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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州並不是一座富裕的城池,位置也不算重要。

至於肅州折衝府,雖是上府,卻是兵部那邊出了名的廢物集中地。

不是兵廢,是掌管折衝府的鐵晨廢。

鐵晨每天喝的爛醉,既不帶兵也不練兵,山中出了盜匪都是肅州知府帶著青壯上山剿匪,折衝府根本不出兵。

所以說肅州折衝府就是個擺設,當地百姓提起來都會啐上一口。

一日疾馳,入夜十分隊伍終於到達了肅州折衝府外,

七千騎卒殺氣騰騰,給折衝府的將士們嚇的亡魂大冒,還以為是朝廷終於忍不下去了,派人徹底接管大營。

韓佑走出了馬車,連連搖頭。

即便已經做過了心裡建設也沒想到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這麼多。

老夫子宮寒都罵上了,罵的很難聽。

整座大營是建在山腳下的,這位置就他孃的完全不對!

一旦下大雨出現了山洪,整座大營都會被沖垮,眨眼睛全軍覆沒都不是沒可能。

要知道折衝府大營並不是建立在固定位置的,固定的只是一個區域,只要在靠近城池的附近區域就好,建在哪裡,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因需制宜,都尉說了算。

一群穿的五花八門的折衝府將士跑了出來,瑟瑟發抖,一看幾面旗幟上寫著“韓”字,不但心裡哆嗦,這次連雙腿都哆嗦了。

韓佑的大名,早已傳遍了天下各道。

能豎起“韓”字大旗的,無非是京中韓式父子二人。

這也是天子特許朝廷預設的,韓佑雖是誅瀛監監正,卻能夠豎起將軍出征的“字”旗,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也是去平亂的,帶兵平亂。

“鐵晨在哪裡?”

韓佑來到大營外,面色陰沉如水。

整座大營只有一個字能形容,特麼爛,很特麼爛,巨特麼爛,外瑞外瑞特麼的爛!

連外圍的騎哨都沒有,拒馬也沒有,就連最基本的大營外圍欄都沒有。

此時已經入夜了,營內燈火通明,只不過不是燈籠和火把,而是篝火。

這是有明文規定的,城外的大營無特殊原因不準點燃篝火,還是連綿不絕的篝火,更是營帳外點燃的篝火。

一旦遇到了敵襲,就這種狀態,營帳在哪裡,軍伍在哪裡走動,一覽無餘,一射一個準,一突襲一個團滅。

“給本王取鞭來!”

一下馬車就對韓佑寸步不離的大皇子周驍怒不可遏:“本王要活活抽死這群飯桶。”

周圍的小夥伴們齊齊看向周驍,沒搭理他。

少尹都沒吭聲,你咋呼個屁。

周驍也是認識鐵晨的,其實這傢伙也有私心。

他怕韓佑會怒,狂怒,然後遷怒到鐵晨身上,與其如此,不如先給鐵晨麾下的校尉們抽一頓撒撒氣,至少會讓鐵晨捱揍的時候少挨兩下。

“我要帶鐵晨走,帶去東海。”

韓佑開了口,語氣很是平和,回頭看向眾人:“誰有辦法將這裡的折衝府郎將帶走?”

陸百川勸誡道:“強扭的瓜不甜。”

“他是不是人才已經不重要了。”

韓佑搖了搖頭:“越是靠近東海,山匪、亂民越多,肅州的位置對朝廷來說並不重要,但是折衝府本應對肅州百姓們很重要,折衝府是保護他們的,既然這裡的將軍無法保護百姓,那就不需要待在這裡了,至於是去東海,還是攆回京中,還是奪了他的官職讓他滾回嶺中老家解甲歸田,無所謂。”

老二週統小心翼翼的說道:“一日是軍伍,一輩子是軍伍,晨公子當年也是軍中的好漢子,只是聽聞了文勇將軍的噩耗後鬱鬱寡歡日日消沉,若是連軍職都…”

“無需多說。”

韓佑的語氣不容置疑:“他的好友死了,這不是藉口,如果有一天你們誰戰死了,我要渾渾噩噩,我要借酒消愁,我要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著,那我一定會找一個孤單的角落獨自飲泣,在此之前,我會將四季山莊、誅瀛監,任何我掌管的、靠著我吃飯的、我所揹負的所有責任,全都交給其他人。”

陸百川不吭聲了,因為他相信韓佑會這麼做,一定會這麼做的。

“少尹。”

一個十分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後方走來了一個穿著校尉甲冑的傢伙,正是舒化。

舒化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少尹想要將這裡的主將帶去東海?”

小夥伴們紛紛皺起眉頭。

要知道舒化是剛加入儀刀營的,雖是被韓佑封了校尉卻根本沒有過“考察期”,至於如何被韓佑青眼相加,大家也不清楚細節,光知道是少尹與海哥親自“面試”的。

“看什麼看。”

舒化長的欠揍,說話也欠揍,看向小夥伴們:“本少爺要出頭,怎地,不服你們也站出來,賭一把,看誰能將這裡的主將帶去東海。”

小夥伴們不吭聲了,因為他們實在是沒把握將人帶走。

“這破特麼營地就不入了。”

韓佑略顯厭惡的揮了揮手:“將鐵晨帶出來。”

周驍和周賁對視一眼後,二人帶著幾名儀刀營老卒進營了。

宮寒已經小聲和陸百川打聽了一下,沉沉地嘆了口氣。

“人生大哀,莫過於喪親之痛、喪友之痛,也是可憐人,哎。”

宮老師是過來人,當年阿追雙親去世時,宮老師哭瞎了眼,被許沉沙老夫子調理了整整一年才回復了視力。

等了片刻,鐵晨被周驍、周統哥倆架了出來,如同死狗一般雙膝拖著地,翻著死魚眼,滿身酒氣,還傻樂著,似夢似醒。

韓佑眉頭皺的更深了,鐵晨不愧被軍中袍澤稱之為晨公子,身形並非膀大腰圓,而是身形修長滿面書卷氣,很難想象到這是個當年殺伐果斷的將軍,帶點玉面公子的意思,五官也很正,劍眉朗目,問題是這傢伙是個大光頭。

但凡這小子不是這個頭型的話,哪怕留個半寸,去青樓、花船至少也能被打個五折,白嫖都不是沒可能。

“就特麼你叫鐵晨?”

韓佑一看鐵晨,更來氣了,這種人竟然統領著上前軍伍,還被老爸如此推崇?

鐵晨用力的搖了搖頭,呵,呵呵,呵呵呵傻樂著。

王海拿出水囊,一通冷水澆在了鐵晨的大光頭上。

鐵晨打了個哆嗦,使勁的眨了眨眼,雙目終於對焦了。

“你是哪個?”

剛說完,鐵晨面露迷茫:“陸百川?”

“許久不見。”陸百川竟然拱了拱手。

鐵晨左右看著,更迷茫了:“本公子這是…醒著呢嗎,周驍、周統,你們兩個狗日的怎地在此?”

“大膽!”

張卓怒喝道:“膽敢對二位殿下無禮!”

“哦。”

鐵晨傻樂著:“對,對對,你們兄弟二人的爹當皇帝了,今非昔比,成親王了,哈哈,成親王了。”

周驍和周統二人並不惱怒,只是沉沉的嘆了口氣。

鐵晨突然哈哈大笑,狂笑了起來:“若是勇哥還活著,也被封為了親王了吧,哈哈哈,可惜,可惜吶,就那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屍首都沒有,不過也好,省的狡兔死,走狗…”

“啪”的一聲,陸百川一記狠狠地耳光抽在了鐵晨的臉上,怒喝到:“住口!”

捱了一耳光的鐵晨繼續狂笑著:“對對對,是本公子口誤,是本公子口無遮攔,晚死不如早死,本就要被狡兔死、走狗烹,就算活著,豈會被封為親王呢,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至少戰死在戰陣上。”

“放你孃的屁!”

陸百川首次暴怒了,摁住刀兵咬牙切齒道:“當真如你所想,為何本將還活著,為何你還會活到今日?”

“我?”

鐵晨的雙眼之中再無絲毫醉意:“我…算活著嗎,我這般活著,不正是皇帝陛下想看到的,提及我,皇帝陛下一定龍心大慰吧,至於你,至於你這整日在營中惹是生非的陸將軍,敢問,陸將軍如今官居何職,聽聞陸將軍似是給京中哪個天子親軍當狗腿,不知是也不是,陸將軍當年立下無數功勞,無數必敗之戰都讓你打贏了,到頭來,就是這麼個下場?”

說到這裡,鐵晨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韓佑身上。

“這位便是威名赫赫的儀刀衛大統領吧,你他孃的也不稱職啊,本公子放了如此多的狂言,你竟無動於衷,怎地,也對周恪心懷不滿?”

韓佑嘆了口氣。

每當遇到與老八有交集的人,總是心懷這種感覺,老八,真的很大度,這種大度,不應該出現在一個皇帝的身上。

“舒化。”

“在。”

“你說可以將這煞筆帶到東海,對吧。”

“沒錯。”

舒化哈哈一笑,得意的衝著小夥伴們挑了挑眉,隨即朗聲道:“來人,將這蠢貨捆上。”

韓佑:“然後呢?”

“沒然後了啊,捆好之後帶到東海啊。”

韓佑傻眼了:“這就…完事了啊。”

“對啊。”舒化理所應當的說道:“少尹不是說誰有辦法將他帶到東海嗎,捆上帶走就是了。”

韓佑:“…”

舒化樂呵呵的:“打暈了也成,少尹你說呢。”

韓佑張了張嘴,憋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罵,想了想,終於想到由頭了。

“什麼少尹,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工作的時候稱職務!”

“是,少尹。”舒化一縮脖子:“我太想上進了。”

“好吧。”

韓佑撓了撓額頭:“捆上,帶走。”

一群小夥伴們罵上了,開始問候舒化全家,捆上帶走,還特麼用你想,我們想不到?

唯獨王海沒罵。

海哥望向舒化的眼神中,充滿了欣賞之色。

自己少爺的目的只是帶走鐵晨,既然目的是帶走,過程根本不重要,達成目的就好了,明明很簡單的一件事,其他人偏偏想的太過複雜,連自家少爺都想的有些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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