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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趙相爭,魏韓兩國周旋其間,謀取私利。秦所佔領的(晉)南陽諸邑,趙所佔領的河北、河間諸邑,都成了討價還價的籌碼,但看哪一方出價高,兩國就會倒向哪一方。

秦開出地價碼是:你讓我打哪個城池我就打哪個城池,打下來就是你的。

趙沒有那麼豪橫,為了佔三個小城的便宜,不惜得罪秦國,要讓他拿出城池來,簡直肉疼。

於是結果就出來了,秦韓達成一致:秦韓聯軍佔領上黨的一座的小城閼與。魏國沒有相應的要求,對雙方都保持善意的中立。出兵的日期還是秋收後的十月。由於十月是秦的新年,十月望日發兵。

和韓商議妥帖的前後,羋戎和高陵君去了褒谷,祝賀褒斜道修復成功。

羋戎和高陵君引著一隊約千人的親營,帶著一支由萬人刑徒組成的運輸大隊,押著三千多乘輜車,滿載酒肉,踏上前往工地的道路。在棧道上走了十天,來到工地的營房。

棧道幾天前就已經修通。這座營房已經不是施工時的臨時營地,而是建設在一處比較開闊的山間臺地上的一處基地。工程竣工後,咸陽和漢中的刑徒都被帶到這裡進行休整,每天只有少數人臨時抽調去進行一些彌補性的工作。

臺地被褒水切割成兩半,正好漢中和咸陽的刑徒各住一邊。褒水上建起一座橋樑,溝通了兩處營地。由於得知華陽君和高陵君要來勞軍,張祿和司馬靳把沿途的道路質量又檢查了一遍,確保萬無一失。兩邊人馬合為一處,每人都得到雙倍定量的飲食。

漢中守得到訊息後,也在前一天趕到了。華陽君要來,他必須親自到場,安排迎接儀式。

刑徒們都很興奮,雖然大半年的努力很辛苦,但由於至少能有一爵功勳,他們中大部分人的刑期可以結束了;有些功勞大的,甚至可以再贖回一名親眷。

漢中守對禮迎上司的工作十分在行,張祿和司馬靳倒樂得撒手。由於工地上是有女眷的,她們被賦予了重要的角色。

這天晨起,兩個萬人方陣在褒水河邊排開,女人們在後面拾柴架火。而一百名容貌秀麗的則換上豔麗的服裝,臨時學了舞蹈動作,在陣前起舞。漢中守從漢中帶來了吹鼓手,在旁邊奏樂。

快到中午時,轆轆的車聲傳了過來。在漢中守的指揮下,鼓樂齊奏,女人開始舞蹈。於是車聲更加響亮,明顯加快了步伐。迅即,棧道上出現一乘革車,駕車人熟練地操縱著馬匹,沿著彎彎曲曲的棧道快步而來,後面的步兵則小跑著,被拉下了好一段距離。馬車衝下棧道,來到陣前,穩穩地停下。兩邊陣中的刑徒大聲歡呼!

鼓樂停了下來,以漢中守為首,司馬靳和張祿跟隨,來到車前。漢中守道:“臣漢中守,謹與客卿、公乘奉迎華陽君、高陵君!”

這時車上一個聲音說道:“迎吾乎!”

漢中守抬頭一看,驚得不輕,道:“臣不知武安君駕臨,死罪死罪!”誰都沒想到,一乘車上竟站了三位君侯。

白起很隨意地道:“王命二君勞軍,臣但馭耳!”

隨後看見步兵和輜車已經出現在視野中,羋戎道:“奉王命勞軍!”鼓樂再起,

白起駕著車從兩個方陣前慢步駛過。羋戎時不時大聲叫道:“王勞軍!”刑徒們則應以一陣“萬歲!萬歲!”

當歡呼聲停息下來後,輜車也一乘乘地下的棧道,在大軍陣旁又排出一個車陣,同樣軍容整齊;軍陣的前後各有五百士卒。

華陽君又大聲道:“王賜軍士酒一升,肉一斤!”再次傳來歡呼聲。

革車穿過軍陣,駛向山坡上的軍營;士卒們被帶回營地,只有各夥長領著幾人領取本夥的酒肉:他們交出自己的節符,領取一罈酒和五十斤肉。

大夫以上的官員被請到主帳,那裡有份額更多的酒和肉,還有粟和醬:大夫一鼎一簋,官大夫一鼎二簋,公大夫二鼎二簋,公乘及以上三鼎四簋。這顯然不符合周禮,但在秦國,對周禮的認同度極低,甚至大部分人不知道還有周禮這麼回事,約束大家行為的是秦律。

主帳裡的食物就是由那些刑徒的家眷們來烹調,在等待期間,樂工和舞女在中間的場地上演出樂舞。各級大夫們的席設在帳外,他們或高談闊論,或凝神觀看,不時發出歡呼聲。

公乘以上的人其實沒有幾個,只有三位剛來的君侯,以及漢中守和司馬靳。張祿是客卿身份,雖然無爵,但待遇相當於庶長。他們的席位設在帳中,由於帳外有樂舞,所以帳門是開著的。鄭安平他們是隨從,不能在帳內吃喝,但主君沒吃完的,他們可以接著吃——三鼎四簋,一般人肯定吃不完。其他人的隨從也都一樣。這些隨從們現在都圍在大帳周圍,防止閒人靠近。

張祿衷心地感謝華陽君和武安君在咸陽為施工所做的保障,感謝漢中守徵發漢中的刑徒,並提供保障;感謝高陵君遠來觀禮。

華陽君、武安君和高陵君也對慰勞了在現在施工的張祿和司馬靳,對漢中守主動請戰表示讚賞。高陵君轉達了秦王對諸君的慰勞,並宣佈,不更以下的爵位,就由在座的議定,當場批准;大夫以上的爵位議定後提名。席間官話、套話頻頻,就不用一一描述了。

一陣熱鬧過去,華陽君羋戎突然問道:“修築棧道,本非易事,其間工巧萬狀,稍一有誤,即難成功。今諸卿通五百里褒斜,諸刑徒或工或巧,皆為能工。若置之田野,其工荒廢,亦為可惜!或有用之之道,以盡其能?”

武安君道:“誠哉是言也!今趙背盟,詐取吾太原三城,穰侯將興武事,雖兵才三萬,亦不忍呼叫,誠有以也。褒斜雖通,而蜀道猶難。若中道而廢,曾不知復之何時。何如一鼓作氣,以竟全功。”

張祿有些不豫,道:“褒斜之通也,全軍振奮,以為功成業就,安享太平。今背其舊律,恐眾心難服!”

華陽君也道:“誠如客卿所言,若御之不以道,事必不成。故當求其道。”

司馬靳道:“若單論棧道之工,可以工匠闢之,歸於司空家。然則事有不然。夫修橋架道,常在深山密林,人跡罕至之處,糧秣錢財,一仰於國,而與工領祿米有異。工常於繁榮之都會,各聚於行,並相砥礪;所領祿米,就取於近倉。而修橋架道,一夫之工,常得五夫運糧。實難堪也。”

華陽君道:“另者,工在於棚,雖疾風驟雨,霜鋒雪劍,不能加也。而修橋架道,常在於野,時冒寒暑,人情所難也。”

白起道:“軍中之道,凡建大功,必有重賞。故先登者記首功。今以功業倍於工,寧勿得人乎?”

漢中守道:“工非難也,而糧秣為難。若時時為之,誠恐倉廩為盡,難以為繼。”

羋戎道:“秦之刑徒常十餘萬,必當用之,乃盡其道。孤以歲歲征伐,恐非其道;歲歲修築,乃其用也。”

漢中守道:“築城修橋,本刑徒之用也,然皆近於城郭,無遠輸之累。今以修路,近者百餘里,遠者數百千里,民何以堪!”

正議之間,灶下食熟,羋戎乃打住話題,吩咐開宴。水陸俱陳,鼎簋齊獻,酒肉並舉。帳中之人皆出帳,與諸大夫共飲。各營亦炊事已畢,一片歡騰。

酒香、肉香、粟香,飄蕩在這片荒無人煙的河谷中。

接下來的幾天,是敘功的時間。凡無大過的,至少得爵一級;一般都得爵二級;而那些掌握了技術的什伍長們,多賜三爵;少數技術精湛,解決了重大難題的,則被賜四爵。全軍以盈論,各級官員皆得一爵。

那些爵止不更的,都得了爵;不更以上的,造了名冊,準備在朝議定,由秦王發詔。一時歡聲雷動。

張祿以客卿以盈論,當晉爵左庶長。鄭安平本是簪嫋,這次以士論,得爵二級為大夫。化名無為的芒未,以無爵晉三爵,為簪嫋。陳四因為繪製地圖的功勞,竟得四爵,直接晉升不更。司馬靳已經是公乘了,再晉一爵,成為五大夫。如此年輕就成為五大夫,實屬難得;過去只有白起有過這種經歷。

漢中守也以公乘晉爵五大夫,仍守漢中。華陽君讓他熟籌築通金牛道的事。

化名右先生的車右先生因為不是秦人,雖然功勞巨大,這次晉爵也跟他沒有任何關係。華陽君承諾,將向楚太子報告右先生的功業,以楚國的規矩封賞!

掛著劍跑跑顛顛的蓋聶尚未成人,雖然記了功,但暫時不授予爵位,待其成年後追認。

根據秦律,歸還一級爵位可以贖一名為奴的家人;歸還二級爵位可以贖回一名當刑徒的家人,歸還四級爵位可以贖回死罪。這些得了爵位的人,都在心中暗自盤算,要贖回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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