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牛爵爺重返劍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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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果然如維特根斯坦所說,他真的只是在學習《量子力學講義》的過程中,遇到了一些物理學上的問題而已,並沒有把今天的課後答疑工作,再一次發散成對哲學問題的一些討論。
而他的那些問題,又僅限於陳慕武和狄拉克等人編寫的講義範圍內,所涉及到的知識內容並沒有多高深,因而讓陳慕武應對起來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並沒有花多長時間,他就把維特根斯坦提出來的問題給一一解釋了明白。
如果維特根斯坦是本人,在陳慕武行雲流水般地講解之後,他的第一反應一定是會脫口而出一句話:“斯國一!”。
但很可惜他只是一位奧地利人,這輩子都沒接觸過本人和有關本那方面的文化,他也就不會做出陳慕武想象當中的那件事。
不過在自己提出來的問題都會一一解釋清楚之後,維特根斯坦並沒有吝惜自己的讚美。
“陳博士,這物理學和數學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我當初自學羅素教授的《數學原理》,那本書也比現在這本《量子力學講義》厚的太多,可當時我遇到的問題反而比現在還要更少一些。
“當然也可能並不是由於數學和物理之間的差別問題,而是因為我的物理學基礎太過薄弱,強行學習量子力學,就彷彿在建造一所沒有地基的空中樓閣。
“幸虧能在劍橋大學裡遇到您這樣一位可以深入淺出講解問題的聰明人,只需要寥寥幾句話,就能夠讓我對一個之前糾結許久的問題豁然開朗。
“關鍵是您不但會講解,還更是這門嶄新的物理學科的發明者,我感覺您對物理學的功績,如果用數學來類比的話,那就是開創了幾何學的歐基裡德,在物理學上則是寫出過《自然哲學之數學原理》的牛頓爵士,是發明了相對論的愛因斯坦教授。”
維特根斯坦的一番話,讓陳慕武覺得有些不真實。
不是說這位的性格很孤僻嗎?為什麼說起彩虹屁來,居然可以一套一套的。
在此之前,拜英國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報紙所賜,陳慕武都已經習慣了人們把他和愛因斯坦放在一起進行比較。
今天在維特根斯坦在劍橋的臨時住所中,他是頭一次聽到居然有人把自己和牛頓放在一起做類比。
陳慕武趕忙謙虛推辭道:“維特根斯坦先生,您過譽了,您實在是過譽了。無論是牛頓爵士還是愛因斯坦教授,這兩位物理學的頂峰,我是一位都比不上的。”
“我看未必,”維特根斯坦臉上表情平淡如水地搖了搖頭,“如果您出生在牛頓那個年代,那麼可能就是您提出來他的運動學三定律;
“而如果您早出生二十年的話,說不定連相對論也要冠上您的名字。”
維特根斯坦的話說得越來越離譜了,連陳慕武聽後都忍不住苦笑著搖頭。
早出生二十年就能發明相對論?哪有那麼輕鬆容易?
這恐怕有點兒不太現實。
就算他陳慕武穿越而來的時間不是1922年,而是1902年。
當剛剛大學畢業的愛因斯坦,還困在米蘭四處投遞簡歷找工作的時候,梳著辮子頭的他出現在東方某韃子國的光緒二十八年,別說提出不提出相對論了,能不能在那個光緒和慈禧剛剛結束西狩返回邶京的亂世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就算他提出來了相對論,把這一套理論寫成論文,裝進信封,漂洋過海地來到歐洲專業物理學雜誌的編輯部,如果沒有愛因斯坦提前發電報做引薦,編輯部的編輯會不會開啟信封,閱讀論文都是個問題。
而且再退一步,就算這篇論文成功發表,西方人會不會認可一個來自東方落後國家的學術成果?
就連愛因斯坦這個白人都受到了許多年的攻訐,直到愛丁頓帶隊去觀測了日食,才最終在十幾年之後證明了他的理論正確。
如果是陳慕武在1902年提出相對論,可能根本就不會有人願意花大價錢組建天文觀測遠征隊,漂洋過海千里迢迢地去非洲、去南美洲觀測那場日食。
至於說穿越到十七世紀,搶在牛頓爵爺之前,隨便找一個結滿果子的蘋果樹,坐下來龍場悟道,眼巴巴的守著蘋果落下來砸到自己腦袋上,然後偶然發現“萬有引力定律”,再進而發現運動學三定律?
那就多多少少有些本末倒置了。
十七世紀那個時間段,要麼是明末清初,要麼就是多爾袞帶著小順治剛剛入關,或者是康麻子登基不久,還沒來得及解決朝中的權臣鰲拜。
如果陳慕武穿越到這個時候,首先就要面對的問題如何才能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裡活下來,然後就是留頭還是留髮,再接下來,身為一個穿越者,他的使命是要去考慮應該如何造韃子的反,驅除韃虜恢復中華,而想的不應該是去哪裡才能找一棵蘋果樹。
就算退一萬步講,陳慕武願意當一個順民,在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和運動學三定律之後,他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上報到當時全世界最厲害的國家的最英明的皇帝康熙那裡,估計也換不回來什麼獎賞,運氣不好的話,還可能會被皇帝駁斥一通,說是什麼奇技淫巧,一派荒唐。
當時又沒有國際郵政聯盟,陳慕武斷無可能透過信件把自己的理論給傳遞到歐洲去的可能,他能和歐洲取得聯絡的唯一方式,就是透過大清國內的少的可憐的傳教士,讓他們替自己寄出去一封信。
然而,問題又出現了,傳教士們代表的是羅馬教廷,一個最反動同時也是最不尊敬科學的神學中心。
這封信就算到了歐洲,恐怕其最終命運仍然是凶多吉少。
維特根斯坦的說法實在是太異想天開,但他又確實是在誇自己,讓陳慕武不太好意思把自己內心中的真實想法給說出來。
可對方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在繼續吹著陳慕武的彩虹屁:“雖然您並沒有能早出生二十年,比愛因斯坦教授更早地發現相對論。
“但是面對著早就公開的各種論文和各種實驗結果,陳博士您比愛斯坦教授更早地發明了量子力學,這還不能說明您比他更為優秀嗎?”
只能說哲學家不愧是哲學家,思考問題的方式和結論都異於常人。
讓愛因斯坦發明量子力學?
他本來就是量子力學的最大的抵制者,一輩子都覺得裡面有許多理論不正確,一直走在證偽量子力學的道路上,又怎麼可能會發明量子力學?
維特根斯坦越說興致越高,最後他甚至還忍不住設想了起來:“陳博士,您說如果牛頓爵士也活在我們這個年代的話,他會不會發明量子力學?”
他提出來的問題是一個比一個勁爆了,陳慕武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當一個傾聽者,但一個問題不回答也不合適,所以他選擇趕快回答維特根斯坦的提問,讓他不要再天馬行空的問下去了。
“維特根斯坦先生,我不知道牛頓爵士來到我們那個年代會不會發明量子力學,但我知道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一定會被氣得半死。”
“這句話是從何而來?難道說是因為當今物理學的發展,和牛頓爵士當初的設想都截然不同嗎?還是說如今英國不像他那個時候繁榮昌盛,或者是今天劍橋大學的排外政策,讓他感覺到不滿意?”
維特根斯坦最後的那個問題,顯然指的是現在的校監貝爾福和陳慕武之間的那檔子事,連他一個隱居在奧地利鄉下農村多年的局外人都有所耳聞。
“不不不,完全不是您想象的那樣,”陳慕武搖了搖頭,“假如我們設想牛頓爵士突然又出現在了劍橋郡,雖然歷經幾百年的發展,在這片土地上坐落著的劍橋大學規模不斷擴大,但幾個主要古老的學院的位置並沒有發生改變,而是他身上穿著的院袍,和現在一直遵循傳統保留下來的院袍樣式也差不太多。
“除了牛頓爵士腦袋上那些金燦燦的長卷發有些顯眼之外,其他看見他的人並不會覺得他和這裡格格不入。
“聽著那些和自己擦肩而過的劍橋大學的學生,嘴裡講著口音稍微有些彆扭的英語,牛頓爵士大概瞭解到了現在是什麼時候,比他生活的那個年代晚了幾百年。
“他一定會很好奇,現在這個年代,人們的科學水平發展到了什麼樣子,於是就遵循著自己大腦中的記憶,沿著康河河畔,走回了自己曾經學習和工作過的三一學院。
“牛頓爵士走到學院的圖書館裡,按照字母的順序,在標有字母C的書架上隨便拿了一本微積分的教材,這可是他在數學上的得意之作。
“結果等開啟書之後,牛頓爵士卻又會被書裡的內容給氣的半死,因為在裡面所用到的微積分符號,居然是老對頭萊布尼茲那傢伙的符號系統。
“不過萬幸的是,他在臨死之前,又從旁邊標註有字母D的書架上,隨便開啟了一本力學書,看到書裡的‘流數’符號,仍然採用他自己的那個辦法,所以才稍微緩過來了一口氣。”
牛頓和萊布尼茨一個生活在英國,一個生活在德國,他們兩個在差不多的時間內一前一後地獨立發明了微積分這種數學計算工具,所使用的符號也就各不相同。
對於導數,或者是牛頓所命名的那個流數,他使用的符號是在所需求導的“流量”(這在牛頓表述下就是函式的意思)字母上加一個點。
至於積分,則是在被積函式的最上面加上一個“`”的符號,很容易和在字母上加點的求導符號相互混淆。
而在萊布尼茨的微積分符號系統無疑就簡單明瞭的多,導數被寫成dx/dt,而積分則是∫xdt,讓人一目瞭然。
牛頓和萊布尼茨的微積分發明權之爭,一直都是很有名的學術段子,陳慕武講完之後,房間的主人維特根斯坦也只是會心一笑,接著他的話茬繼續說了下去:“我覺得不光會是如此,說不定牛頓爵士還會走到標註有字母O的那一排書架前,取下來一本光學的書籍。當他看到上面寫著,‘光是一種波’的這個結論的話,應該會再次氣憤到把這本書給摔在地上吧?
“或者說他會再從書架上拿下一本在最近幾年出版的論文,閱讀完之後開始滿校園中詢問,三一學院這個叫做陳慕武的博士是誰,居然能憑一己之力撥亂反正,讓光重新變成了一種粒子,真是居功至偉!”
說著說著,維特根斯坦又把玩笑開到了陳慕武的身上。
但當事人陳慕武覺得,對方給牛頓安排的這段戲,似乎不太符合爵爺的人設。
按照牛爵爺的那個性格,他看完現在的微積分符號,被當時的對手萊布尼茨氣得不輕,肯定會在別人的身上把自己的憤怒發洩回來。
他應該不會像維特根斯坦所說的那樣,繞過一大排書架,從C、D一直來到O的光學書架前。
剛剛途徑字母E的那一排書架,牛爵爺就會在上面看到有一套名字叫做《不列顛百科全書》的大部頭。
他肯定會把這套書從書架上辦下來,然後開始從裡面檢索自己的名字,看看後人對他這個人是如何評價的,同時欣賞附註在詞條旁邊的畫像上的自己的盛世美顏。
看完自己的條目以後,牛爵爺估計就要把同時代的其他科學家、數學家、神學家、仇人和政敵等人的名字挨個檢索一遍,發現這些人名要麼就是沒出現在百科全書上,要麼就是僅有短短几行文字,遠比不上自己詞條當中的彩虹屁。
尤其是那個羅伯特·胡克,詞條裡面單詞的數量和自己都不是一個數量級,旁邊更是連畫像都沒有,讓牛爵爺樂得直拍大腿。
想到這裡,陳爵爺——不是帶英的爵爺,是民囯的爵爺——臉上也忍俊不禁。
不過他沒和維特根斯坦說出自己內心當中的想法,只想著趕快結束今天的談話,生怕聊著聊著,話題再次轉變到哲學上面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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