但風月賣場的女人,有多少是不沾菸酒的?

在昏暗燈光的夜場裡,煙霧繚繞之中,酒精催化之下,男人可以把他們的毛手或毛腳伸向不該伸的地方歸咎於酒,他們可以既摟又抱甚至在提起褲子後,說喝酒斷了片,此前行為與他們無關。

倘若酒會說話,大抵會說:“你自己渣爛就行了,幹嘛扯上老子!”

那些把杯中酒推到女人面前的,未必是男人,也可能是禽獸。清醒女人不醉難浪騷染風塵,渣男就難有機會。

顏明月忽然想起魯迅先生說過的一句話,“男人有兩大愛好:拉良家女子下水,勸風塵女子從良。”她覺得這句話至少前半句太適用於柯扁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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