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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瓶江是玉髓河的一道支流,自玉髓河最湍急的那一段起始,寶瓶江自西北橫貫東南,牽繫著千里江山細密的水網,鋪成南面曠野裡最蔥翠的無垠草原。
又因為水網之中有一十八處湖泊最為明顯,這寶瓶江又被稱為九曲陰陽玉鏡江。
關於這條江河最美好綺麗的傳說中,它曾經是懸在九霄之上的某位大修士的道場,只是曾經滄海桑田總是光陰過去,後來的時候,大修士的證道寶器隨著道場墜落人間。
有的說法裡,那寶器是一樽琉璃玉瓶。
而有的說法裡,那寶器是一面五彩玉鏡。
但不論是甚麼寶器,最後伴隨著道場從九天雲霄裡墜落的過程中,那寶器都支離破碎開來,最後與雋永山河融為一體的,便只有那寶器殘碎的遺蛻,只有那一十八處清澈湖泊。
外人聽聞、看去時,回想著那古老的傳說,眼前該是一片綺麗的美好風景。
但唯有真正涉足這段路程的人,才能夠明白,那看似漫山遍野蔥翠草原下潛藏的險要——
暗流、水漩、沼澤……
悠長的寶瓶江,真真是九曲陰陽。
而此時間,碩大的三層樓船,劈開寶瓶江波光粼粼的水面,層層波瀾滌盪開蔥鬱的水草,由著最為熟稔的人掌舵,行駛在開闊平坦的江面上。
樓船的第三層裡,楚維陽端坐在窗戶旁,透過大開的窗戶,遠遠地眺望著江水與草原。
寬廣的視線裡,偶然間是江畔的走獸濺起的泥漿,是天穹抖落的飛鳥蕩起的波瀾。
一層又一層的粼粼波光裡,偶然間可以看到那淤泥之中掩埋的腐木與爛椽。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因是,眼前景象落在心中,楚維陽復又平添了許多感慨,正喟嘆著,年輕人下意識的翻了翻手腕,指尖一撥,便是一枚丹藥落在了口中。
與此同時,心神之中,朦朧渺遠的,從神念掌控的篆紋禁制的盡頭,一道清麗卻又譏誚的笑聲若隱若現,仿若是在嘲諷楚維陽的某種舉動。
“姓楚的,江上船舫,服食寶丹修煉《五臟食氣精訣》,你這行徑……名聲好似那姐兒一般,怎麼樣,要不要我教你些描眉畫黛的手法?”
那清麗的魂音裡,一番話說得甚是促狹。
只是,也許聽慣了馬管事的譏諷,楚維陽這裡愈發顯得無動於衷,他只是緩緩地將劍鋒從劍鞘中抽出來半截,指尖磋磨著,一縷縷煞炁恍若是黑煙裹著塵埃,被楚維陽“塗抹”在明黃與銀白交錯的劍身上。
自始至終,楚維陽的動作小心而且仔細,幾乎不放過劍身上的每一處細節。
而伴隨著楚維陽的動作,不提那明黃色紋路里,被楚維陽煉化進去的雷篆與雲紋勾連成的禁制愈發明亮,一息息,伴隨著楚維陽口鼻間的吐納吞嚥,似乎有著逐漸壯大的意味。
甚至連那原本銀白色的碎片裡,暗啞的大幕後面,恍若是夜深人靜時候,有層疊濃雲遮住了月華,仔細觀瞧去時,反而之間那滿天一掛又一掛的星河熠熠生輝。
長劍顯得愈發有靈,而這一切的靈韻,都在貪婪的吞噬著楚維陽塗抹而去的黑煙與塵埃。
唯有……
唯有楚維陽的心神之中,那法劍禁制牽繫的盡頭,原本譏誚的笑聲,先是變得斷斷續續起來,緊接著,笑聲消弭於無形,再仔細聽著,漸漸地,有滿蘊痛楚的抽吸聲音若有若無的響起。
直至此時,楚維陽這才屈指彈在劍鋒處,嗡鳴聲中,年輕人的指尖抬起,捏著那愈顯稀薄的黑煙與塵埃,輕輕地湊在鼻息處。
登時間,眉頭一挑,似乎有某種辛辣的味道教他提振起精神來。
緊接著,一道道爭鳴的劍氣從氣海丹田的上空,貫穿整個中脈,越過十二重樓,直抵鵲橋而來!
立春、雨水、驚蟄、春分、清明、穀雨!
六道劍意從呼嘯與崢嶸之中相互兜轉著,彼此間交織與共鳴——
是從初春到春深,再到春盡。
是清寒而至於那溫潤。
是養身與養神。
是飢餓、痛苦、憤怒裡滋養出來的殺念。
是劍法的六小章,是招式的三十六之數。
是春時劍!
陡然間,那股充斥在鼻息之中的辛辣感覺煙消雲散而去。
精純的煞炁竟然在劍意的接引之下,以一種極其流暢的方式流淌在楚維陽的中脈經絡之中。
而盤旋在氣海丹田上空的六道劍意,也在楚維陽的感應之中,以一種十分明晰的變化,吞納著精純磅礴的煞炁,然後兜轉著明光,一息更要勝過一息。
從那微茫的一絲縷開始,似乎真的要用這樣的方式,成長為貫穿天地寰宇的驚世一劍!
春時六正劍意就這樣高懸在氣海上空,它們隨著明光的兜轉而不斷的盤旋著,像是一輪大日,漸漸地,竟暈散開一層靈光鋪就的鏡輪。
而隨著六正劍意的變化,到底是楚維陽親自打下篆紋禁制的法劍,霎時間,那流淌在三十六枚暗啞銀白碎片裡面的星河,竟也熠熠生輝起來——
劍器在隨著楚維陽的呼吸而嗡鳴顫動著,無盡的星海倒映在楚維陽的眼眸深處,似乎是某種靈韻與神唸的交織共鳴,含混之間,楚維陽像是洞照觀想見了真正的浩渺與無垠。
那是無邊的劍氣構築的星辰寰宇,而恰恰,隨著六正劍意的運轉,那無盡星海里,便像是命中註定一樣,有著一掛星河懸在了楚維陽的頭頂,然後傾瀉著無邊劍氣,仿若銀河倒灌,以無聲的咆哮,便要朝著楚維陽的心神奔湧而來,似是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在其中。
人身與劍器,在這種共鳴裡,漸漸抵至了無上的和諧與圓融。
遂也霎時間,連那劍意之中最猙獰的殺念,連楚維陽四肢百骸裡最微末的經絡,陡然都在和諧與圓融之中,變得溫馴,變得通透。
同樣的,幾乎無邊的歡喜,也從楚維陽的心神之中生髮,淹沒了他幾乎所有的思緒。
這樣的修行與變化才是他想要看到的,這才是楚維陽最一開始接觸劍道修行的目的所在!
練劍是為煉煞!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也是第一次,楚維陽感覺到了真正的春時明媚陽光照耀在自己身上。
倏忽間,徜徉在鼻息與中輪的煞炁消散一空,楚維陽從這種莫名的和諧與圓融之中清醒過來,指尖輕輕地摩挲著鼻翼,年輕人手腕再一翻轉,又是一枚龍虎回元丹捏起,被送入了口中吞嚥而下。
而好半晌過去,淳于芷那依然有些顫抖的清麗聲音,方才帶著幾分疲憊,傳遞到了楚維陽的心神之中。
“以乾元劍宗正統傳承的劍意來共鳴那靈物,這是世上最為精妙的煉化法門!楚維陽,你最好真的明白你自己在做甚麼!倘若真個教你用這樣的方式煉化了這小半靈物,來日你縱然是形神俱滅,這靈物也深深地烙印上了你的劍意氣息,再也無法為他們所用……
而完整的靈物,不提那虛無縹緲的歷劫補經,只是其靈物本質,縹緲間顯照於有,渺冥裡隱逸於無,既在相上,又在靈中,這幾若是金丹大修士凝鍊道果的意象!掌握了靈物,等於掌握了一尊法寶靈胎!等於叩開了通往金丹境界的門扉!你這是逼他們動手殺了你!”
隨著淳于芷說得愈發順暢,到了最後面,她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最後幾乎化作了轟隆雷音。
可楚維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手指往劍脊上一摁,登時間,像是雨過天晴一樣,那轟隆雷音陡然間消弭無形。
與此同時,楚維陽喑啞的聲音透過篆紋禁制,傳遞到法劍中的另一端。
“芷姑娘,事情不是你這樣看的,從我在鎮魔窟中逃出來的那一天算起,有些事情除非分出生死來,否則便斷無法了結了,我不沾染這勞什子靈物,他們也是想要我死的,我沾染了,他們難不成還能殺我第二回?
所以說,一朝裡這小半靈物落在了我的手上,那就是不煉白不煉的機緣,便正如芷姑娘一樣,若是算清楚了強弱高下便覺得是世上全數的道理,從你只剩了魂魄真靈的那一刻起,你又何必苦苦痴求一條活路呢?”
又是好半晌的沉默,淳于芷的心思像是回到了靈丘山邊沿,乍一逢面的時候。
良久,淳于芷清麗的聲音才又帶著幾分羞憤情緒開口道。
“楚維陽,你把手拿開!”
楚維陽從善如流的抬起手指來,喑啞的聲音再度流淌去。
“你看,芷姑娘,你是能明白這一番道理的,又或者說,這一番道理是你本就明白的,只是你如今忽然間寄神於劍中,沒能想明白這一層,又或者是本能的不願意接受這一層。
只是要我說,芷姑娘還是儘快想明白了的好,否則這般自欺欺人、渾渾噩噩的活著,本已經失了軀殼,如今再失了心神的清靈,這般狀態,當真是芷姑娘自己想要的活法麼?
你再看我,這死裡求活的逃生路哪怕飄搖九萬里遠,可是奔命的路上,不論是甚麼樣的法子,不論是甚麼樣的手段,只要是有的,只要我能見到,我都是願意去試上一試的!
靈物,煉了也就煉了,若非沒那回頭路可走,我甚至想將全數的靈物湊在一塊兒,甭管明個是死是活,先教劍宗來日徹底少個金丹大修士,也算是我楚維陽與劍宗快意恩仇了!
對了,話說回來,那天在鎮魔窟裡,淳于淮拿了小半的靈物,兜兜轉轉落在咱們眼前,剩下那泰半靈物呢?不拘是個甚麼下場,總得有著落才是……思來想去,教人想不明白。”
楚維陽的話音落下的時候,順著年輕人的思緒念頭,幾乎是下一瞬間,淳于芷清麗的聲音就緊跟著響起。
“是啊,教人想不明白,那泰半靈物又去了哪兒……”
恍若是呢喃自語一樣,然而下一瞬,淳于芷忽地止住了話音。
下一瞬,那劍器竟嗡鳴著顫抖起來。
沒有楚維陽的手掌落下,沒有煞炁滋養,可這會兒淳于芷的羞憤更甚,愈演愈烈。
那閃瞬間的心神失手,那閃瞬間被楚維陽話語影響後的溫馴,幾乎讓淳于芷瘋狂!
良久,良久。
當楚維陽小半瓶百草破厄丹都吃下去的時候,才聽得淳于芷竭力平靜的聲音響起,她在很生硬的轉折著話題——
“看走廊的後面,斜對過那間開著窗戶的屋子,在木屏風的後面,那個女人已經盯著你看了許久了,呵!到底是要走九萬里生死路的人,意蘊就是非凡呢!只是坐在窗戶邊上,便能招過桃花煞來,仔細感應那人的氣機,你若是捨得犧牲點色相,說不得還能把她們修煉《五臟食氣精訣》的丹方套出來呢!這可是剛剛你自己說得,不論是甚麼樣的法子和手段,你都願意試上一試的!”
話說到最後,淳于芷的聲音又是滿蘊的譏誚與促狹,愈發顯得陰陽怪氣起來。
而原地裡,楚維陽的頭卻是動也沒有動。
他只是將思緒再度傳遞過去。
“真要是第一眼把人家看輕了,被看輕的反而是自己,好罷,便是如芷姑娘所言,那甚麼意蘊非凡,可有一樣道理,是我許多許多年之前就已經明白了的——有故事的人固然耐人尋味,可有故事的人也不再無所顧忌。天底下的因果裡,除卻生與死,我許是最怕這一遭……”
正與淳于芷分說著,遠遠地視線盡頭,無垠的草原上籠罩著水汽蒸騰成的霧靄,而在那濃白的霧氣裡面,一座巨大道城龐然大物般的輪廓已然漸漸地勾勒出來。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楚維陽將法劍貫進劍鞘中,便要起身從視窗處離開。
正此時,走廊後面那斜對過洞開著窗戶的屋子裡,那木屏風的後面,忽然有一道清冷的聲音傳出。
“師兄,斗膽與您問一句,師兄可是從玉髓河的方向過來的?”
聞言,楚維陽的身形一頓,他這才回身看去,木屏風的後面,隱約只能看到一個人的輪廓,甚至比霧靄之中的道城更為模糊。
年輕人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是,貧道去尋三位地師一脈好友,在河源地坊市暫住了一陣。”
緊接著,那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許是因為見不著人真容的緣故,那清冷的聲音落在楚維陽的耳邊,他總覺得像是在聽甚麼琴聲。
“那麼師兄可知道最近劍宗和庭昌山修士在靈丘山發生的事兒?聽說還和一個逃囚有關?”
聞言,楚維陽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人家聖地大教的事情,哪兒是我能曉得來龍去脈的……不過,那逃囚,貧道有所耳聞,據說是和一個劍宗的修士一同逃出來的,甚麼根腳,不大清楚,但在靈丘山鬧出了好大陣仗來,聽說還是個劍道天驕,學去了甚麼……甚麼承乾劍法,貧道也不曉得具體是個甚麼說法……”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的心神中,忽然傳來了淳于芷意味莫名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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