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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康鄉大龜裡。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頭戴赤幘(zé),腰掛長劍,著一身絳色衣衫,大步走入徐氏宅邸。

“伯兄,為何仲兄失蹤了數日,你才讓人來知會我!”

徐莊一進正堂,便繃著臉質問自家長兄。

昨日,正在小槐鄉夕陽亭擔任亭長的徐莊,突然收到伯兄從家裡寄來的信,信中說他的仲兄徐無知已經數日沒有回家,希望徐莊能回去商議此事。

徐莊看完信後,立刻心憂如焚。

他那個仲兄雖然沒什麼本事,也沒有讓人欽佩的德行,但對徐莊卻是十分的好。

在徐氏發家前,他們三兄弟生活困苦。

長兄徐山外走他鄉討生活,仲兄徐無知一邊在本地文氏府中為僕,一邊辛苦將徐莊撫養長大,那段時間裡兩人相依為命,相互間有著極深的感情。

所以一聽說徐無知失蹤,徐莊便急匆匆趕回家裡。

而見幼弟一回來就大聲質問,徐山忙開口解釋。

“你得到縣尉賞識,當上了夕陽亭長,是我徐氏的喜事。現在外面盜賊猖獗,我擔憂你公務繁忙,怕這件事亂了你的心,萬一做在任上做錯什麼事情,豈非得不償失?所以就想著先自己去尋一尋,若能找到你仲兄,也不勞你分心。”

徐莊哼了一聲:“此事關乎仲兄安危,哪能夠耽擱。伯兄,伱信中說得簡略,仲兄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一個人怎麼會平白失蹤?”

徐山苦笑道:“你仲兄之前不是向你討教了一首給女人的詩嗎?他前些日子又讓我托里中的劉媼前往平安里給他說親……”

徐山從請媒人上門說親開始,一直講到徐無知想出來的絕妙計劃。

“你仲兄當晚沒有回來,第二天鄉里就傳遍有賊人在平安里的牆垣挖洞,欲闖女子門戶,結果被狗咬走的事情。我聽說後心中又氣又憂,想著等你仲兄回來,定要好好罵他一頓,哪知到了晚間,還是不見他的蹤影,我感覺不妙,就悄悄去找尋,但直到現在也沒發現他的蹤跡。”

“仲兄挖洞的事情,可有人知道?”

徐莊臉色鐵青。

徐山忙道:“家中只有我和一個隸臣知曉。至於外面,聽平安里的人說,那晚沒人見過賊人的模樣,在裡典帶人趕到前,他就已經跑掉了。”

徐莊眼中有寒芒閃過。

他年紀輕輕就得到縣尉的賞識,又透過縣中考試,成為一方亭長,可以稱得上前程大好。只要他努力往上攀爬,日後說不得能在縣裡任一高職,實現整個徐氏家族的騰飛。

如果在這個時候,傳出他徐莊的仲兄是一個在裡牆上挖洞,夜闖寡婦門的賊人,縣裡的長吏會如何看他徐莊?

縣尉,還會像以前一樣賞識他嗎?

日後徐莊如果有升職的機會,是否會有同僚藉此攻訐於他?

想到這裡,徐莊對仲兄的擔憂,已經被自己的前程蓋過。

此事絕不能洩露!

以常理來看,徐無知這麼多天沒有回家,雖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多半是已經無了,這種情況下沒有必要搭上自己的未來。

徐莊深吸一口氣,陰聲道:“伯兄,那個隸臣要想辦法殺掉。你也不要去平安里檢視了,勿要讓人將那晚的事和仲兄聯絡在一起,否則會壞我徐氏名聲,對我日後的前程有影響。”

徐山見幼弟神色,立刻明白過來:“你說的對,此事確是我欠考慮了。當時你仲兄跪在地上求我,我一時心軟就答應下來,早知如此,我是絕不會應下的。只是你仲兄,唉,我猜他是不是在回來的路上遇上賊人,被他們殺了。”

“賊人……”

徐莊眯起了眼睛,低聲道:“最近是有一夥盜賊流竄過來,還在朝陽裡犯下了大案。縣中已下發了讓各亭加強警備的命令。仲兄半道碰上,不是沒有可能。”

“但我總覺的此事可能性不大,那夥賊人多在白日出沒,晚間很少作案。仲兄失蹤的事咱們現在先不要聲張,找個藉口掩飾過去。等平安里那事的風頭過了,再慢慢去查探當晚的情況。”

“不管是何人害了仲兄,我徐莊若是知曉,必報此仇!”

……

徐氏兄弟因為怕徐無知挖洞做賊的事情洩露出去,影響到徐莊未來的前程,選擇了沉默和掩飾。

位於平安里的吳廣則在經歷最開始的擔憂後,逐漸放鬆下來。

“徐無知失蹤這麼久,徐氏老大也沒有到平安里來檢視,他們應該還沒有懷疑到我身上,或許他們認為徐無知是在半道被賊人劫了?”

吳廣心頭有所思量,他不知道徐氏兄弟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就算懷疑到他這裡來也沒什麼,這古代沒有監控、指紋鑑定等刑偵手段,只要他當時做的乾淨,就不容易暴露。

而且他估摸徐氏兄弟可能會顧忌到名聲,不想讓人將挖洞事件和自家聯絡起來。

那夜有賊人在文姬家牆上打洞,闖入宅中欲行不軌的事情在太康鄉傳得沸沸揚揚,鄉里寡婦聞之色變,各處裡吏還因此對各里的牆垣進行檢查,防止類似的事情發生。

至於挖洞賊人的身份,更是眾說紛紜。

有人將其與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盜賊團伙聯絡。

有人則說是附近鄉里的好色男子,早就看上了文姬,想要來一出夜上寡婦床。

還有平安里的人懷疑是徐無知做的,他之前多次上門騷擾文姬,這事情一鬧出來,正常人當然會第一個想到他。

特別是從那晚後,就沒有人看到過徐無知的身影,讓人不免想到“畏罪潛逃”四個字。

但懷疑歸懷疑,因為徐無知有個“鄉紳”長兄,弟弟又是一方亭長,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沒人敢在外面胡亂說話。

到現在為止,挖洞事件依舊迷霧重重,成為鄉里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作為漩渦中心的文姬,這段時間裡同樣飽受鄉里人的各種議論,就算有吳廣作為震懾,那些鄉人不敢當著他們的面胡言,私下裡各種調侃是少不了的。

不過這樣的情況只持續到了八月下旬。

然後不管是鄉人對挖洞賊人事件的猜測,還是私下裡對文姬的各種調侃,全都在一日之間消失不見了。

因為整個平安里,太康鄉,陽夏縣,陳郡,甚至是整個天下。

全都被一個來自咸陽的訊息所震驚。

天下黔首,世間萬民。

不管是男是女,是何身份。

每一個聽說訊息的人,全都會愣在當場,久久難以平靜。

因為他們的皇帝,大秦帝國的統治者,號稱功蓋三皇德過五帝的天下至尊。

那個統治了全天下十一年的男人,崩殂於東巡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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