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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陽,好久不見,甚是想念,不知你最近可好。”坐在回程的高鐵上,指導老師和同學們有說有笑,柳芷溪卻挑了靠窗的位置,沉默地望著窗外風景。蔥蘢的大樹和繽紛的花草,從眼前一閃而過,遠處筆直矗立的樓房,虎視眈眈地望著它們,卻又像一隻被圈養的野獸,禁足在內,被叢林的生存法則無情淘汰,只能靠著人類的施捨苟延殘喘。
“芷溪,我現在在湖南張家界旅遊,這裡碧水青山,一片純淨,彷彿人間至地,引人入勝,讓人流連忘返、樂不思歸。”暖陽的私信立馬回覆過來,還有一張奇峰異石的風景照。“芷溪,你的家鄉是湖南吧?站在這片土地,我覺得無比親切,無比幸福,因為我會想著,這裡的微風曾拂過你的臉頰,這裡的雲影曾籠罩在你頭頂,這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彷彿似曾相識。我的每一步,都踏著希望,因為我渴望聽見你的足音,我的每一次回首,都滿載期待,因為我希望那是你的呼喚。”暖陽溫柔的話語,如同甘霖灌溉了柳芷溪的心。
一路舟車勞頓,高鐵抵達省城時,已經是晚上10點30分,學校派了校車來迎接他們。坐在空蕩蕩的車裡,姚瑤靠在付洪濤懷裡,嘴角掛著甜甜的笑,辛晨曦也打著瞌睡,一路上車裡都安靜無比,彷彿沉浸在了薄涼的夜色裡。柳芷溪的頭腦卻出奇地清醒,沒有一點睡意,車子拐了彎,臨近校門,她卻有一種凱旋歸來的成就感,雖然只是一次小小的比賽,沒有聲勢浩大的啦啦隊,也沒有夾道歡迎的禮遇,可是她卻感到無比自豪。
自豪就像一根尖細的針,扎進她的面板,讓她有刺痛的快感,而這根針卻挑起了她脆弱的神經。她回憶起和曾瀟、蘇淮在一起時,那無憂無慮的歡樂時光,而今,他們卻都以不同方式,與她逐漸遠離。
“芷溪,我明天會路過省城,你有時間嗎?咱們見一面吧。”柳芷溪的手機鈴聲響了一下,打破了這片靜謐。姚瑤嘟囔了一聲,付洪濤拍拍她的肩膀,“瑤瑤,該下車了。”姚瑤揉揉眼睛,整理了一下睡亂的長髮,抬眼望窗外,黑色的天穹星光點點,門口的奶茶店和書店仍在開門營業。“芷溪,剛才好吵呀,是誰給你發資訊呢?”姚瑤睜著湖光般瀲灩的眼睛,好奇地問柳芷溪。她剛準備回答,就看見蘇淮頎長的背影,停留在校車門前。
“芷溪”,路旁擺放的夜來香,散發陣陣馨香,碧綠的葉片在風中招搖,蘇淮穿著休閒長袖T恤,手裡拿著一盒包裝精緻的蛋糕,“給你,嚐嚐,我新做的芒果千層。”柳芷溪接過甜點,莞爾一笑,突然看見蘇淮的手背有紅色的小疙瘩,猛地想起他們在泰國時的遭遇,蘇淮因為吃了芒果而嚴重過敏。“蘇淮,你不是不能碰芒果嗎?”柳芷溪嗔怪地問,雖然是責備,語氣裡卻是滿滿的感動和愧疚。
“芷溪,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可以接受,即使會有短暫的不適應,但它會帶給我長久的快樂。”蘇淮走到柳芷溪身旁,對她耳語道,“告訴你一個好訊息,我現在在一家小型網際網路創業公司上班,薪水比以前打零工,豐厚多了。”
“真的?”柳芷溪笑逐顏開,不禁躍上前,輕輕擁抱了一下蘇淮,蘇淮身上熟悉的雕牌透明皂味道,混合著他迷人的體香,湧入柳芷溪的鼻腔,讓她有一種不想放開的衝動。她貪戀著這清朗的香味,留戀著他溫熱舒適的體溫,久久不願撒手,像躺在搖籃裡,做了一個美麗的夢,可是當她看見姚瑤朦朧的淚眼時,她如夢初醒,鑽出了蘇淮的懷抱。
“瑤瑤,我想問一你一個問題,可以嗎?”柳芷溪和姚瑤躺在她的公寓床上,兩個人光著腳踝,把腳空搭在床的邊緣。柳芷溪望著潔白的牆壁上,貼著的海報,是周杰倫的宣傳照,她輕輕哼著他的老歌,心事卻暗湧起伏。
“嗯”,姚瑤若有所思,輕聲應允。“瑤瑤,你還愛蘇淮嗎?”柳芷溪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問,這個問題既不合時宜又毫無意義,可是她神經,被一種莫名的高亢壓抑著,如果不噴簿而出,就會歇斯底里。
“我”,姚瑤的雙眼望著天花板,“我不知道,看見他時,我會有一種心悸,可是看見洪濤時,我會心安。我也不知道,哪一種,才叫作動心。”柳芷溪把玩著姚瑤的話語,讀出了幾分無奈和蒼涼,她卻想不出正確的語言給予安慰,也許沉默,就是最大的尊重,就是不觸及傷疤的,最有效的藥劑。
“芷溪,何必把愛與不愛,界定得那麼清晰呢?愛與恨,本就是桌上的兩滴水,一旦交匯,就相互融合,而一旦時光蒸發,就消失殆盡。”姚瑤轉過身,背朝著柳芷溪,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道。
房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砸門聲,一個陌生的男聲在門外叫囂著。姚瑤的身子立刻繃緊,像是十分緊張,柳芷溪一躍而起,卻被姚瑤一把拉住。她的神色悽悽,眼裡泛著淚光,哀求道:“芷溪,是他,不要開門。”
兩行晶瑩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芷溪,是鄧強,我的前夫。”“瑤瑤,你不是離婚了嗎?怎麼他又來找你?”柳芷溪想起了幾年前,姚瑤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痕,那都是鄧強暴力所致。
“他最近賭博輸了錢,和家裡鬧翻了,就想法設法打聽到我的訊息,跑到這兒來管我要錢。”姚瑤看起來十分害怕,細長的睫毛上,掛滿淚滴,她一眨眼,就落下一滴晶瑩的淚。
鄧強的砸門聲越來越大,柳芷溪擔心老舊的鐵門已經禁不住他的力道,他很快可以破門而入。她拿起手機,準備發訊息給付洪濤,姚瑤紅腫著眼睛,一把奪過手機,“不行!不能讓他知道!”柳芷溪詫異地望著她,“為什麼?他可以來保護你啊!”姚瑤絕望地閉上眼睛,“我不能讓他知道,我的秘密。”
“芷溪,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可是有些事情,我真的難以啟齒。北京的那次事情以後,我消沉了好一陣子,天天靠著酒精麻痺自己,寫下了一頁頁放不下蘇淮的日記。鄧強就是在那時,走進我的生活的,他說他不介意我的過去,他願意無條件地愛我、接納我,可是後來,我才明白,他愛的是我的錢,接納的是我可以讓他任意踐踏而不反抗的靈魂。”姚瑤捂著小巧的臉蛋,嗚嗚地啜泣著,淚水從指縫中落下,沾溼了潔白的床單。
“可是瑤瑤,你有什麼不可告訴付學長的秘密呢?我覺得付學長,才是真的愛你,真的,愛意即使不用言語表達,旁人也可以從眼神裡看出啊。”柳芷溪伸出雙手,搖了搖姚瑤的肩膀。“芷溪,就是因為這個,才更加不可以告訴他。因為,因為我還愛著蘇淮,那本日記就是證據,鄧強盜竊了我的QQ密碼,把我鎖起來的日記都翻看並拍照了,那些日記,記載的都是我對蘇淮的眷戀之情。”姚瑤無力地蹲下來,坐在地上縱情流淚,眼淚是軟弱的表現,可是也是她此刻能體現的最大的堅強。
“芷溪,就是因為洪濤愛我,所以我不能傷害他。鄧強要挾我,如果不轉錢給他,就要把日記公之於眾,讓付洪濤難堪心碎,讓他知道,其實他用盡全力去愛去呵護的女孩,其實愛著別人。”姚瑤雙眼木然,空洞地望著窗前,一隻秋蟬在梧桐樹上鳴叫著,發出規律而機械的聲音,“你說,如果我也是一隻蟬改該多好,不用思索繁雜的問題,生存只憑借天性和本能,每天就是唱著歌,一直到生命結束。”
柳芷溪心疼地抹去她臉上的瀅瀅淚水,“瑤瑤,可是你知道嗎?秋蟬的壽命很短暫啊,這個世界還有那麼多美好,等待著我們去發掘、去體驗呢!”“生命短暫,一輩子的時間,就只夠愛一個人,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吧。”姚瑤的眼裡一片死寂,忽然露出一線生機。
“你在幹什麼?”門外忽然一句男聲,大聲喝到,鄧強顯然是被那氣勢嚇到了,停止了瘋狂的捶門。柳芷溪起身,從貓眼裡望向門外,是付洪濤來了,他身材魁梧,穿著筆挺的海軍服,英氣逼人。
鄧強打量了付洪濤一眼,露出一臉奸笑,“哦,是你呀,想不想看些勁爆的東西?”付洪濤的臉因為氣憤而變得通紅,他攥緊拳頭,狠狠砸在鄧強的頭上,鄧強頓時跌倒在地。姚瑤聽見付洪濤的聲音,責怪柳芷溪,”芷溪,我不是要你,別告訴他嗎?“
柳芷溪睜大雙眼,無辜地說:“我沒有聯絡他呀。”“奇怪,他明明告訴我,今天有課,不會來的。”門外傳來了鄧強的慘叫,柳芷溪忙開門,竭盡全力拉住了付洪濤。
“滾!”付洪濤揮舞著雙拳,對準鼻青臉腫、攤到在地的鄧強,他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地離開。付洪濤的臉汗涔涔的,襯衣已經全部溼透了,“瑤瑤,像這種人來,你千萬不要開門,而且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好的”,姚瑤的眼神有些閃躲,“你今天不是要訓練嗎?怎麼有空過來?”付洪濤的面色有些痛苦,他反著手肘,使勁敲了敲自己的背部,豆大的汗珠滴在了地上。“付學長,您是哪兒不舒服嗎?”柳芷溪見狀,關切地詢問。付洪濤強忍著痛苦,“老毛病了,沒事”,他靠在沙發上,閉上了因為憤怒而血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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