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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朱唇輕啟,明眸靈動,落在他眼裡,便是無限的瀲灩動人。
世間再無哪個女子能同祁寒這般,單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輕而易舉便勾他魂攝之魄,直教他亂方寸難自持。
燭影輕曳,映在祁念笑深邃如海的瞳仁裡,更襯得他柔情萬千,顏如玉雕。祁寒有些失神,下意識抿嘴舐唇,指腹略過他精緻的下頜,掠過滑動的喉結……
不知是誰先吻上誰,耳鬢廝磨間,便是連彼此怦怦然的心跳都聽得清楚。
他環著柳腰攬她入懷,似有若無地挨蹭著玉骨冰肌,喉中發出心滿意足的喟嘆低吟。
人前那樣淡漠清冷的謀臣武將,那樣沉穩內斂的翩翩公子,平時嚴於律己從不放縱,唯獨在她面前,不過是個開了竅且食髓知味的少年郎。
他將全部的溫柔都給了她。
溫熱的氣息呼在她頸間,一點一點,滲進骨髓。如果祁念笑是毒藥,那他也一定是這世間最溫柔的毒藥,慢慢裹挾著她沉淪,而她甘之如飴。
二人交頸纏綿,跌進芙蓉帳內。流瀉的月光輝灑在榻間,滿床氤氳旖旎。
祁念笑的目光落在了她髮髻的碧玉簪上。
此簪名喚碧海青天,是多年前他巡視嶺南時,恰逢當地金吾夜花燈節,打擂臺贏得的彩頭。
那時他弗一見它,心下便覺得,只她才能與之相配。而她亦歡喜得緊,便是日日簪在頭上。
心下一暖,祁念笑牽起嘴角,探手拔下了那簪子。
如墨似緞的烏髮傾灑下來,祁寒輕仰起下巴,從他指腹間銜住碧玉簪,抬眸望向他,長睫撲扇,笑顏粲然。
正撞進了他迷離而深沉的眸光中。
他從她檀口中取下碧玉簪,執著它與她十指緊扣。
翡翠清涼的觸感自掌心蔓延,沁潤心中最深的柔壑;他身上的檀香清冽好聞,他的喘息沉而緩,便是席捲她於汪洋中懸溺的風浪。
四目相抵,呼吸凌亂,祁寒半睜著迷離的眼,任由他灼燙的雙唇落在她眉心,流連於鎖骨處,一路向下。
“佑之……”情意濃時,她在他耳畔呢喃,“你愛我嗎?”
“一直,永遠。”他應喏道,聲音堅定有力,卻又像從天際傳來,縹緲似煙。
一簇莫名的不安迅速籠覆了祁寒的心頭。
“可為什麼,我總覺得,你離我那樣遠。”她喉嚨哽咽,鼻尖亦有些泛酸。
“你會推開我嗎?不論出於何種目的……”雙臂緊緊攀著他的後頸,生怕他會消散一樣。
他紅了眼眶,深深凝睇著她,雙唇顫抖得厲害,最終只留下一句話。
“如果做一個壞人,可以保全你的性命,那我甘願擔上這罵名。”
香霧冷風殘,他的面容愈發模糊,周遭景象也在扭曲變形。
“佑之,別走……”
祁寒惶恐,想伸出手,卻發現自己渾身困頓,沒有一絲氣力。
就像墜入了無邊的黑暗,周圍仿若煉獄,身邊盡是倒伏的屍首白骨,還有掙扎在業火中的惡鬼,尖利嘶啞的嚎叫此起彼伏,幾欲穿透她的耳膜。便是在這漫長的夜路中,隔著殘橋斷櫓,她好像又看到了祁念笑。
他站在遙遠的彼岸,平靜地與她相望良久,而後隻身踏入地獄的岩漿烈火,再也沒有走出來。
“該醒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幽幽傳來,餘音久久迴盪。
原來不過是幻夢一場。
祁寒緩緩睜開淚眼。
她身處於刑部詔獄的地牢裡,在這不見天光的深淵中,不知熬了多少時日。
夢醒,物非,人亦非。
夜半為她買來水晶糕,而後纏綿悱惻,彷彿是許久以前的事。
已不知是多少次夢見他,夢見美好的過往。
她還沒從驚惶裡回過神,下意識想去撫摸頭上的碧玉簪。從前每每心緒不寧,她總要摩挲著碧海青天,也只有那樣才會換來片刻心安。
伸出的手落了空,祁寒一怔,而後自嘲般地扯動嘴角。
哪裡還有什麼簪子。
他們的定情信物,早就在二人決裂時,被她狠狠摔在地上,支離破碎了。
雙眸酸澀不已,心底像是被什麼狠狠一揪,祁寒痛苦地閉緊眼,卻根本阻擋不住襲來的回憶。
“心有一隅,寓情於爾,而復相思。”分明是他親手書寫的告白。
她信了,然後只換得一句,“往事不可追”。
她還記得,他曾跪在她身前,執過她的手,字字堅定道:“我必不負。”
他說他必不負。
他是那樣好看的一個人,穿上大紅喜服時似灼灼彼岸花,般般入畫,又偏不減周身渾然天成的疏淡俊逸。
卻不是與她成婚。
一場幻夢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
已是形銷骨立,淚痕成壑。
可憐人意,薄於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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