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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年前,老匠所發生了一場慘烈的內鬥,史稱鐵火之亂,那次內亂之後,最優秀的匠人聚集起來,將戰爭兵械盡數拆毀,用它建造出了欲化天的雛形,作為權力慾望的發洩之地。

同時,老匠所的武學秘籍也被收繳,封存於鬼車塔中,之後得到的新秘籍,也會被一一運送來此,總共十萬五千餘部。”

徐宴緩緩介紹這座鬼車塔的來歷,並訴說了每一層藏書的意義,這是一座歷史的博物館,時間的河床縱已乾涸,留下的痕跡卻不可磨滅:

“此塔設有六層,分別放置著六個不同時代的秘籍,最頂部是五千年之前的古代秘籍,記錄了諸多古奧的禁術與咒語,第五層存放著四千年之前的秘籍,那是兵器時代,無數流傳至今的神兵法寶都是那個時代鑄造的。

第四層存放的,是三千年到四千年之間的秘籍,那是法術的時代,稀奇古怪的法術層出不窮,第三層存放的,是兩千至三千年的秘籍,那是散修們的黃金時代,奇人高士不計其數。

之後的一千年,仙人建立國家,內鬥不斷,又因為妖的入侵而團結,組成了史上最龐大最統一的國家,西景國,隨著國戰落幕,西景國也分崩離析,化作成百上千的宗派,西景國這個名分倒是得以保留。

所以,這一個千年,是宗門的時代,現在在你面前的,便是這個時代的秘籍。”

世界的歷史緩緩展開圖卷,這番陳述之下,宏大的妖樓也顯得狹小逼仄。

蘇真看著周圍薄厚不一,整齊疊放的秘籍,不由問:

“我該從哪裡開始挑選?五千年前麼?”

按照蘇真閱讀網路小說的經驗,越古老的秘籍通常越強。

“五千年前?”

徐宴笑著搖頭,“那些刻在石頭與獸皮上的東西只能當作古董參觀,不適合學習,它們早就落後了,而且很大一部分秘籍不知哪裡出了問題,根本無法復現。

許多法術在被飛速淘汰,在經歷了一千年的兵器時代後才重現輝煌,很多曾被認為無解的法術,也在之後的歲月裡被一一破解,又常有新的法術橫空出世,驚豔一時。”

原來如此,法術竟也經歷了無數的迭代,更新。

蘇真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問:“那當下的法術豈不是最好的?”

“也不對。”

徐宴還是搖頭,說:“通常來說,一個遠離紛爭偏安一隅的國家強大,還是周圍強敵環伺,常常有破滅之患的國家更強大?”

“當然是後者。”

蘇真非不學無術之輩,很容易明白“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

“千年之前,正是人與妖交戰最激烈的時候,人一度面臨滅族之災,那個時代,無數超乎想象的法術被髮明出來,修煉的法子也五花八門,生食父母,油鍋煉體,剝皮剔骨之類駭人聽聞的方式,在當時司空見慣,他們為了獲得力量,對自己比對敵人還殘忍。

這些法術有的被儲存了下來,有的在和平年代被拋棄,絕大多數則在戰爭中失傳,但毫無疑問,那是人類法術最巔峰的時代。”

徐宴簡述著那段並不算古老的歷史,眼睛裡閃過複雜的神彩,分不清是嚮往還是厭棄,他拾階而上,說:“跟我來。”

蘇真與封花隨徐宴去到了二樓。

燈火微明。

蘇真剛到二樓,就看到了一棟棟整齊排列的木櫃,它們像是用刀截下的城牆,雄偉地矗立在昏暗的古樓中,象徵著道法的高不可攀。

櫃子放著的不是書,而是牛皮繩編的竹簡,它們每一個都有編號,按照品類存放。

蘇真在書架間走過,耳畔傳來竊竊私語之聲,像有人藏在黑暗,正對他指指點點。

“你們自行尋閱即可,若遇不懂之事,可隨時向我提問。”徐宴說。

“自行尋閱?這麼大的書樓,成千上萬的書籍,我怎麼知道該如何選擇?”蘇真感到迷茫。

“沒有人知道該如何選擇,正如與人相戀,從不是在心中刻畫出一個具體的形象,按照它去尋找。愛上一個人的瞬間是突然的,它彷彿與一切都有關,又彷彿與一切毫無瓜葛,尋找一本合適的秘籍也是如此,大宗師的驚世絕學未必適合你,不起眼的法術說不定能讓你修出一副嶄新天地,相信這世上的緣法,它會給你想要的答案。”徐宴平靜地說。

“多謝前輩指教。”蘇真若有所悟地點頭。

封花聽了,卻是咦了一聲,問:“前輩可是有感而發?”

“你這丫頭好奇心倒是重。”

徐宴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那是五十三年前的往事了,我愛上了一個泥象山的女道士,她曾在戰鬥中走火入魔,害死了一名同伴,她在清醒後悔恨不已,拒絕了祖師給的戴罪立功的機會,主動來老匠所求死。

她說,她想被做成一件法袍,永生永世為泥象山的道士抵擋妖魔的利爪與火焰,她被送到了我這裡,我與她相處了二十四天零三個時辰,她有著我不曾見過的平靜,她能平靜地面對一切,包括死亡,我不知何時愛上了她,我不曾說出口,她也未必知曉。”

“原來是泥象山的道士,難怪伱說話的方式這麼像他們。”封花說。

“很像麼。”

徐宴知道答案,卻還是自問了一句。

“很像。”

封花與道士打交道的次數不算多,卻很篤定。

徐宴不知想起了什麼,露出無聲的笑,他輕飄飄後退,融入了後方的黑暗裡。

封花望著這數不盡的書籍,感慨道:“若是十年前來這樣的地方,我一定會終日耽溺其中,廢寢忘食,可惜……”

嘆息聲在書樓裡幽幽散去。

蘇真看著封花秀美的臉,想著她會在不久之後消散,不免悲痛。

悲痛毫無意義,他只能固執地迷信自己的特殊,並去尋找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破局之法”。

蘇真摒去雜念,琢磨著徐宴口中的緣法,在書樓中踱步,隨手拿起竹簡翻閱。

竹簡上的文字來自不同的地域、國家乃至宗派,蘇真對此一無所知,可這副身體有著天然的翻譯能力,目光與文字觸碰後,它們的含義也清晰地傳達到了心中。

這的確是一個奇詭絢麗的時代。

關於火焰的法術就有三百多種,高明的修士不僅煉去了火焰的溫度,還能將它偽裝成嬌豔的鮮花,無知之人摘下花朵,頃刻就會被燃燒殆盡。

當然,也有高人批判,這樣的火焰法術是不高明的,它們執著於火的形態、溫度,始終落了下乘,火焰可以是一切的象徵,是執念,是仇恨,是慾望,但它最終一定是灰燼。

火焰是灰燼的影子。

有火焰,自然也有風水雷電,它們都被賦予了不同的、超越自身的意義。

除了這些常見之物,強大的修士還創造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技巧,有的修出了觀測未來的眼眸,有的能像蟬一樣入地蟄眠,有的仙人甚至修煉出了六對手臂,它們像翅膀一樣在身後展開,能同時發動十二種不同的法術。

這些秘籍是許多歷史留名的強大修士一生的結晶,它們雖有神妙之用,卻是古奧晦澀,沒有天賦的人強行修煉,只是徒耗光陰。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走到某本秘籍前,蘇真心中一動,那是一本泛黃的紙質古籍,上面寫著“無用經”三字,他憑著直覺翻開了秘籍,卻被第一行字奪住了眼球:

今日為十二逆賊追殺,困於流雲谷中,飢病相交,死期將至,餘愧對恩師,未能修成師父親傳之絕技,今日身死,這絕技也必將失傳,便將它刻於石壁之上,望有緣人學去,將它發揚光大。

這秘籍應是從石壁上抄錄的,但它抄的極為認真,保留了原本潦草的筆畫。

它們雪片般吹來,其中的仇恨與遺憾令人感同身受,不免嘆息。

‘這便是我要找的秘籍嗎?’

蘇真心生直覺,繼續往下看,

它沒有立刻講述修煉的法門,而是先說起了自己的身世,作者是個可憐的孩子,五歲時慘遭滅門之禍,與他一起逃生的姐姐在難逃路上被流寇捉住,受盡侮辱而死,僥倖活下來的他立誓要將仇人一個不留地殺光……

蘇真看著看著,竟有些入神,他彷彿成了那個命運悲慘的孩童,在經歷了坎坷的一生後,滿懷不甘地死在了積雪的山谷裡。

他的心像一顆緩緩沉向湖底的石頭,在低落與痛苦中變得冰冷。

“余月!你在看什麼!”

封花的呵斥聲如驚雷炸響,蘇真受驚清醒,這才看到,書頁上不知何時伸出了一根又一根的雪白手臂,正牢牢抓著他的身體,上面的文字變成了一張張開裂的嘴巴,正從他身上吸食著什麼。

隨著蘇真的清醒,這些柔軟的手臂也縮回了書裡,再看這本書,哪裡還是什麼古籍,上面分明一個字都沒有!

“這是個陷阱。”

蘇真恍然大悟,更覺驚奇,哪怕他再小心翼翼,也想不到自己會在圖書館中被書本偷襲。

“不安好心的修士太多,無論身處何地都不能懈怠。”封花提醒道。

“我明白了。”

經此一事,蘇真更謹慎了許多。

之後的幾個時辰,他又觀摩了諸多秘籍。

他見到了擠壓空氣斬切四方的刀法,見到了將人情緒不斷放大的法術,甚至讀到了前代泥象山祖師所作的,可以令時間短暫回流的神術,但思量再三後,蘇真都沒有選擇。

走著走著,他來到了一端的盡頭,蘇真看著一層書架上註明的分類,不由皺起了眉。

“合歡?”

這在各種小說裡也算是常客,只是通常上不了檯面,關於它的書籍倒是摞滿了四個大書架,粗略一看,大都是採陰補陽的法門,還有一些修士與女修的修煉圖解。

其中有一本名為《夢喜圖》,作者不詳,據說翻開它,就能看到自己與心儀女子翻雲覆雨的圖畫,旖旎綺豔,以假亂真,蘇真微微心動,卻沒有額外的動作,他可不希望被一本書窺探意識。

他道心堅定,繼續向前。

蘇真發現,這些書籍附近的牆壁上,繪製著一副用色鮮豔的圖畫,那是一頭紅色焰尾的大雀,舒展著遮天蔽日般的金色雙翼,它本該是一頭雄俊的神鳥,卻生著一個與身體格格不入的頭顱。

一個堆滿了眼球的頭顱,像是剝了皮的石榴,乍一看時,噁心感讓本就有輕微密恐的蘇真頭皮發麻,雞皮疙瘩起個不停。

“這是什麼東西?”蘇真忍不住問。

徐宴出現得恰合時宜,彷彿一直沒有離開過。

他望著這幅壁畫,解釋道:“它是金劫羽車,曾是一代妖王,據說,它喜歡劫掠人類女子,尤其是美女,它的每一個眼球都是一個世界,每一個世界裡都關押著一位絕世美人,妖雀猖狂肆虐之時,時常有美人神秘失蹤,不過,一千五百年前,它就被人類修士合力圍殺。”

蘇真無法想象,那些擠壓在一起的小眼珠子,竟是一位位女仙的囚牢。

“世上竟有這樣的惡妖?”蘇真不由感慨。

“關於金劫羽車的故事,還有一個比較浪漫的版本,這個故事裡,它是一位重情重義的大妖,對世間之美無比痴迷,它不願見美人香消玉殞,所以,每有絕世美女被殺害,它就會出現,收攏其魂魄,讓她在瞳孔的幻境世界裡耗盡餘下的壽命。”

徐宴微笑著說:“修習合歡法術的人對這個版本的故事深信不疑,故而對金劫羽車極為崇拜,將它視為神明。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如此相信。”

不過這並無意義,一千多年過去,真相不可考究,妖王與美人皆已煙消雲滅。

見蘇真在這裡徘徊,徐宴保持著意味深長的微笑,問:

“你對這些法術很感興趣?”

“這不是我要找的東西。”蘇真並沒有翻閱的想法。

他沿著牆壁向另一邊走去。

牆壁上的彩繪斑斕,都是千年前赫赫有名的妖王,歲月也作為顏料混入其中,剝落些許色彩,繪上了古意斑駁的滄桑。

徐宴察覺到了蘇真濃厚的興趣,熱心地為他一一介紹:“這是服月銀狐,琉璃山的主人,可以通曉一切念頭的大妖,相傳,在遠古時代,它的先祖吃掉了一顆名為月的亮星,令夜空陷入黑暗。”

如果不是徐宴介紹,蘇真根本認不出這是一頭狐狸,畫面中的它很臃腫,毛髮如錐刺,像一頭虎踞山崖的銀色豪豬,甚至找不到它的頭在哪裡。

“月?以前的晚上有月……嗯,發光的大星星?”蘇真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

“傳說而已,從沒有人真正見過。”徐宴說。

蘇真心想,難道這個星球曾經還有顆月亮一樣的衛星,後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消失了。

想著想著,他走到了下一幅壁畫前。

相比那頭豪豬般的狐狸,這隻妖怪要小得多,也漂亮得多,它似兔似貓,通體雪白,只有額上一道紅痕。

“這是訛仙,可以變化萬物的妖王,它喜歡騙人,如果說的謊言不被看破,那麼這個謊言就會變成事實,被它騙的修士數不勝數,它甚至當過十多年的大招院主持,如果不是念經時太過投入,被經文反噬,主動現了原形,不知道還能欺瞞多久。”

徐宴停下腳步,不再向前,他說:“當年的妖王共有二十多位,無人統領,各自為戰,誰也不服誰,這也給它們後來的失敗埋下了隱患。剩下的妖王在其他牆壁上皆有繪製,你若想了解,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不必了。”

蘇真雖然對這些很感興趣,但畢竟不是此行的目的,在沒有找到合適的秘籍前,他不想再浪費時間。

行走間,蘇真又想起一事,問:“妖是人類唯一的敵人麼?”

“每個人的敵人都不同。”

徐宴有些答非所問,微笑道:“無論人與妖,戕害最多的永遠是同族,但他們往往看不到這些,只固執地仇恨著千里之外的敵人,認為它們是一切罪惡的源頭。”

蘇真輕輕點頭,又問:“那除了妖之外,世上還有別的,嗯……難以解釋的生命嗎?”

徐宴一直掛在臉上的微笑漸漸收斂。

他凝視著蘇真,童稚的臉上寫滿了天真與好奇:“這位小友,你是不是見到了什麼東西?”

蘇真的確見到了。

陸綺殺死善慈和尚時,身後浮現出一個蜘蛛形狀的恐怖生命,蘇真對此耿耿於懷,他未能從乾孃那得到解釋,便想試著自己找找。

“我不確定那是不是幻覺。”蘇真說。

“果然有嗎?那些書上記載的難道是真的?”徐宴自言自語。

“什麼書?”蘇真問。

“這一百年裡,鬼車塔收到過不少秘籍,秘籍上除了武功心法之外,還藏著許多修士生前的胡言亂語,從那些散亂的文字裡,我隱約察覺到,這個世界上好像多了一種過去不曾有過的東西,它們不同於人和妖,難以言說。”徐宴陷入了短暫的回憶。

“既然難以言說,修士們又是怎麼將它記下來的?”蘇真更加好奇。

“沒有任何修士記錄下了它們的形體,那更多是一種情緒,他們反覆唸叨自己看到了,看到了,卻根本說不清自己看到了什麼。”

徐宴嘆了口氣,又講述了這百年間他聽到的幾個故事:

“有一個修士名為王甲,他被汙衊偷了宗門秘籍,關於獄中,捱了幾天毒打後,實在扛不住,便騙人說自己可以將秘籍默寫出來,實則想借機了斷。

可不知怎的,一晚上時間,他真的寫出了一份嶄新的秘籍,宗門得了秘籍,如痴如狂,日夜修煉,一個月後,其他宗的客人前來拜訪,發現這些修士的頭顱全都不知去向,卻仍然鮮活如生,手舞足蹈。”

“有個和尚名為懷光,他堅持自己得到過一本經書,那本經書裡藏著成佛的秘密,可除他之外,沒人能看到那本書,可他堅持自己有,日日大聲宣讀。

之後,他的言行也越來越奇怪,甚至說整個寺廟就他一個是人,其他僧人都被夜叉鬼給替換了,早晚要禍亂蒼生。他在連殺了三個同門師兄後被拘捕,送入了老匠所。”

“有個農夫名叫魯強,來自梅谷,他堅稱村子裡有個蟾蜍精,那蟾蜍精滿頭腫瘤,下巴長滿了鬍鬚般的肉觸手,腋下還長著眼睛。

我拿來鏡子給他看,告訴他,你現在就是這副樣子,農夫悲痛欲絕,說他是被那蟾蜍精給害的,不是修了邪功,梅谷的修士冤枉他了。”

梅谷?

蘇真立刻想起了戚霞講的故事。

戚霞的家鄉便在梅谷,後來被一夥名為梅谷六仙的怪人所滅,這夥怪人的屠村之舉莫不是與這老農口中的蟾蜍有關?

“這些東西有可能是什麼?”蘇真知道徐宴讀書極多,希望能尋到些線索。

“除非親眼所見,不然只是猜測,毫無意義。”徐宴遺憾地說。

蘇真不再多問。

徐宴也不再多言,他在一副妖王壁畫前消失不見,彷彿鑽進了妖怪的眼睛裡。

蘇真獨自一人在昏暗的書樓中行走,目光從竹簡上一一掠過。

不知又過了多久。

先前靈犀一動的感覺再度出現。

哪怕經歷了一次陷阱,他還是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座角落裡的書櫃。

巍峨如塔,卻只放著寥寥一卷書簡,顯得格格不入。

它的分類更加古怪,那三個字像是強行拼湊在一起的。

“鹿,齋,緣?”

蘇真將這三個字一一讀出,不由地問:“這是什麼法術?”

回答他的不是徐宴,而是消失了許久的封花:“這不是法術,這是人名。”

封花與他並肩而立,一同望著書架上刻著的字,詫異道:

“鹿齋緣,千年前的第一高手,關於她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沒想到鬼車塔竟收藏了她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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