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間情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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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在桌邊坐了大約半個時辰，積攢好力氣後，他又開始第二次嘗試。

這次他依舊是雙腿盤膝，只不過雙手換了個無畏印，又服用了些熬製好的“通翹”，雙管齊下，想來會對鎮痛有所幫助。

但是不知道是之前剛剛的散氣沒有成功，導致情況的惡化。還是因為體會過的劇痛，讓沈醉的潛意識裡對散氣有了牴觸。

這次他用了足足兩盞茶的功夫，才勉強開啟內視，能夠觀察起體內靈氣遊走的方向。

此刻他體內的靈氣，宛如走江過海的蛟龍，在他的周身經絡氣府中來回遊蕩，速度之快，幾乎數個呼吸之間便能在全身折返一遍。

而這靈氣所匯聚而成的體內蛟龍，每當被竅穴阻滯時，撞擊到體內的時候，都好像一線潮猛然轟擊江岸，這讓沈醉禁不住唇邊開始絲絲滲血。

靈犀鳥在旁邊也是半分不敢發出聲響，因為它長期跟隨沈醉修煉，自然也是見過不少兇險場面。

從主人先前對待此次散氣的態度，到如今的表現來看。這次說是沈醉修煉途中最為生死一線的一次，半分不為過。

在與體內靈氣蛟龍，互相砥礪數個時辰後，沈醉還是敗下陣來。

他此時不僅全身因為疼痛，被汗水浸溼。就連所穿的粗布麻衣上，各處都顯出淡淡鮮血痕跡。

除了他體內遭受巨大創傷，連帶著肌肉筋骨都在承受難以想象的壓力。

沈醉緩緩吐出一口氣，他伸手扶住床頭欄杆，想要起身去拿水。

可是接連試了幾次，每回都跌坐回床上。周身的痠痛，讓他想要叫喊出聲，可是每到嘴邊，他都死死忍住了。

他不能出聲，就隔著一道木門，宛兒就在外面。要是讓她聽到自己這般痛苦，她定然是捨不得的。

到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而沈醉想要與宛兒白頭共度一生的願望，也會戛然而止。

所以只要他還能保有半分清明，就不會發出絲毫聲響。

可是如今他這般狀態，連取杯茶水都做不到。沈醉狠狠地用拳頭捶擊著床榻，氣惱自己的無用。

此時靈犀鳥飛來，落在沈醉肩頭，隨即朝著門口那邊低低鳴叫，想來是示意讓宛兒進來。

其實此時宛兒進來無妨，畢竟沈醉此時並不在散氣，而且又同在房中，並沒有外面的寒氣侵入。

只是沈醉不想讓心上人看到自己如今落魄模樣，所以遲遲難以下定決心。

倒是靈犀鳥不斷地低聲鳴叫，這才讓他點頭，輕聲喊道：“宛兒。”

其實自從靈犀鳥在房中發出聲響後，守在門口，半步不敢離開的宛兒便聽到了。

只是沒有沈醉的言語，她不敢進屋。她明白散氣對於沈醉意味著什麼，那是他的命。

“沈醉，你在叫我，是讓我進來嗎？”

宛兒扒在木門上，對著裡面焦急說道。

“是的，你進來吧。”

“好。”

當沐宛兒推開門，見到沈醉的第一眼後，她的眼淚就如同暴雨般從雙頰滾落。

她趁著關門的時候，撇過頭用袖子狠狠地擦拭乾淨。不過眨眼功夫，她的嘴角掛上了笑顏。

“沈醉，你感覺怎麼樣？成功了嘛？”

坐在床榻上的男子，望著雙眼通紅，還在努力剋制的少女。

他的眼神驀然溫柔許多，本來還在盡力與疼痛抗衡的他，此時除了心中愧疚，便再也想不起別的。

滿身血汙的沈醉，伸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

宛兒小碎步連忙來到跟前，若是從前她定然是要飛撲過去，然後鑽在眼前男子的懷裡。

可是這時候她連走路，都不敢太快，生怕帶起了風，讓他出現什麼意外。

“沈醉······”，宛兒雙手握住男子的一隻手，放在身前，眼中滿是關懷神色。

“幹嘛哭呢，我又沒事。”，榻上男子伸出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替宛兒攏好鬢邊散亂的髮絲。

“你都這樣了，還說沒事？”

沈醉笑了笑，對著眼前人說道：“給我倒杯茶，然後我想喝雞湯了。”

宛兒立刻起身，來到桌邊，倒了些茶水，還試了試溫度，這才遞給沈醉。

隨即她輕輕開啟房門，“我這就去給你熱湯，很快就好。”

只能坐在床上的沈醉，看著宛兒出去的身影，眼神中掩飾不住的傷感，如同潮水快要將他淹沒。

他硬撐著起身，來到桌旁，隨即再也支撐不住，雙臂交疊放在桌面之上，頭顱枕著臂彎，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醉驚醒，發現宛兒一直坐在他的身旁，看著他。

沈醉伸直腰桿，才發現房中的炭爐又加了不少木炭，而且身上更是蓋了一件厚重衣服。

“我是不是睡了好長時間？”

宛兒搖頭，“沒有多久，雞湯好了，快喝吧，真的很香呢。”

她將放在桌子上的一個棉布包解開，這是她特地做的，就是為了給陶罐裡的雞湯或是其他吃食保溫。

這樣沈醉什麼時候想吃，東西都是熱的。

她熟練地將陶罐傾斜一點，倒出裡面香味四溢的淡黃色人參雞湯，雙手遞到沈醉面前。

看著手中的這碗湯，沈醉不知如何下口。要是放在以前，面對這種修道路上的險阻，他半分不會擔憂。

他永遠相信自己的實力，不管如何艱難困苦，他都能闖過去。

可是如今的他，心中卻有了牽掛，他再也不能心無旁騖地去拼去闖了。

他怕萬一有個什麼疏失，此生，或是生生世世，再也沒有機會與眼前女子，長相廝守。

宛兒看著端著碗卻不喝的沈醉，疑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突然不想喝了？”

“哦，不是，我想跟你一塊喝。”

沈醉的眼神從碗中，轉移到對面之人的臉龐上。

宛兒搖頭，“這怎麼可以，都是陳婆婆專門為你做的。等你身體完全復原了，我想喝多少，你都攔不住。”

眼前人笑顏如花，眼神燦燦。

沈醉雙手端著雞湯，看了看漂浮在上面的人參片，隨即大口大口喝下。

略微有些燙的雞湯，順著他的口，經過喉嚨，一直到胃裡。

這股暖意不僅是宛兒的愛意，同時也是陳婆婆的善意所凝聚。

人生要有多少機緣，才能碰上這樣兩個人。一位願意將家中最為寶貴的物件拿出來給自己熬湯，一位願意與自己同生共死。

沈醉覺得自己先前，在宗門中，在仙界所得的所有大道機緣來說，都比不上他在這黃庭國，在這小小燭火村，來得深厚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