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妖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十五章:法術與咒語,妖女看招,午夜妖,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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譁。

譁——

蘇真聽見了浪濤與風湧動的聲音,近在耳畔,混雜著泥土的香氣。

他從夢中醒來,意外地見到了一片奼紫嫣紅的花田,老匠所的詛咒雖然允許小型的植被生長,可見到這樣絢麗的花田,依舊出人意料。

徐宴是這片花田的主人,他一邊給花朵們澆水,一邊給它們修剪枝條。

如苗母姥姥一樣,徐宴也有很多隻手。

徐宴所擁有的手都很奇怪,他現在用來修剪花枝的是一對蟹鉗,用來澆水的則是一截象鼻狀的灰色手指,除此之外,他還有昆蟲一樣的觸手,它們輕輕顫動著,像在檢測空氣中的溫度和溼度。

這又是哪裡?

蘇真環視四周,素白的裙袂在草尖上滾過,沾上了冰涼的露水。

封花見他一臉茫然,也已習慣,輕笑著解釋:“又忘記了?昨夜你選完秘籍,說想出塔走走,循著花香走到了這裡,這是徐宴手栽的花田,你說你想賞一會兒,我沒你能熬,困不住先睡了,也不知你賞了多久。”

封花解釋得很太過細緻,蘇真心想她應是看破了雙魂共用一個身體的事,只是貼心地沒有戳破。

“這樣啊。”

蘇真輕輕應了一聲,又問:“我已經選好秘籍了?”

封花向他的身側瞥了一眼,沒有說話。

那是一卷竹簡,蘇真將其拿起,拂去上面的水痕,正是鹿齋緣的記四字咒語。

這是余月幫他做出的選擇嗎?

“小友莫非是想反悔不成?”

徐宴看出了蘇真的猶疑,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了他面前,面帶微笑,清瘦秀氣的少年身軀背後,奇形怪狀的手臂迎風飄拂。

“沒有。”

蘇真將鹿齋緣的咒語收入懷中。

封花望向徐宴身後,問:“你這些是什麼,怎麼如此稀奇古怪?”

“這是法術,擁有裁縫血脈的人在孃胎裡就會的法術。”

徐宴不吝解釋:“無論在哪裡,一個好的裁縫都需要一雙巧手,人只有一雙手,但裁縫可以修煉出很多,這些手可不是華而不實的裝飾品,它們可以同時做截然不同的事,且各有奇異之處,手越多,說明這個裁縫越厲害,傳說中,先天織姥元君擁有百萬只截然不同的手。”

封花對那些誇大其詞的傳說不感興趣,只是問:“都是修煉手,為什麼伱的這麼奇形怪狀?”

“這是我獨到的法術。”

徐宴的語氣沒有一丁點驕傲,只是興致盎然,像在訴說近日聽聞的趣事:“每一個裁縫都一樣,最先修煉出的一定是白色的手,等法術小成,便可修煉出紫色的手,色澤越深,法力便越雄厚,待到法術大成,紫氣轉為赤紅,唯有最強大那批裁縫才能修出紅手,至於黑手……那就是另一個境界了,傳說中,上一次有裁縫修煉出黑手,還是一千年前。”

蘇真心想,苗母姥姥足足修煉出了四隻紅手,豈不是高手中的高手?看來她比想象中還要強大。

“至於我……”

徐宴介紹完了裁縫大致的修煉體系後,才說:“我天資愚鈍,遠遠比不上師姐,有些人喜歡用懶惰的態度來掩蓋天賦的不足,用狂放的行徑來粉飾才華的缺陷,我也一樣,師父生前對我寄予厚望,可我始終修不出一隻紅手,萬般焦慮之下,我另闢蹊徑,在鬼車塔翻了無數冷門的法術,最終自創了一套法門,一套將裁縫之手與外物相融的法門。

這對蟹鉗來自水行山湖底一隻四百年的巨蟹,這對鉗子輾轉多手才落到了我手中,這根象鼻一樣的東西則是妖怪的手臂,它是被關押到老匠所的死囚,手臂為我所得,這個……”

徐宴耐心地介紹了他每一隻手的來歷,這些手是他用法術熔鍊外物後的產物,它不僅能發揮出手的作用,還能將它們原本主人的能力化為己用。

“你可真是個異類。”封花說。

“起初,其他裁縫也覺得我是異類,走了歪門邪道,我便搬出了先天織姥元君的傳說,傳說中,元君的百萬隻手便象徵著眾生萬物,我這樣修煉,反而是在接近元君最初的教義。”徐宴說。

“他們相信了?”封花問。

“我自己都不信。”徐宴笑著說:“但總算是個解釋,師父包容了這個解釋,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你一隻紅手都沒練出來,為什麼這玩弄魂魄的能力看上去比你師姐還厲害?”封花這個問題也問出了蘇真心底的疑惑。

“術業有專攻罷了,若論實力,我再練三輩子也趕不上漆月師姐。”徐宴說。

“苗母姥姥有這麼厲害?”

“當然,你們來錯了時候,若是一百年前來,你們就能看到一個風華絕代的師姐,那時的師姐是名動整座老匠所的美人,數不清匠人想與她結為道侶,也有數不清的囚犯想到她的門庭,讓她親手縫製成衣裳,死也值得。”徐宴回憶過去,也露出了神往之色。

蘇真與封花都沒想到,這個如今看上去枯瘦如柴的老婆婆,當年居然是個絕世美人,不由感慨:“時間真是最無情無義的東西。”

“是啊,不過以師姐的修為,完全可以容顏永駐,將青春時的容顏維持到死亡降臨,可是她沒有,她對這些事物毫不在意,更不願意耗費法力去維繫,任由它們流逝變遷,反倒是我們,看師姐白皙的臉上長出皺紋,烏黑的髮間生出銀絲,比她還要哀傷,惋惜。”徐宴自嘲地笑。

“那苗母姥姥所追求的到底是什麼?”蘇真忍不住問。

“是一個預言。”徐宴說。

“預言?”

“先天織姥元君是最初的裁縫,擁有不可理解的力量,但對於這位元君,有的裁縫卻恨之入骨,他們認為,若不是元君曾犯下滔天之罪,作為後裔的裁縫也不至於終生禁足於這詛咒之地,可無論他們多麼憎恨元君,只要師姐在場,就不敢表露分毫。

師姐是元君最虔誠的信徒,據說,她在十六歲參拜織姥遺骸時,得到了一句預言,為了這句預言,她沒日沒夜地修煉,刻苦得近乎痴狂,當年,師父才修煉出兩隻紅手,被公認為天才的桂雲師妹也只修出半隻,而漆月師姐足足煉出了三隻。”徐宴說。

“現在有第四隻了。”封花插了一句。

徐宴少見地露出了震驚之色,震驚很快變成了笑,不再是那恰到好處的標準微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

“恭喜師姐了。”

“姥姥得到的預言是什麼?”蘇真問。

“這麼多年,很多人問過她,但她緘口不言,她對你很特殊,你可以去試著問問,說不定會得到答案。”徐宴說。

蘇真心想,他又想利用自己解開謎題了。

他嘴上應了一句,心中可不覺得苗母姥姥會告訴他答案。

“你們還有什麼想問的麼?”徐宴說。

蘇真與封花沉默了會兒,都沒再說話。

老君越來越明亮。

光透過鬼手般張開的枝杈,緩緩篩落,灑在鬼車塔鳥雀般揚起的飛簷上,灑在草木葉尖未涸的露水上,也灑在那片並不算大的花圃間。

花朵在風中搖曳著纖弱的枝幹,舒展開柔軟的花瓣,浮游其中的光好似無所定形的菩薩,手撫葉片,腳踩花蕊。

蘇真的目光被美景所攝,痴痴看了一會兒,又發現了很不對勁的地方,這裡的花雖然漂亮,卻不是什麼奇珍異蕊,相反,蘇真竟都認識它們。

紅色帶刺的是玫瑰,傘狀花瓣的是康乃馨,花冠如杯的是鬱金香,還有茉莉花、蝴蝶蘭、向日葵,蘇真一一辨認過去,發現這些花朵竟都是花鳥市場裡常見的品種,連對花不甚瞭解的他都能認個大概。

這一幕很美,美得不真實,連封花都看得神色恍然,可對蘇真而言,這一幕卻美得很不和諧。

一瞬間,他甚至懷疑他是在做夢,這是潛意識合成出來的場景。

“你認得這些花?”徐宴總能敏銳地察覺到他心緒的波動。

蘇真猶豫了一下,沒有撒謊,“認得。”

“那你真是個學識淵博的人。”

徐宴說:“這些都是千年前的花種了,自從老君晝夜失序之後,不計其數的花草因為無法適應新的世界而消亡,唯有種子儲存至今,它們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但我將它們重新培育出來,卻花了足足十年。”

蘇真越來越覺得,西景國過去和他所處的世界是相似的,不知經歷了什麼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裡,更詭異的東西降臨了?

蘇真望著籠罩鮮花的光束,微微出神,他的目光也不自覺地沿著光束攀援,看向了它的源頭——老君。

隨著人修為的提升,見到的老君也會有所不同。

過去,蘇真眼中的老君是一個長滿腳的白色蟲巢,現在,那些窸窸窣窣的洶湧之物變得清晰,它們變成了豬牛雞羊的模樣,與裸露在外的腳相吻合,居中的則是無數的卵與胚胎,它們海藻般浮游不定。

蘇真瞳孔微縮。

等等。

這老君怎麼看著有點熟悉?

他立刻捕捉到了這種熟悉感的源頭。

‘這怎麼和姐姐的畫作《太陽公公》這般像?’蘇真心生疑惑。

它們並不是嚴絲合縫的相似。

老君的牲畜與胎卵要密集得多,並且,它沒有顏色,姐姐的畫作卻是色彩斑斕的,但……它們的概念卻有種不容忽視的相似。

——一顆擠滿了人和牲口的太陽。

昨日,他沉浸在對姐姐的回憶裡,並未多想,此刻脫離畫本,他也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既視感便不可遏制地湧上心頭,野火般在他心口燃燒。

蘇真像是握住了某把鑰匙,念頭一發不可收拾。

‘姐姐也曾見過老君?難道她也來自這個世界,甚至曾是某位仙人?’

‘是了,姐姐本就是被父母領養的,身份來歷不明。余月可以寄生到大榕樹中去,那些恐怖的怪物可以出現在現實世界裡,姐姐為什麼不可以,她說不定是更早的一批。’

‘如果姐姐是仙人。’

‘如果姐姐是仙人……’

蘇真心中萌生出巨大的期待與恐懼,他期待姐姐的死還有轉機,又恐懼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幻想。

“余月,你怎麼了?”封花問。

除了陸綺“死而復生”那次,封花再也沒感受到他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

“封花,你眼中的老君是什麼樣的?”蘇真不答反問。

“我啊……過去,我看到的老君是一個紅色的火球,一個如蝶如雀的影子在裡面閃爍不定,那時候,我很少抬頭看老君,因為每次看到它,我都忍不住想,這是不是象徵著我註定飛蛾撲火的命運。”

封花笑了笑,說:“現在我修為倒退,已看不到這幕景象,那隻鳥雀像被大火燒沒了,我所見到的,只是一片帶著雜色的紅。”

“見到的老君顏色越多,圖案越複雜,修為也就越高麼?”蘇真確認似地問。

“大抵如此,也不盡然。”封花並未把話說死。

蘇真若有所思地點頭,心想,等下次回去,一定要數一數,姐姐那幅畫用了多少種顏色。

如果姐姐真是仙人,那其他兩幅畫是不是也暗藏玄機?

愚公移山?移的什麼山?南塘只有九香山……不,不對,他不止一次地聽過那個傳說:九香山的地底還藏著血肉鮮美的群山。

‘愚公移山……’

蘇真越想越覺得玄妙,他的念頭像是久居籠中的鳥兒,振翅而飛,無法掌控。

那幅肖像畫呢?

蘇真苦思冥想了一陣,倒是沒聯想到什麼線索與依據,只好暫時將它擱置。

隨著希望的萌生,蘇真更加振作,他看著眼前奼紫嫣紅的花田,將它視作某種美好的預兆。

“它們會一直盛開嗎?”封花問。

“當然,這是我用心血澆灌的,我死之後,它們才會枯萎。”徐宴微笑。

老君的光重新被雲遮蔽,世界倏然黯了下來,徐宴與花圃重新被淹沒在昏暗裡,像蒙了一層淡淡的灰。

耳畔再度響起了浪濤聲,那是流經此地的河,它一遍遍奔湧著,像是在提醒什麼。

徐宴走到蘇真身旁,取出一支骨笛,說:“既然挑選好了秘籍,就不要讓師姐久等了。”

骨笛吹出悠遠的聲響。

大蛇從河流中露出了脊背,仰首抖擻鱗片。

回到大蛇背上後,封花突然感慨:“苗母姥姥對你很好,徐宴對你也頗為不錯,若不用練功,你在這倒是能過上一個月大小姐的日子。”

“為什麼這麼說?”蘇真疑惑。

“這些花是他一針一線縫到泥土裡去的,是他視若生命的珍寶,昨夜,我連靠近看一些他都不讓,可他見你喜歡,卻剪了一枝送給你。”封花說。

剪了一枝……

蘇真這才察覺發上好像有什麼,他伸手觸碰,先是碰到了生硬的枝,隨後碰到了柔軟的瓣。

蘇真將它抽了下來。

橙黃相間的蕊,狀若喇叭的瓣,這是一朵百合花,它雖脫離了土壤,卻遠未到枯萎的時候,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在另一個世界,這樣的花輕易就能買到,在這裡,它卻是罕見的珍寶。

————

“徐宴又在弄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了嗎?真是白費了他一身才華,桂雲師妹就比他務實多了,現在的成就遠遠超過了他。”

苗母姥姥是唯一不喜歡這朵百合花的人。

蘇真回到苗母姥姥的洞窟後,她一下就猜到了這是徐宴弄出來的東西,只看了一眼,便未投入更多的視線,她問:“秘籍拿到了?”

“拿到了。”蘇真沒有立刻將竹簡取出來,而是問:“我走之前,姥姥是不是就猜到我要拿什麼了?”

“沒有。”

苗母姥姥搖頭:“挑選秘籍是你的自由,你拿回來什麼,我就給你縫什麼,哪怕你取回來的是部釀酒心得,我也一樣會把它縫到你靈魂裡去,讓你成為一個釀酒的高手。”

蘇真覺得姥姥在和他說笑話,卻不是很能笑得出來。

“把鹿齋緣的秘籍給我吧。”苗母姥姥說。

“姥姥怎麼知道……”

蘇真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多問,只是說:“這秘籍鬼車樓也只剩一份,何其珍貴,若是縫到我身體裡去,不就沒了嗎?這也沒關係麼?”

“徐宴沒有告訴你嗎?鬼車樓是法術的墳墓,那場動亂之後,所有秘籍都被封存,不允許匠人修習,鹿齋緣的也好,無名小卒的也好,都是無用之物,無論少了哪本,只要徐宴不揭發,就沒人關心。”苗母姥姥說。

蘇真更深刻地認識到,自己是個關係戶。

‘這些秘籍既然在老匠所無用,為何不賣外頭去呢?’蘇真又生出新的疑惑,但他很快自己找到了答案:

如此海量的秘籍,流落世間恐怕又是場腥風血雨,甚至會讓修真界的格局重新洗牌,對於大權在握的宗門而言,他們寧可讓這些秘籍永遠在老匠所中長眠。

秘籍脫離了蘇真的懷抱,飛到半空中,徐徐鋪開。

苗母姥姥唸唸有詞間,白色、紫色的手掌盡數退回到黑暗中去,只餘下四隻硃紅之手懸垂身後,各自結印。

像是麻藥發作,剛剛回到洞窟的蘇真還未來及整頓什麼,就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赤裸的女人趴在他的身上,黏膩冰冷的身軀與他緊貼,她注視著他,眼淚斷線珠子般砸落下來,蘇真問她是誰,她說她是這件素裙啊。

素裙……

周圍漸漸明亮。

老匠所裡的建築、旗幟、馬匹、臺階都活了過來,它們有的是完整的人,有的則是難辨形狀的斷肢。

它們靜靜地看著蘇真,血與肉堆成山和海。

蘇真感到了悚然,卻無法動彈,整座老匠所朝他蠕動,向他投以坍塌般的擁抱。

女人的哭聲更加淒厲,眼珠子都要融化在淚水裡。

她說,她丈夫被人殺死,家產被人奪走,她則被貶為奴兒,又遭大婦妒恨,將她配給了一個相貌醜陋的惡奴,她實在忍受不住,在他粥裡下了毒。

女人用雙手掐住了蘇真的脖頸,哭泣著說她不想死,她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她反覆質問著為什麼,冰冷的手越來越用力,窒息感越來越強,數不盡的血肉遮蔽了視線,斷肢海浪般朝他落下,將他淹沒,將他殺死。

呼吸停止的那刻,蘇真從夢中醒來。

像是閘門開啟,空氣灌入肺裡。

蘇真大口喘息著,臉色一陣白一陣青,胸脯起伏的弧度像是要把肋骨壓垮。

苗母姥姥坐在高臺上,臉上也顯現出前所未見的疲態,三隻紅色手掌在他身後軟弱無力地垂下,指尖還在不停滴血。

紅手本該有四隻,最後一隻已不知去向。

蘇真心頭一驚,預感到不妙,可苗母姥姥卻艱難地露出微笑,對他施以祝福:

“余月,恭喜你,這雖然是我第一次使用這個法術,卻比想象中還要順利,一千零一百針,沒有一絲疏漏,此刻,鹿齋緣的秘籍已經融進了你的身體,可有感到任何不適?”

“沒有。”

蘇真輕輕搖頭。

夢境帶來的痛苦飛快褪去,現在的他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如果不是苗母姥姥這副慘狀,他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隻是睡了一覺。

“姥姥,您……還好嗎?”蘇真關切地問。

“放心,皮肉傷罷了,稍後我縫幾針就行。”苗母姥姥的語氣漸漸迴歸平淡,她輕輕催促道:“快去試試新的法術吧,老婆子也很好奇,它到底有沒有傳說中那麼厲害。”

新的法術……

隨著心沉靜下來,蘇真的確感覺到身體裡面多了什麼東西,那是兩道法術,他難以描述它們的模樣,像是裹著晨曦光芒的清澈微風,也像是凝固著山嵐倒影的冰冷溪流,蘇真能感受到其中的法力流動,並不強大,卻舒緩溫柔。

這就是鹿齋緣的法術嗎?

千年以來無人能破解的咒語,就這樣在他的身體裡煥發出了生機。

他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欣喜?恐懼?不,更多的還是好奇,徐宴說的沒錯,人對於未知的謎題有著與生俱來的濃烈好奇,現在的他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想要把玩。

苗母姥姥收拾著指尖的血,說:“去找封花試一試吧,法術總是要在戰鬥中才能看出效果的。”

蘇真陷入猶豫,苗母姥姥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說:“放心好了,不用擔心失手傷人,法力與法術相輔相成,以你現在的法力,殺不死封花,更何況有我看著呢。還有,把這個東西帶給那丫頭吧。”

白色的手爬出黑暗,捧出了一截長長的腿。

顯而易見,這是苗母姥姥親自縫製的腿。

但它一點也不像縫出來的,它表面白皙光滑,大腿渾圓筆挺,小腿纖長曼妙,足弓弧度恰到好處,嬌小的足趾則像是鑲嵌在上面的粉嫩珍珠。這完全就是妙齡少女的腿,挑不出一絲一毫的瑕疵。

“封花這麼漂亮的丫頭,整天跳啊跳的看的老婆子煩心,我便順手做了這個,希望能合身。”苗母姥姥說。

“我替封花謝過姥姥了。”蘇真感動之餘,由衷為封花高興。

封花看到它的時候,也露出了笑容,她唇角輕輕翹起,說:“真是巧奪天工的造物,臨死之前能沾到你的光,也是幸事。”

蘇真的心緒一沉。

關於詛咒發作的時間,每個人都不一樣,短的十來天,長的也不過一個月。

無論如何,這樣的時光都極為短暫,封花的笑容越美好,反倒越讓人感到悲傷。

封花並不在意,她大大方方地掀起襟擺,安裝這截雪白的大腿。

蘇真下意識回過身去。

封花看他避嫌的模樣,笑得更加開心。

“試一試吧,讓我看看鹿齋緣的咒語。”

封花活動著這根新裝上的假腿,輕盈地跳了跳,說:“正巧,在鬼車樓的一天,我也學了些新的法術。”

“你學了什麼?”蘇真好奇地問。

“與人對敵,哪有一上來自報招式的?”

封花的右指從草尖上輕輕掠過,停在胸前時,雙指間夾著一株青草,她雙指鬆開,草仍然停留在半空,隨著她的吹氣飛速自轉,她輕聲道:“別說話,看招。”

剎那間,野草化作鋼針,朝蘇真的面門疾射過去。

這是摘葉飛花般的法術,放在武俠小說裡,更像高手用暗器的手段。

蘇真全神貫注。

封花出招的瞬間,他就已經做出了閃躲的動作,鋼針般的野草擦著他面頰掠過,再看向封花時,卻見她雙臂在胸前交錯,十指間皆夾著草株。

八支草針破空而至。

封花的身影也低低掠來。

雙腿健全後的她爆發出了更驚人的速度,明明是後發,卻比草針更快。

對於封花的招式,蘇真已如反掌觀紋,瞭然心間。

絳宮飛轉,法力附上雙拳。

拳肘交擊間,來勢洶洶的草針受法力波及,被震得偏移,方才還相談融洽的兩人轉瞬已纏打在一起,身影分合間,被斬碎的草屑雪花般逆空飛舞。

打了一陣,兩人拳腳皆熱,封花冷冷呵斥:“你還在等什麼?”

蘇真一言不發。

他不瞭解鹿齋緣的法術,不知道穿插在何處施展更合適,封花呵斥時故意放慢了動作,給了他施展的機會。

“咖、哆、喳、嘛。”蘇真飛快念出咒語。

沒有任何奇異的事發生。

這是怎麼回事?

“你真沒施展錯?”封花問。

“我……”

蘇真感知到體內多出了兩道新的法術,但不確定它們是不是用這句咒語施展的,“我重新體悟一番。”

閉上雙眼。

蘇真再度接近了這兩道法術。

他試著觸碰了它們,觸碰第一道時,蘇真心中浮現出一個手印,觸碰第二道時,蘇真心中出現了一道嶄新的咒語。

無需刻意學習,他理解了那道咒語,並將它念出:

“朔灼喏拓。”

空氣中產生了法力的波動。

封花神色一震。

她再度施展那飛葉摘花般的暗器之術,法術卻失效了。

“怎麼會這樣?”封花疑惑。

她的法力還在,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但就是無法使這道法術生效。

“發生了什麼?”蘇真也問。

“你念出那句咒語時,我心中立刻浮現出一個命令‘故技不可重施’,這句話很溫柔,我卻無法違抗。”

封花喃喃自語,感到不可思議,道:“這怎麼可能呢?除非封住絳宮,不讓法力流轉,否則怎麼可能封住法術,這太過霸道了,根本不符合法術的規則。”

封花又施展了一道法術,一道最簡單的火焰法術。

轟——

無根火焰迎風生出,熱浪排開,吹得野草伏倒,也將封花瞳中的驚異之色照成赤紅。

封花又將這道火焰法術施展了一遍。

這次,這道簡單的法術沒能生效。

蘇真立刻明白了什麼。

他將拇指與小拇指扣起,施展了方才領悟的手印。

手印施展的剎那。

絳宮發出爆炸般的轟響,一瞬間,血脈宛若大河怒嘯,萬千道氣機同時鼓盪。

蘇真心神激盪,憑直覺轟出一拳。

隨著他出拳的動作,渾身骨骼也如地牛翻身,齊齊炸出雷鳴之聲。

拳罡炸開,地面出現了一個不淺的土坑。

蘇真連出數拳,將這土坑打深了數丈,夯得堅硬如鐵。

這種感覺未能持續太久。

很快,他的法力重歸平穩,臉上浮現出虛弱的白色。

“余月,你怎麼變得這般強了?”封花訝然。

“封花,你還沒明白這兩道法術來自哪裡嗎?”蘇真雙眸明亮,已徹底想通。

“這兩道法術來自哪裡?”

余月起初有些懵,這法術還能來自哪裡?當然是來自鹿齋緣的……

等等,這……

余月飛快明白了過來,鹿齋緣簡單的咒語之前,還有一句並不起眼的說明:

“施展此術後,諸竅皆開,氣勁驟增,然不可恆久;法術只可施展一次。”蘇真將它們複誦了出來。

他剛剛所施展的,儼然是這兩句說明!

“咖、哆、喳、嘛。”蘇真又將最後的咒語唸了出來。

依舊沒有任何古怪的事發生。

咒語對他們而言仍然是個謎團,可他卻意外地將咒語前的使用說明給修煉成了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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