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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之中,有五騎蓑衣客疾馳而過,有四人是開山河武夫,尚未歸元氣,便也只能騎馬了。

不過其中一騎,就是那個不是武夫要不是煉氣士的,瞧著個頭兒要矮小很多,估計年齡不大。

銀萍國西北官道,這五騎過境,泥水四濺,好在是路上行人不多。

即便這樣,劉景濁也被濺了一身泥水。

不能改頭換面,只好弄得邋里邋遢,半個月不刮鬍子不洗頭,早就看不出來是原本模樣。

只是兩把劍實在是太過扎眼,所以它們一直隱匿蹤跡,化虛藏在雲海之中。劉景濁的打算是,要是碰上個不要臉的登樓,就只能佩劍當做飛劍用了。雖然獨木舟與山水橋速度遠比不上捉月臺,但耐不住人家是仙劍啊!

也是到了這裡,劉景濁才知道銀萍國與金萍國原來是同屬一國,後來老皇帝駕崩,奈何膝下無子,便傳位給民間聲望極高的一位異姓王。結果老皇帝的子侄不願意了,乾脆收攏舊部,自稱萍國正統,佔據了一半國土。為了顯示自己那一支是正統,便在前面加了個金字。而那位異姓王,甘願前面加了個銀字,且銀萍國從來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那位銀萍國開國皇帝之後,皇位都是有德者居之,代代禪讓,已兩百餘年。

故而銀萍國這邊,老百姓都覺得只要自己有本事,就有機會當皇帝。故而,兩百年來,銀萍國百姓相比金萍國,過得好多了。

劉景濁抬手穩了穩斗笠,略微抬頭看向天幕。

瘦篙洲,聽著就多雨啊!當年只是匆匆路過,這趟倒是要好好領略了一番。

走了不過幾裡地,前方忽然一聲轟隆巨響,像是山塌了一般。劉景濁無法大肆動用神識,只好撒丫子狂奔往前,幾個呼吸跑了十里地,這才瞧見遠處一座山半數塌陷。估計是連日大雨,沖毀了山基。

還好還好,看樣子山底下並無村落。

抬手一拳,將那積攢的山石瞬間砸開,劉景濁又拍了拍手,體內本源真火自行竄出,頃刻間就在雨中形成一道十幾里長的火牆,就鋪在山腳下烘烤山泥。

幾個呼吸而已,方才坍塌的山石與已經成了穩固山峰的厚實牆壁,成了陶土,再想沖毀可就不容易了。

只可惜,這雨看來是沒有停歇的意思。

走過剛剛鑿出來的山谷,劉景濁這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座簡易避雨帳篷,四道蓑衣客圍坐帳篷外,還有一人,估計就在裡面了。

劉景濁只掃了一眼便繼續往前,但那四人,卻是個個緊繃著。

都不用看,劉景濁已經知道他們四人握緊了佩刀。

方才沒注意到他們,想著那麼快的速度,這會兒估計早不見影兒了,哪成想人家還在。估計是出拳之時太過嚇人,被人想成了壞人了。

劉景濁趕忙加緊速度,離開了這地方,免得被人誤會。

他前腳剛走,那處帳篷裡便有個少年人伸出腦袋。

少年人長相極其俊俏,白得都不像個男的,就好比話本里說的劍眉星目,面如冠玉。

少年人看了看只餘腳印的官道,沉聲問道:「你們覺得他會是什麼境界?」煉氣士還是武道中人?」

其中一位蓑衣客沉聲道:「世子,當務之急,是要想法子活命,那人境界與我們無關。」

少年人微微皺眉,「我在問你們問題,你們只需要回答即可!」

蓑衣客皺起眉頭,轉頭看向少年人,神色不善。

他明顯是強壓下想說的話,轉而說道:「一拳開山十幾裡,又能放出那等火焰的,反正尋常歸元氣夠嗆,元嬰修士也做不到。」

少年人聞言便喜上眉梢,「那此人至少也是歸元氣巔峰,煉氣士神遊境界了

?」

蓑衣客沉聲道:「世子,人家過路看也不看我們,我們最好不要去招惹人家。」

少年人二話不說轉身鑽進去帳篷,很快就又鑽出來,身上已經穿戴好了斗笠蓑衣。

他邁步走去馬匹那邊翻身上馬,剛要揮舞馬鞭,卻聽見一句:「世子!活命緊要。」

少年人確實淡然一笑,輕聲道:「四位,曹家至此還有你們四位死忠,我曹庋慶幸。但活命,怕跟我們跑多遠關係不大。我那二叔都知道我無心皇位,依舊派人滅門,那就不是我想活就能活的了。換一種說法兒,與其死在金萍曹氏手裡,手足相殘,還不如死在武道琉璃身拳腳之下,此生榮焉!」

少年人揮舞馬鞭,當場策馬狂奔,去追趕前方刀客。

四位蓑衣客對視一眼,其中一人緩緩起身,輕聲道:「世子說的對,想以逃命活命,能逃去哪兒?咱們都從金萍國逃來了銀萍國,沒什麼好逃的了。老四追上去,老二老三隨我斷後。誠王待我們不薄,到了抵命時候了。」

方才一直說話的那人,此時沉默不語,只緩緩起身,衝著三人抱拳。

前方路上,雨越下越大,劉景濁便也不想走了。正好路過一處石壁下,他便揮拳將其鑿出一個豁口,抬手點了一堆火,先避雨。

結果坐下沒多久,就聽見馬蹄聲傳來。

劉景濁轉頭看去,是那個個頭兒不高的蓑衣客,單騎至此。

劉景濁就看著他翻身下馬,然後往自己走來。

蓑衣客摘下斗笠脫掉蓑衣,咧嘴一笑,衝著劉景濁抱拳,開口道:「小子曹庋,見過前輩。前輩方才出手,氣勢恢宏,小子心馳神往。」

劉景濁微微一笑,實則是強壓下了嘴角抽搐。

他孃的,這小子長得也忒那啥了吧?怎麼跟顏敬辭一個德行?得虧這趟出門沒帶那倆丫頭。

撐死了十四五,就已經這模樣了,長大了怎麼辦?

誰說只有女的好看是紅顏禍水了?

劉景濁搖晃著酒葫蘆,輕聲道:「我讀書少,煩勞解釋一下,是哪個字?孤魂野鬼的鬼?」

少年人一笑,彎腰於地上寫下一個庋字,解釋道:「是這個字,擱置物品的意思。」

劉景濁點點頭,一副瞭然模樣,「那就是櫃子嗎?曹櫃子是吧?」

曹庋笑道:「前輩說什麼就是什麼。」

劉景濁又抿了一口酒,問道:「說吧,找我何事,拜師就算了,我收徒弟得經過大弟子跟二弟子同意才行。」

真是這樣,以後收徒弟,得白桃大劍仙跟姜柚大劍仙兩人同意才行。要不然別人的小徒弟都是寶貝,我劉景濁收個小徒弟,被倆師姐當成出氣筒?

少年人搖搖頭,「不敢高攀,只是我在被人追殺,想要離前輩近一些,好狐假虎威,看看能不能逃過一劫。」

此時又有一騎狂奔而來,那人翻身下馬,剛要往這邊走,結果就被一道拳罡攔在不遠處。

蓑衣客趕忙抱拳,沉聲道:「前輩,我們公子年幼無禮,還望前輩莫要與他一般見識。」

劉景濁卻撇了撇嘴,反問曹庋一句:「你就不怕沒被仇家追上,先被我一拳頭砸死?」

蓑衣客頭皮發麻,方才那道罡氣,是琉璃身無疑了,世子居然這般與人說話?

結果曹庋卻笑著說道:「不怕,真不怕,我爹孃早就死了,現在舉家被滅,逃也逃不掉,被抓住不還是個死?與其被自家二叔殺了,倒不如死在琉璃身手中,更有面子不是?」

哎呦喂!這小子有點兒膽子在身上啊!

雖然如今無法動用靈氣,想要動用神念都得花費巨大代價,感覺不到這小子內心變化

,但只看這眼睛,著實沒有懼怕之意。新

劉景濁灌了一口酒,笑道:「行吧,你不怕就行了。」

看向那蓑衣客,劉景濁問道:「其餘三人呢?」

蓑衣客沉聲道:「聲東擊西。」

劉景濁點了點頭,揮手撤去拳罡,示意那人也走來。

自個兒又抿了一口酒,忽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拍大腿,沉聲道:「糟糕,忘記告訴你,有人也在這路上埋伏,是要殺我。」

少年人只是一笑,順便往火堆裡添了一根柴,隨即笑道:「前輩收留我片刻,我已經很感激了,看得出來,前輩是個好人。」

劉景濁轉過頭,笑盈盈問道:「說的是實話?」

少年人點點頭,「家父曾經有個誠字封號,所以我不說假話,再說了,有時候說真話,別人也不一定會相信。」

劉景濁這才仔細又看了一遍少年人。

撐死了十五歲,心思縝密就算了,還懂得去捉摸他人心思,了不得啊!

劉景濁又抿了一口酒,「行走江湖,拔刀相助是對的,但我憑什麼幫你?」

曹庋想了想,開口道:「我現在除了一匹馬一身蓑衣,就只剩下一條命了,報酬真拿不出來。若死,我真不怕,但能活,我當然想活。前輩如今就是我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只能賭有人追上來時,前輩會不會袖手旁觀。家父曾經說過,萍水相逢,人家願意幫你,就得記人家一輩子好。要是人家不幫,也合情合理,萬萬不得去怨恨。」

頓了頓,少年人繼續說道:「退一萬步,若非前輩一拳開山,我絕不會湊過來。自己要死,何必牽扯無辜之人?」

劉景濁拍了拍腦殼,這又是一尊攔路鬼啊!

真不愧是能梳理清楚一座燈影洞天的人,這是算準了我劉景濁的脾氣,遇見這事兒,不大可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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