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柏林大學物理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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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飯館靠近柏林大學,所以這家小飯館就像是馮·諾依曼去劍橋大學的時候,請他吃牛排的那家小飯館差不多。
就算是年少成名的陳慕武,在那家飯館的服務員眼裡,也和平常人沒什麼區別。
柏林大學這邊飯店的服務員們,也基本上早就習慣了有各式各樣的人在裡面討論各式各樣的問題。
食客中的那些個長得平平無奇的、禿頂的、戴著厚厚眼鏡的、穿著都是褶皺的西服的中老年男人,指不定就是附近大學或者研究所中的什麼教授、專家、學者。
但是和劍橋大學那家飯館不一樣的是,地處劍橋郡內的飯館的服務物件,基本上只有劍橋大學的老師和學生,再加上少部分和他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本郡居民。
而柏林大學卻在德國的首都柏林市內,除了學校的老師、學生和附近的居民,還有著數量眾多的流動人口。
今天的飯館裡,除了平時的常客,也有不經意間路過,剛好趕上肚子餓,於是隨便走進來就餐的新客人。
能在這樣一家深藏不露的飯館中,見到言論和照片都經常出現在報紙上的愛因斯坦,確實是能很令人驚喜的一件事。
即使大多數人都在平時的日常閒聊中,不太待見這個猶太裔的大物理學家,可那是誰也沒在生活中和他見過面的情況下。
真見了面之後,心中的感覺也就又要另當別論。
能和現在全世界當中最優秀的物理學家,在同一間餐館裡吃飯,不說榮幸不榮幸的了,只能說別人想要獲得這個機會都沒有。
可惜沒有手機也沒有網,不能掏出來拍照、錄影、發X發ins一條龍。
於是只好等待服務員下一次從自己的桌旁路過,到時候向他借用紙和筆,在愛因斯坦博士用餐完畢,準備離開的時候,再請他幫自己籤一個字。
然而,然而。
還沒等來服務員,卻先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後生徑直向愛因斯坦他們那桌走去,看樣子像是打招呼問候,但站了很長時間也不肯走。
愛因斯坦博士同樣很和善地,向這個年青人說著什麼。
誰也沒料到到了最後,年青人卻忽然提高了聲音,
雖然聽不懂什麼“變換”,什麼“仿射理論”,但是他說話那種頤指氣使的樣子還是能看得到的,語氣中滿滿的嘲諷還是能聽得懂的。
這個毛頭小夥子到底是什麼檔次,居然敢當面訓斥愛因斯坦?
只是風暴中心裡的這一桌,還不知道飯館中的其他客人現在是怎麼看待他們的。
泡利表達了自己對統一理論不看好的觀點之後,愛因斯坦很想深入瞭解一下,未來的柏林大學物理系主任為什麼會對自己的想法。
於是在詢問了兩位客人的意見之後,他邀請泡利坐下來,和他們在一桌吃飯,順便聊聊天。
陳慕武對此沒什麼反對意見,看今天這個情況,估計泡利整晚都要和愛因斯坦討論他的統一理論,戰火不會輕易燒到自己這裡來。
那自己就安心吃飯好了,愛因斯坦如果願意多掏錢再請一個人吃飯,也是他的事,和自己沒有關係。
反正德國已經漸漸走出了一戰失敗等各種原因導致的經濟危機,馬克的購買力也早就回暖。
退一萬步講,就算愛因斯坦不願意掏錢,自己幫忙出錢也不是不可以。
奧本海默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但是,既然陳慕武都沒意見,那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麼。
這張桌子上,自己才是學術地位最低下的那一個。
雖然看不起泡利,可人家畢竟是柏林大學的準終身教授。
中囯的諺語說,在大海中乘風破浪的蛟龍,到了淺灘上被小蝦調戲,在深山中稱王稱霸的老虎,到了平地上被幼狗欺負。
奧本海默愈發覺得自己就是那條龍,那隻虎,剛好1904年生人的他,按照生肖屬相來說,就是屬龍的。
中囯的傳統文化,還真是博大精深。
泡利坐了下來,今天被泡利宴請的那兩位同事,也只能跟著坐了下來。
他們都是柏林大學物理系的教職員工,和愛因斯坦的關係說不上太好太親密無間,但也總是每天都在系裡面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真正讓這兩個人感到驚喜的,是出現在桌子旁的陳慕武。
他們也在報紙上看到了陳博士在波蘭受到的無妄之災,但誰也沒想到愛因斯坦教授神通廣大,居然能在柏林火車站,把陳博士截胡,邀請到柏林大學來。
德國菜要比英國菜好吃的多,這是大家公認的事實。
奧本海默覺得,這桌上的菜品,似乎與他在奉天張府宴上吃到的菜品有幾分相似。
雖然不如後者精緻,畢竟價格和環境擺在那裡,但是食材烹飪手法和味道,都和中囯的東北菜如出一轍。
而對於吃飯這件事情,陳慕武持悲觀態度。
在德國吃的中規中矩,到了法國還能吃上十幾天的可口飯菜。
等離開法國回到英國之後,等待他的就是無盡的折磨了。
餐桌上,德國人愛因斯坦和泡利對他們今晚的這頓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
對他們來說,不過就是家常便飯而已,從小吃到大,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故土的味道。
這兩個人把精力全部都投放在了對統一理論的爭論上。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們兩個誰也說服不了誰,就只能找在場外的第三人評理。
第三人陳慕武只能在一旁邊吃著飯,邊打太極。
他不得不感慨,泡利的物理學直覺有多麼可怕。
一時半會兒間,他雖然不能說出來愛因斯坦的變換理論究竟是哪裡不正確,但一直堅持的話語就是說電磁力和萬有引力絕對不可能會統一到一起,而且說不定,在這兩種力之外,還可能會有其他的第三種力存在。
聽到泡利為了否定愛因斯坦的理論,提出來的這種新穎的說法。
正在吃飯的陳慕武愣在了那裡,口腔中嚼著的黑麵包也隨之卡在了嗓子眼。
“陳,你怎麼了?”
東道主愛因斯坦在言語交鋒中有些落了下風,於是他選擇了避戰,轉頭關心起了自己的客人。
“沒,沒什麼事……”
陳慕武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愛因斯坦的那杯不含酒精的潘趣酒,給他開啟了一個新的思路。
於是他也跟風點了一杯零酒精的潘趣酒,只不過是蘋果口味的。
陳慕武稍微喝了幾口蘋果汁,把卡在喉嚨處的那塊黑麵包浸溼之後總算是嚥了下去。
“我覺得泡利教授的這個觀點還有點意思,畢竟我們現在也還沒搞明白,原子核中把那些個同性相斥的帶正電的質子聚集在一起的,究竟是電磁力還是引力中的哪一種。說不定就哪一種都不是,而是確實有第三種力的存在……”
泡利很驚訝,他沒想到那個自己在心中認為和他一定不對付的中囯人,這次居然站到了自己這邊,贊同自己的觀點,替自己說話。
只是看到愛因斯坦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眉間的皺紋多了幾分,一杯酒端平的陳慕武只能又繼續改口說道:“不過,即使存在著第三種力,說不定這第三種依然能和電磁力和萬有引力統一在一起。
“在未能確認並發現第三種力存在的情況下,我覺得愛因斯坦教授嘗試一下他的思路也未嘗不可,先找到能把電磁力和萬有引力統一到一起的辦法,然後再等第三種力發現之後,把這個辦法代入套用於其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泡利暗自抱怨道,他心中剛剛萌生出的對陳慕武的好感又蕩然無存。
這明褒暗貶的手法運用得如此熟練,不愧是隻有自己的一生之敵陳慕武才能辦出來的事。
其實陳慕武自始至終都不認同愛因斯坦的想法,但他只是不願意像泡利那樣不管不顧,直來直往,在無意間就用話語傷了別人的心,但他自己還不知道。
聽到陳慕武替他說話,餐桌旁的愛因斯坦或許一時很開心。
但只要愛因斯坦回去之後仔細想想,就能想明白這件事究竟哪裡不正確。
一共十六個獨立分量,光是引力就佔了其中的十個。
剩下的六個,一開始分配給電磁力這一種力或許還可以,雖然和引力的個數不對等,但也還說得過去。
但假如真的存在第三種力呢?
電磁力和第三種力一起搶六個指標,引力卻獨佔了另外十個,這就很說不通了。
陳慕武只不過說的很隱晦,沒有像泡利那麼不講情面,他想的是,最起碼要好好吃完今天的這頓晚飯才行。
畢竟剛下火車就被愛因斯坦給攔了下來討論問題,早飯沒吃,午飯沒吃,倘若晚飯再吃不好,陳慕武就真要拍案而起了。
飯總算是吃完了,愛因斯坦結完賬,泡利就領著他要請的那兩個客人先行離開。
愛因斯坦的意思是,繼續去陳慕武那裡接著聊聊他的統一問題,卻被陳慕武以旅途疲憊、來日方長、不差這麼一點兒時間等等理由給委婉拒絕了。
想到今天已經磨了陳慕武整整一天,雖然不太情願,但愛因斯坦也只能暫時離開。
奧本海默又說想要去柏林市區內逛一逛,陳慕武只想求他放過自己。
旅途疲憊真不是陳慕武拒絕愛因斯坦的理由,而是他現在的真實狀態。
而且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旅行,估計這位大少爺的內心早就已經躁動不安。
他嘴上說去市區裡逛一逛,估計到最後去的地方,不是酒吧,就是舞廳。
反正又送走了奧本海默之後,洗過澡的陳慕武躺在床上就是倒頭大睡。
等他再次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天亮時分。
不知道奧本海默昨天晚上幾點才結束了他的遊戲人生回到旅店,陳慕武的決定先去吃個早餐,然後再回來叫醒他,等候愛因斯坦的到來。
結果剛到一樓的餐廳,就發現對方已經坐在一張餐桌旁邊等著自己。
看上去,愛因斯坦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愉快。
難道說昨晚分別之後,他就已經想到了自己那個變換觀點中的不合理之處了嗎?
“陳,昨晚睡得怎麼樣?”
“託您的福,教授,這可能是我在返程途中睡得最踏實的一次。”
“可是我睡的不怎麼好,”愛因斯在臉上做出來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昨晚我真應該留下來繼續和你討論問題,剛回到家裡就接到通知,物理系那邊希望你去柏林大學走一走轉一轉。”
哦,敢情這才是讓愛因斯坦悶悶不樂的原因。
他覺得去物理系參觀,耽誤了自己和陳慕武討論的時間,本來陳博士留在柏林也就只有三天而已。
而愛因斯坦又之所以向陳慕武坦白這件事,就是希望他能拒絕物理系的邀請,接著和自己探討統一大計。
全世界的物理系大同小異,別的學校陳慕武都可以拒絕參觀的邀請,但是柏林大學不行。
沒辦法,柏林大學物理系的系主任普朗克,對他有恩在先。
就算是愛因斯坦發電報推薦,但假如作為《物理學年鑑》主編的普朗克不拍板,陳慕武的第一篇論文就不會那麼容易地發表在歐洲物理學的頂級期刊上面。
早在三年前的1924年,陳慕武跟著盧瑟福到布魯塞爾參加第四屆索爾維會議的時候,他就想在會議結束之後,跟著以朗之萬為首的法國物理學家們一起到德國拜訪。
只是因為當時盧瑟福催著他回劍橋做實驗,準備他的博士畢業論文,所以那一次陳慕武並沒能成行。
這次終於能在普朗克退休之前見到他老人家,當面表示自己的感激,陳慕武說什麼也不會錯過機會。
所以他就裝作看不見,一直等他表態的愛因斯坦,草草吃完了晚飯,再回到樓上去叫奧本海默。
他還讓奧本海默從行李中拿出兩包從中囯帶來預備送禮的茶葉,當做是和普朗克見面的見面禮。
——之所以昨天沒送愛因斯坦,是因為他連喝咖啡都不喝帶咖啡因的。
剛剛睡醒不久的奧本海默找出了茶葉,又用光速飛快地打扮了自己。
等他依然打扮得像個有錢人一樣走出門外的時候,陳慕武在奧本海默的脖子上看到了一個之前從沒出現過的東西——相機。
陳慕武雖然對攝影不怎麼感興趣,對相機也沒什麼研究。
但他還是在鏡頭蓋上看到了那太過經典的五個字母,“Leica”。
來一趟柏林,奧本海默居然還能淘到這種寶貝嗎?
雖然不記得徠卡這個牌子成立於何時,但奧本海默買到的這款,應該是公司早期的機型之一。
留到以後,那也算是一個古董,陳慕武覺得自己也應該買一臺來玩玩,為的不是日後升值,而是為了能拍下更多的照片來記錄歷史。
“羅伯特,你這個照相機不錯啊!花了多少錢?”
“不錯吧?我也覺得不錯!昨天晚上在柏林街頭閒逛,忽然想要買點兒本地的紀念品,就進入到了百貨公司大樓。挑來挑去,就選中了這麼一臺德國製造的照相機。和美國那些笨重貨不一樣,這臺小巧玲瓏的相機,我是越看越喜歡。只花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錢,如果去中囯之前,我就有一臺照相機的話,那麼這一路上不知道能拍多少張照片。唉,真是可惜。”
反正只要不是買下世界第一高樓伍爾沃斯大廈,對奧本海默這個富家公子來說,都不算什麼大錢。
問不出價格的陳慕武只能作罷,帶著奧本海默來到樓下的餐廳和愛因斯坦會和。
心血來潮的奧本海默讓陳慕武並排和愛因斯坦站在了一起,他這個相機所拍攝的第一張照片,就記錄下來了興致勃勃的陳慕武,和悶悶不樂的愛因斯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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