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秦一鶴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9章 穰侯魏冉,長平長平,楚秦一鶴,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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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們漸漸散去,或三五成群地商量下一步辦法,或獨自踱步思考自己的行動。黃歇見他們的神態,竟與大戰之前的將軍相似,不覺莞爾。
黃家的家臣到下午才回來。回來之後直對黃歇報怨:“秦王無道,多營宮室,地跨渭水南北,才一往來,即移時矣;而況數乎!“仔細一問才知道,家臣們首先去的是咸陽城,位於渭北最臺地上,宮牆環繞。宮城要從南門而入,穿越很長一段距離到達西北側的冀闕,在那裡向侍中報告自己的使命;侍中稽核登記後,給他們一個文書,讓他們轉到渭南的章臺宮,向典客登記;典客詢問情況,記錄、登記後,再給他們一份文書;他們再回到咸陽宮,把典客的登記文書出示給侍中,侍中再行登記,並頒發一個節符,囑他們五日後再來。五名家臣費了好大勁,向黃歇說明了整個流程,並出示了侍中給的節符。黃歇接過來,見上面寫著”右符以入咸陽宮“幾個字。
黃歇道:”五日而報,亦速也。旦日復可請見於太后及穰侯,但言故楚人來訪,欲從而拜見。“五名家臣應喏而去。
第二天,他們再入咸陽宮求見太后及穰侯。侍中照例登記畢,把他們打發到甘露宮,向太后報告;再把他們打發到望夷宮,向穰侯報告。這下可讓他們跑斷了腿。甘露宮還在,位置就在渭水南岸邊上,過橋就是。望夷宮可遠在咸陽宮北涇水河畔。
秦相穰侯魏冉是他姐姐羋八子嫁給秦王的陪嫁,同時陪嫁的還有羋八子孃家的表弟向壽、羋家的弟弟羋戎。在擁立秦王稷即位的時候,魏冉不過三十來歲,但已經在宮庭鬥爭中,協助姐姐羋八子戰勝了惠文後。此後一直位居秦國中樞,並親臨前線指揮過多次戰役,戰功赫赫。出將入相,裂土封侯,是絕對的人生贏家。但一般人不知道,魏冉其實是名練氣士,這本事是他還是孩子的時候,從楚國學來的。每天晨起、夜臥之時,他都要對著太陽和月亮噓唏吐納一番,如果練得入定,常需練到一時,甚至一夜時間。大約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雖年近七旬,看上去並不顯老。只不過有一樣,練氣上癮,對女人就絕了想法,既未娶,也未育。
他在咸陽宮附近有府宅,府庫充盈,金玉滿堂。但他很少回府居住,更願意住在咸陽宮以北二十里外的望夷宮。望夷宮說是宮殿,其實更像是座神廟,是秦王祭祀涇神的場所。宮殿高大,可以一直望到遠處高大的嵯峨山。山的上邊是戎人的天下,為了抵禦戎人下山進攻,秦王將自己的兩個弟弟公子芾和公子悝封在涇水以北、嵯峨以南的涇陽和高陵。而望夷宮則是拱衛咸陽的最後一道防線。
按理說,北方戎人的威脅應該算是解除了,因為北山上最為強大的戎人義渠已經和秦合而為一了:義渠王現在就和太后同居於甘露宮,已經三十多年了,兩人的兩個兒子都已經不小,早就回到義渠掌管國事,只是每逢年節都要回咸陽探望父母。不過魏冉對這種局勢並不放心:同胞兄弟尚且相互爭殺,何況異姓兄弟。他相信,只要有機會,公子芾和公子悝也會毫不猶豫地對秦王稷下手。他平時更多居於望夷宮,而不是回府,就帶著這種警惕。當然,正式、公開的說法是,望夷宮山清水秀,適於練氣。
今日朝罷,處理完國事,已經過了午時。魏冉坐車回到望夷宮,守門的侍郎報告說,剛才有楚國使臣,持侍中書符,求見秦相。魏冉聽說是楚使,皺了皺眉,心裡疑惑道:“楚人何至?”
攻伐楚國的戰爭,魏冉一般不參與,畢竟那裡是父母之邦。好在秦國除了有戰神魏冉外,還有人屠白起、以及老將司馬錯。在後兩人的努力下,楚人國破家亡,逃往陳丘。
去年借華陽之戰勝利的威勢,秦與三晉訂立盟約,共伐別國。秦國幾次內部討論時,白起都強烈主張首先打擊楚國;而他自己則更願意攻打齊國。理由是,楚國在退往陳丘後,秦用兵很不方便,費力不討好;倒不如攻打齊國,奪取幾處繁華之地比較實惠。雖然沒有最後定下來,但秦王已經命令白起入郢,先整頓軍隊,作好作戰準備。
魏冉問侍郎道:“汝何應?”
侍郎道:“臣以王五日後報之,乃約以五日後相見。”
魏冉道:“楚使遠來,未知虛實,臣當先見,以資於王。”
侍郎道:“如此臣往約以旦日?”
魏冉道:“願以今日,與之夜宴也。”
侍郎問道:“何處?”
魏冉道:“望夷宮門。”侍郎立即離開,匆匆往咸陽宮而去。在咸陽宮查到黃歇下榻的館驛,又匆匆趕去,向黃歇傳達了魏冉的邀請。黃歇雖然對魏冉突如其來的邀請感到不解,但還是立即回答道:“謹奉教!”
他帶了二十人,拉著輜車跟隨。請芒申駕了革車,自己和侍郎分立左右,就往望夷宮而來。
魏冉把宴席擺在望夷宮門口,並不讓黃歇入宮。自己冠帶整齊,身佩長劍,立於宮門之外。住在附近的公子芾和公子悝也被請來,共同會談。
黃歇到時,已時黃昏時分。魏冉及二公子三人齊齊立於階下,拱手相待。黃歇跳下車,恭敬站立。車右先生和虎仲先生上來侍立在黃歇左右,三人一起上前。車右先生緊趨幾步,上前施禮道:“楚公子歇謹奉敝王命,拜於秦相穰侯!”
魏冉上前施禮道:“秦公子芾、秦公子悝,謹迎楚公子!”
車右先生髮現情況不對,剛才明明是說與秦相會面,怎麼變成了與秦公子會面了?公子芾和公子悝雖然是秦王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是不能與聲威赫赫的穰侯相比。但仔細一想,穰侯是外姓,公子芾和公子悝則是真正的嬴姓,與穰侯之間是君臣關係。穰侯為了地位對等,把兩位公子請出來,也自有一番用意。
也不及多想,車右先生道:“楚公子歇,謹見秦公子!”
魏冉道:“公子千里風塵,謹備宴席以洗之!”
車右先生道:“謹奉教!”
相互一揖,公子芾和公子悝升東階,黃歇等升四階;上階後再一揖,對面坐下。宮門內,走出兩隊侍郎,各捧几案,五鼎六簋,奉在兩邊席前。
沒有了通常的唱酬,各人上手,吃了三口飯,喝了三口羹。魏冉道:“昔者秦楚通婚,誓相交好,於今十八世。懷王為讒言所惑,舉兵伐秦,秦不得已而抗之,初戰丹淅,再戰藍田。太后聞之,灑淚不已。今王即位,屢和與楚,乃與懷王盟於黃棘,太子入質。不意太子背盟,陰潛歸國,乃有重丘、襄城之敗。王與懷王見於武關,同歸咸陽。敝王循循而前,懷王勃勃而怒。然後楚棄懷王,別立新君。懷王遂卒於秦,而歸葬於楚,秦致賻祭,曾無失禮。會齊滅宋,秦楚復盟於宛城,而共伐齊。齊以無禮而共伐之,伐之以道也。王遣淖齒入齊,齊王命之為相。淖齒遂殺齊王,背信而棄義。秦之退也,楚與晉圍臣於林,臣時狼狽。遂有武安君伐國之舉。是則秦楚之交也,楚屢負秦,而秦終不負楚也。”
黃歇靜靜聽完魏冉的話,拱手一禮,回答道:“昔者秦楚通婚,誓相交好,於今十八世。今秦太后,楚女也;今楚王姬,秦女也。本自交好,誓同一家。然有張儀者,來說敝邑曰,秦願以商於之地六百里與楚盟,願楚與齊絕也。楚與齊絕,而秦地不入,敝王不敢勞動,乃自取之。秦王既立,楚賀不為後也。黃棘之盟,太子入質,為秦大夫所輕。太子懼傷於身而絕於秦,乃陰潛歸。秦以此絕之,不亦惑乎!先王赴武關,輒為秦所留,背信棄義,莫此為甚!先王喪於秦,而屍歸於楚。楚地無不悲慟,而誓言: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也。王以舊情,不忍加兵,遂與盟於宛城,而共伐齊。穰侯困於林,是晉所為也,楚軍在齊,何得而知?而秦遷怒於楚,先奪吾之黔中;楚以盟故,乃獻漢陽、上庸以和。秦無厭,先取我鄢、鄧,十萬楚民,漂屍盈河,水為之壅。復取吾西陵、郢都,敝王東移,離祖先之地。先王不幸,骸骨露於野!雖村婦愚夫,猶當淚目滴血,不共戴天!然敝王思之,以怨報怨,終非古訓。秦雖怨我,我當以直取之。故命臣入秦,聆楚之罪,從而改之。俾秦之怨,亦可消也。”
魏冉也靜靜聽罷,微笑道:“公子之辯,人不能及也。”
黃歇道:“但及於理,非敢辯於長者!”
公子悝道:“楚晉擊秦於林也,昭昭明矣,焉得辭?”
黃歇道:“秦之罪楚數矣,楚豈多焉?惟楚實無一兵以加之,故不敢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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