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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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雞頭不為牛後，商深，我相信你更願意在小舞臺上盡情施展自己的才華，而不願意在大舞臺上束手束腳，成為被別人指揮的木偶。”董博瀚話音剛落，一個人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說話的時候人還在門外，話說到一半，人已經一步邁進了房間中。

商深一下子愣住了，進來的人他也認識，正是上次嚇跑朱石的儒雅男。

莫非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啟東？

“商深你好，我是王啟東。”王啟東主動和商深握手，一臉燦然的笑容，他身穿白襯衣，中規中矩的打扮卻掩飾不住他臉上的生機勃勃和自信，“上次見過了，不過當時不知道你就是商深，要是知道的話，我說什麼也不能放你走。不過人生就是這麼有趣，該相遇的總會相遇，一聽到向西說總算找到了你，我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錯過了第一次，不能再錯過第二次。如果趕上了最好的時候還錯過的話，就太遺憾了，是不是？網際網路時代很快就到來了，如果我們再不相遇，再不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未來，也許就真的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王啟東很是健談，上來就說了一大堆話，而且很有感染力，親切又有鼓動性。和趙向飛的話具有感染力和煽動性不同，他的話讓人感覺更親切隨和。

不知為何，商深總是下意識地拿王啟東和趙向飛對比，雖然二人一個在深圳一個在北京，遠隔數千裡之遙，也沒有什麼交集，他卻總認為二人有什麼共同之處。

所以在王啟東說了一通話之後，商深回應他的第一句話卻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你認識趙哥嗎？”

眾人一愣，頓時鬨堂大笑。

商深又補充說道：“中國黃頁的趙向飛。”

“知道，但沒見過，趙向飛也是我極敬佩的幾個人之一，也正是他的中國黃頁，讓我看到了中國網際網路的希望。”王啟東招呼商深坐下，依次衝眾人打了招呼，又特意問董博瀚，“安平最近在忙什麼？我很想念他。上次在廣州和紀德佑喝啤酒時還回憶起和安平聊天時的情景，就像昨天一樣。”

董博瀚哈哈一笑：“陳總最近忙著融資，忙著上線網站，他也經常提到你，說你思維活躍，善於從現在的現象之中發現新的亮點，還說你是一個模仿天才。”

“是誇我還是損我？”王啟東開心地大笑，“模仿沒有錯，日本企業當年也是靠模仿起家，最後才有了自己的風格和創造，電腦本來就起源於美國，網際網路也是，我們想要跟上資訊時代的腳步，就要從模仿開始做起。當然，不僅僅只是模仿，還要超越。傅開誠和我的觀點就一致，他的祥麟網站就辦得不錯，聽說明年要改版，還要改名。如果再算上紀德佑的韻舟網站正式推出的全中文搜尋引擎服務，以及陳安平明年要成立的新網站，我相信1997年是中國網際網路元年，你說呢商深？”

聽到王啟東提到了陳安平、紀德佑、傅開誠一個個在業內燦若明星的名字，商深的熱血被點燃了，他完全贊同王啟東所說的中國網際網路元年的說法：“1997年是時代驟變的一年，除了這幾人之外，趙向飛到北京參與外經貿部的網站建設，紀德佑在廣州，陳安平在北京，傅開誠在北京，你和王哥在深圳，中國網際網路創業的激情已經燃燒了整個中國。”

“我？”王啟東一指自己的鼻子，搖頭笑了，“比起前輩們，我和向西還差了不少，還沒有真正邁進網際網路的大門。以前我擺過地攤，幹組裝電腦的生意，結果發現就連路邊攤也競爭激烈，最後沒賺到錢，只好老老實實地回去工作了。我在尋呼機行業的龍頭老大潤迅公司工作時，認識了陳安平，當時我就想，在網路時代還需要尋呼機嗎？肯定也需要，因為交流是人的本能，不管採取什麼方式交流，人時刻都有交流的渴望。陳安平說要做網路傳呼，我贊成他的想法，其實我沒有告訴他的是，我也想做網路傳呼，我還起了一個更形象、更生動的名字—網路即時通訊。”

“ICQ！”王啟東的話引起了徐一莫的共鳴，她脫口而出，“我上次就對商深說過，如果我們有一款中國人自己的ICQ多好，現在的ICQ全是英文介面不說，而且和系統的相容似乎也有問題，功能又單一，不太好用。商深，你不是說想漢化ICQ，讓ICQ更符合中國人的使用習慣嗎？”

王啟東頓時眼前一亮：“你真這麼想，商深？太好了，你和我們想到一起了，向西，你費這麼大力氣找到商深，還真是有眼光，商深和我們確實是同路人。”

崔涵薇當即插嘴說道：“一莫說得沒錯，我也很喜歡用ICQ，但ICQ介面不太友好，功能又單一，不想用它吧，許多人都在用。用它吧，又覺得彆扭。如果再有一個比它好用並且市場佔有率高的軟體出現，我一定換了ICQ。商深，如果你加盟我的公司，我會全力支援你改寫ICQ或是自己重新編寫一個網路尋呼軟體，或者說即時通訊軟體。”

“不如這樣……”王啟東舉起茶杯，“既然我們興趣相同、目標一致，不如聯合在一起，誰也別爭商深了，大家一起合作不就行了？向西和商深負責技術，涵薇，你和我負責資金和運營，怎麼樣？”

“好呀，我沒意見。”崔涵薇對王啟東、王向西印象很好，她也知道網際網路開放、共享和雙贏的原則，就舉起茶杯，“來，商深、王哥、一莫，為了我們共同的美好明天，乾杯。”

商深和徐一莫都舉起了茶杯，只有董博瀚一個人被遺忘了，商深笑了笑，拿起董博瀚的茶杯遞到了他的手中：“董總，加盟或是不加盟天馬不重要，合作有許多種方式，就算不合作，只要是為了共同的事業，為了中國的網際網路事業可以更快、更早地興起，可以趕上甚至超越美國，凡是為中國網際網路的發展出力獻策的同行，都是我們共同的合作伙伴。網際網路的大潮可以容納無數創業者和成功者，可以是一個百億甚至是千億、萬億的市場規模，來，為了中國網際網路的明天，乾杯。”

董博瀚本來有幾分落寞，被商深的一番話激發了豪情，接過商深遞來的茶杯，哈哈一笑：“來，乾杯。為創造歷史的一刻乾杯，為奠定歷史的現在乾杯！”

幾人舉起青瓷茶杯碰在了一起，杯子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和旁邊包間裡的碰杯沒什麼兩樣，卻在一瞬間定格成了歷史，決定了未來諸多人物不平凡的命運！

1994年4月20日，透過一條64Kb的國際專線，中國全功能接入國際網際網路，這成為了中國網際網路時代的起始點。當時網速之慢是現在的寬頻無法想象的，發一封郵件有可能七天才會到達。三年之後，1997年，網速雖然提高了不少，中國的網際網路已經呈現出熱火朝天的景象，但真正的網際網路浪潮還沒有到來。

在全國各地，卻有無數如商深、王啟東、趙向飛、紀德佑、陳安平、王向西、傅開誠一樣的熱血青年，敏銳地發現了時代的契機，以高人一等的眼光和快人一步的動作搶先佔領了中國網際網路元年的制高點，從而邁出了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時代的潮流不可抵擋，在即將到來的網際網路大潮之中，誰會成為時代的弄潮兒，和他的出身、長相以及身高都無關，只和他的眼光、才華和對未來有沒有信心有關！

許多年後當商深再次回憶起在米博士茶館中的一幕，他才知道，他的命運軌跡在碰杯的一刻，就被決定了未來的方向。如果說他在德泉儀表廠的工作是他命運轉折的一個關鍵點—他遇到並且喜歡上了範衛衛，而他在德泉和董博瀚的認識，也奠定了他置身於網際網路浪潮之中的根基。之後為天馬所做的一切，進一步讓他在中國網際網路元年的歷史時刻留下了屬於自己濃重的一筆。

董博瀚望著商深意氣風發的笑臉，心中感慨萬千，誰也沒有他對商深的感情深厚，畢竟商深是他發現的人才。儘管他早就看出商深並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卻還是沒有想到商深的深圳之行會收穫如此之豐，有了崔涵薇資本力量的介入，有了王啟東和王向西創業思維的碰撞，商深會快速成長為一名可以在網際網路浪潮之中遨遊的全能型高手，而不僅僅是一個電腦技術上的高手。

可惜的是，也許天馬不再是最適合商深的舞臺了，原本以為在商深成長起來之前還可以為天馬的發展做出一定的貢獻，沒想到商深的成長速度之快遠超他的想象。如果說在德泉時的商深還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青蔥少年，有天分和勤奮卻缺少眼界，那麼在北京時的商深已經對自身價值有了一定的認識，而現在經過深圳之行的他，更多了成熟和穩重，還多了高屋建瓴的見解和對未來更為清晰的認識。

董博瀚既為商深感到高興又為天馬感到遺憾，商深已經成長為可以左右自己命運的弄潮兒了，不再需要別人的評估和賞識。

當然，就商深自己而言，他只是想更快、更好地釋放自己的能力，讓自己不至於落後網際網路浪潮太多。

快到中午吃飯時間了，王向西提議道：“中午一起吃個便飯吧。”

幾人聊得正投機，就都表示同意。從米博士茶館出來，走不多遠就來到一家粵菜館，幾人剛落座，王啟東的手機忽然響了。

“劉凌，我在深圳，你在北京？最近不知道什麼時候去北京，去的話，一定聯絡你。”王啟東一邊接聽電話，一邊有意無意多看了商深幾眼，“你正在編寫一款防毒、清理系統的軟體，借鑑了一個叫商深的年輕人的創意？從哪裡借鑑的？重慶火鍋城老闆的電腦裡面？你可真行，真會見縫插針。商深正和我在一起，你要不要和他說話？”

商深坐在崔涵薇和徐一莫中間，正在嗑瓜子，沒想到王啟東的電話內容涉及了他，當時一驚，瓜子都掉了。

“找我？”商深接過了電話，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對方自稱叫劉凌，他愣了愣，“劉凌你好，我是商深，很高興認識你。”

儘管不太熟悉劉凌其人，但剛才聽王向西介紹過劉凌的經歷，商深對劉凌也心生敬佩—在大學期間就能成為百萬富翁的人，絕對是一個天才級的聰明人物。

“商深你好，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我知道你。先跟你說一聲抱歉，我抄襲了你的創意。我從重慶火鍋城老闆的電腦裡複製了你的365清理軟體，然後在你的創意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一些功能，估計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形成一個全新的大型功能性軟體，這樣，等軟體推向市場之後，我按一定比例付你報酬，怎麼樣？你覺得多少合適？”

商深認真地想了一想：“不過是信手寫來的一個小軟體，本來就不成形，你拿走之後讓我的創意發揚光大，我應該感謝你才對，怎麼好意思再要報酬？”

“不行，要尊重智慧財產權，如果我不認識你還好說，可以用找不到原創作者為理由來安慰自己，但我既然認識你了，就一定得按照規矩辦事。”劉凌還以為商深會獅子大開口要一個高價，沒想到商深全然沒有商業頭腦，居然要免費贈送，他不由得心生感動。

誠然，如果他不說，商深也不會知道他的軟體是抄襲了他的創意，但做人的原則讓他必須告訴商深，更何況商深和王啟東又是朋友，IT圈子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如果事後再被商深發現了他的所作所為，傳了出去，他就沒法做人了。

“這樣呀……”商深遲疑了一下，“你覺得多少合適就行了，我沒意見。網際網路本來就是一個開放共享互利共贏的平臺，我的創意如果能為你帶來靈感，能為許多人帶來便利和服務，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劉凌深為商深的大度和不計較得失的態度叫好，和他接觸的純粹的唯利是圖的傳統商人不同的是，伴隨著網際網路興起的新一代的創業者，在金錢上都不太計較一時的得失，大多目光長遠，更在意長遠的收益。

略一盤算，劉凌說出一個自認對得起良心的開價：“按5%的比例提成，怎麼樣？因為軟體推向市場，還需要經過許多環節，每個環節都要留出利潤空間，我個人的利潤也只能提成到15%。”

“足夠了，謝謝你，劉哥。你有原則，堅守底線，有信念的人可以走得更遠，我相信你未來會走出一條與眾不同的成功之路。”商深很客氣地感謝了劉凌，現在智慧財產權保護的規章制度還不成熟，市場機制也沒有建立，即使他的創意被人竊取了，去起訴對方，也未必能贏，所以劉凌能主動向他分成利潤，已經是良心做法了。

“哈哈，借你吉言，商深。回北京後，記得找我，我們好好聊一聊。可以預見的是，在不久的將來，網際網路大潮就會到來，到時我們一起暢遊在網際網路大潮之中，傲立潮頭。”

“好，回北京我一定去找劉哥。”商深將電話還給了王啟東，朝王啟東點了點頭：“謝謝王哥。”

“不用謝我，我又沒做什麼，要謝就謝你自己。”王啟東拍了拍商深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剛才你的態度讓我很受感動，商深，你預言劉凌可以走出一條與眾不同的成功之路，我卻認為你以後的成功會比他更獨特、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