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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康平抬起袖子擦了擦泛紅的眼角,哽咽道:

“小的就和兩位軍爺直說了吧,我們不是富商趙家的主脈,只是旁支,傳到小的這一代兩家之間的血緣關係那就愈發淡薄了,說句是遠房親戚都不為過。”

“只是因為女兒打小生的容貌好,我們家的小生意又得依靠著主家才能生存,因此女兒小時候就被主家人不容分說的接走養了,平日裡,我們倆等閒都見不到女兒呢,如今女兒大了,婚事我們倆更是插不上手,如果能選的話,小的寧願女兒平平淡淡的嫁個尋常人家,過安穩生活哪用的著遭受此罪啊?”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

倆兵卒瞧著面前這身高七尺多的中年男人當街說哭就哭,也是愣住了。

站在趙康平身邊的安錦秀也是跟著抹眼淚道:

“是啊,軍爺,嬴異人逃跑的訊息一傳出來,主家人就跑到我們家裡對我們發洩一通怒火,不僅把我們家從族譜中踢了出來,讓我們好自為之,還說把女兒重新還給我們,以後他們就不管了,也禁止我們家再找上門尋求幫助,你們說說這人心都是肉長的,兩位軍爺家中想必也有孩子吧?”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們夫婦倆位卑勢小看到女兒遭此大難,在家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想來想去除了能想出來給這兒送些吃的,竟然什麼也做不了。還請軍爺們通融一二吶。”

“這……”

倆士卒聽到這話,想起家中幾歲的孩子也忍不住生出惻隱之心來,更何況揣在胸前的小金餅也是硬邦邦的,還帶著趙康平的體溫呢。

“放不放人進去啊?”

左邊計程車卒看著右邊計程車卒詢問。

右邊計程車卒伸手撓了撓腦袋:

“頭倒是也沒有交代不讓人探望趙姬。”

二人對視一眼,左邊計程車卒就用右手中的長矛指了指倆壯漢揹著、挎著的大包小包蹙眉道:

“你們的東西倒是帶的還不少嘞,讓這倆人把他們身上所有的包裹都放在地上一一開啟我們倆得仔細檢查一番。”

“行,行!”

“大虎、二虎快些照辦。”

趙康平衝著倆八尺大漢說道。

大虎、二虎忙彎腰跟著做。

“軍爺,您瞧這幾個小麻袋裡都只裝了些尋常的麥子、黍米和稷米”,趙康平伸手從麻袋中抓起一把麥子賠笑道。

一個士卒將手中的矛往麻袋中紮了扎,前三個麻袋扎的很容易,等到矛插入最後一個麻袋時輕輕一紮竟然流出了血。

士卒們見狀,眼睛瞬間瞪大,左邊計程車卒一把抓住趙康平的衣領暴呵道:

“你們給這個袋子裡裝了啥?!”

“軍爺,軍爺,別動手,這個袋子下面只是放了兩隻雞和幾小塊羊肉,我們女兒剛生產完,身子虛弱想著拿些肉來給她補身子用的。”

安錦秀被突然暴怒計程車卒給嚇了一跳,忙彎腰將第四個麻袋上層的一小袋豆子取了出來,下面藏著的母雞和羊肉也露了出來。

士卒看到東西,心中鬆了口氣,這才鬆開趙康平的衣領。

趙康平瞧著倆士卒蹲在地上檢查起了宰好的母雞和切好的羊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剛才士卒抓他衣領的動作又急又猛,手勁兒也不小,別說把他妻子嚇著了,他這個大老爺們也是嚇得心臟重重咯噔一跳。

等倆士卒檢查完麻袋的東西,確定裡面沒有藏青銅兵器才點頭道:

“行了,行了,你們帶的東西沒問題,過來登記一下名字和住址,我們哥倆給你們半個時辰,你們進去送完東西說一會子話就快點兒出來吧。”

“哎哎,好的,好的,軍爺們真是菩薩心腸啊,好人好人吶……”

趙康平聞言,忙用眼神示意大虎、二虎將開啟的麻袋紮好口子,自己笑著報上了名字和住址,又用一連串的好話恭維了士卒們一番,才帶著妻子和身後的倆僕人進入了質子府。

待四人走遠後,左邊計程車卒臉色都忍不住發紅了,開口道:

“老弟啊,他孃的,商賈們可是真有一張巧嘴啊,怪不得都能賺大錢呢,剛才那話誇的俺都有些飄飄然想上天了。”

“可不是嘛,我也是頭一次聽到這麼多好話。”

“不過,老哥,啥叫菩薩啊?”

“那詞俺也沒聽懂,可能是城外鄉邑中的方言吧?反正聽著像是夸人的。”

“夸人的就好,商賈們就是富貴,現在城內糧食吃緊,這小商賈竟然一拿就能拿出四麻袋的肉和糧,嘖!”

“這話倒是沒錯,商賈們除了地位太低下外,日子倒著實過得挺好,唉,身處亂世他們也能活得有滋有味的,著實令俺羨慕。”

“老哥,你這話講的也不全對呀,應該說山東六國的商賈們活得舒服,你瞧瞧秦國的商賈,那可真是日子過得連狗都不如……”

趙康平和安錦秀沒聽到身後士卒們的討論聲。

夫妻倆一進入質子府後,眉頭就雙雙皺了起來,細看之下還能瞧見二人眼底深處隱藏著的擔憂以及一絲微弱的希冀。

外面天寒地凍、銀裝素裹的。

眼下,王公貴族和普通百姓們一日都是兩頓飯,然而前者在飯點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間食備著是絕對不可能被餓著的,可後者就慘了,絕大多數庶民們從早到晚都是餓著肚子的,渴了喝水,餓了也喝水,各個長得面黃肌瘦,一日兩頓飯都是奢侈。

冬日天亮的晚,人起的晚,早膳自然也吃的晚。

趙康平幾人進入質子府也無人通報。

趙嵐等人正在屋子裡用早膳。

質子府內一切資源都匱乏。

唯一的炭盆也擱在趙嵐和小奶娃的房間裡。

在這可以說處處漏風的土胚房內,到處都冷的禁,趙嵐也沒啥講究的,直接讓桂、壯、花三人端著陶碗進她屋子內一同用膳。

壯堅決不進,樂呵呵的端著陶碗蹲在屋子門口吃。

桂、花二人拗不過趙嵐只好在屋子內的炭盆旁圍著坐下了。

花沒有和原主一起生活過,倒是隻覺得趙姬夫人心善。

桂則更進一步感受到趙姬夫人是真的變了,由內到外都變了,自從夫人分娩後,人變的聰明、堅韌、待人和善了,卻對公子異人的態度惡劣極了,桂也搞不懂這種轉變究竟是好是壞了,她用筷子夾著陶碗中的麥粒吃的有些食不知味。

坐在床上的趙嵐可不知道桂的心思,她的胃口很差,強忍著喝了半碗散發著豆腥氣的豆湯,又在桂和花的雙雙勸導下勉強吃了兩口麥飯,嗯,麥飯吃著是拉喉嚨的,咀嚼完之後往下嚥時險些沒把趙嵐給噎死,要知道這些麥子可不是嫩麥粒而是梆梆硬的熟麥粒直接扔在陶罐裡添上清水煮的,硬度也想而知了。

別說趙嵐沒吃過這東西了,記憶中原主不管是長在趙家本家,還是待在呂不韋或者嬴異人身旁都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

食材匱乏,缺少調味品,飯好不好吃是一回事兒,能不能吃是另外一回事啊!

看著花大口大口地吃著豆子和麥子混合的飯,麥子上還沾著些沒脫乾淨的麥殼子,趙嵐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覺得自己的牙齒和喉嚨又開始痛了。

“有人在嗎?”

這時,房子外面突然傳來了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

趙嵐隔著木窗戶聽到只覺得這聲音陌生中帶著些熟悉。

沒等她多想,蹲在屋子門口的壯已經端著陶碗起身出去了,沒一會兒,他就面色古怪的走到屋子門口,對著趙姬俯身道:

“夫人,外面來了一對陌生夫婦,他們倆說是您的親生父母,不是趙家家主夫妻倆。”

趙嵐聞言心臟不由跳動了一下,轉瞬就明白這是原主的血緣父母尋來了,她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額頭,有些心虛和尷尬。

天下只有認不出父母的孩子,應該沒有認不出孩子的父母吧?

她現在與原主可是差別大了,花未曾接觸過原主,桂、壯和她一同遭難了,她只要不開口多講,老兩口就會把她的轉變自然而然地歸結到這次遭難後,“自己”走投無路、為母則剛、心性大變了。

原主父母可是知道原主的戀愛腦性子的,不會一眼就把她這個外來靈魂給看穿了吧?

趙嵐越想心裡越是上下打鼓,忍不住咬了咬紅唇,按著身下的褥子在床上坐直身子,聲音有些不自然地對壯說道:

“嗯,你讓他們倆進來吧。”

“諾!”

沒一會兒,一對穿著斗篷的中年夫婦就相攜著走了進來。

看到兩人的樣子,趙嵐一愣,而後眼圈瞬間就紅了。

無他,她今天早上醒來後照過銅鏡,發現她和原主的長相可以說是有九分相像,說一句前世今生也不為過。

但她未曾想到在原主的記憶中出現次數不算多的親生父母竟然也和她上輩子的爸媽也長得有九分相像。

趙康平和安錦秀看到坐在床上的趙嵐,心肝也是一顫,隨之而來的就是狂喜,夫婦倆默契的對視了一眼,是了!單看眼神就能瞧出來這絕對是他們女兒無疑!

頂著桂、花好奇的眼神,安錦秀眼睛略微發紅的哽咽道:

“嵐兒這次遭罪了,也不知道想不想吃糖醋排骨和可樂雞翅了?”

趙嵐聞言一雙美眸瞬間驚得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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