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置與情報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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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傍晚，草莓鎮旅館一樓。

邁卡和藍尼待在放置著旅館前臺的辦公桌以及巨大麋鹿標本的平臺上，一人坐著一把木椅，拿著一瓶威士忌，饒有興趣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一大一小。

沙發上，小姑娘瑪蒂在單人沙發上正襟危坐，雖然因為旅途奔波而風塵僕僕，但是那雙現在幾乎可以殺人的藍眼睛仍舊死死盯著布蘭迪。

布蘭迪倚靠在長沙發上，扶著額頭，一臉的無奈。

而在前臺辦公桌後的旅館老闆則是一臉懵逼地看著這四個人，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啥。

他們四個人一進來，那個高大英俊的年輕白人和那個看上去快要長成少女卻很不守規矩地穿著褲子的小姑娘就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進來十五分鐘了，一直保持著剛坐下時的姿勢。

至於另外的那個看上去滿臉兇厲之氣的白人和年輕的黑人，一進門就讓他出去買了兩瓶威士忌，然後就是一副靜待好戲的模樣在這坐著，至於是看誰的好戲，老闆又不是瞎子，腦子也沒問題，自然心裡心知肚明。

雖然這樣四號人呆在這裡，並不一定會從實際意義上影響老闆的生意，但是確實會從實際意義上影響老闆做生意的心情。

老闆本來想主動打破現在這種讓他這個外人都覺得尷尬到扣腳的局面，但是他看了眼離他不遠的那個兇惡白人，又看了看這四位腰間或者兜裡的左輪手槍，最終還是沒有那個主動出擊的勇氣。老闆不明白為什麼連那個小女孩也隨身帶著槍，但是他很清楚，要是他魯莽行事，別人他不知道，但是那個一看就不好惹的白人一定會用最直接的方式讓這家旅館換一個老闆的。

終於，長久的沉默被布蘭迪的一聲嘆息打破。

「唉……」布蘭迪坐直了身體，看向瑪蒂，說，「你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啊。」

「你竟然騙我。」瑪蒂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布蘭迪，那樣興師問罪的眼神從一個小姑娘眼中透露出來，別人能不能繃住布蘭迪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確實有點繃不住。

「不然我還能怎麼樣？真的帶你來嗎？」布蘭迪沒好氣地說，「我現在就連自保也不一定能百分百做到，要是真的主動把你帶上，要是你出了什麼意外，我豈不是要被千夫所指？」

「所以你就用謊言欺騙一個十歲還沒到的小姑娘嗎？」瑪蒂依舊保持著剛才那種表情，說，「而且，我花了家裡剩下的一半財產，買了這匹小馬，坐上最近一趟能在裡格斯站停靠的火車來到這裡，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

「這TM真的是生活在19世紀的一個不到十歲的女孩能說出來的話嗎？」布蘭迪再一次因為瑪蒂心智上某些方面的成熟而感到震驚，不由地腹誹。

「瑪蒂，你得明白，雖然草莓鎮是個旅遊小鎮，但是我可不是來這旅遊的，」布蘭迪苦口婆心地勸道，「這不是兒戲，瑪蒂，不管怎麼說，你得回家，那才是最安全的選擇。」

瑪蒂堅定地搖了搖頭，說：「我已經沒有多餘的錢支付返程的旅費了，而且，就算回家是安全的，路上就一定安全嗎？」

布蘭迪聞言，立刻回想起了之前死在邁卡槍下的三個流浪漢一樣的牛仔，也立刻意識到，這個時代，遠離城鎮和文明社會對於一個小孩子而言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

如果說瑪蒂隻身奔波數百英里跑到這裡是她自己的選擇，那麼現在布蘭迪把她就這樣趕回去，可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讓一個小女孩獨自一人去面對一路上必然會出現的野獸和盜匪，無論是在什麼時代，都會喜提「人渣」的稱號。

布蘭迪覺得，雖然自己用欺騙的手段矇騙了瑪蒂，從而導致了現在她一個人大老遠從新漢諾威跑到西伊麗莎白的現實已經足夠讓人稱呼他一聲「人渣」，但是

，要是現在就這樣把小姑娘趕走，讓她獨自去面對危險，不但自己會真正坐實「人渣」的稱號，而且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那在他自己看來已經所剩不多的良心也絕對會跳出來，時時刻刻地譴責自己的。

或許，拜託他的兩位夥伴將小姑娘送回瓦倫丁也是個選擇，但仔細想想，依舊不現實。

首先，布蘭迪只能拜託藍尼，畢竟邁卡這人布蘭迪實在是沒法信任，而藍尼也許會是個不錯的謀士，但絕對不算一位優秀的槍手，至少在範德林德幫裡，在這方面他絕對排不上號，所以且不說保護小姑娘的安全了，就算是他自己能不能做到安然無恙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這也就是為什麼達奇會安排他和邁卡一起行動了，畢竟這二人從能力方面看確實優勢互補，要是性格上能合拍一些，說不定還能成為最佳搭檔呢。

再者，就算瑪蒂真的就這樣被藍尼送回去，依照她那個性格，也一樣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一定會整出什麼騷操作，與其跟她唱反調，增加她被自己的騷操作坑死的機率，還不如就這樣讓她安心呆在草莓鎮上，看她的樣子，只要自己不亂跑，她也能不亂跑，這樣反而能最大程度上保障他的安全。

最後，也是比較現實的一點，那就是在當前不清楚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人的情況下，布蘭迪可不想讓好不容易碰上的支援打了折扣，雖然藍尼戰鬥力不一定行，但是，多個人多條槍總是沒錯的，而且藍尼的頭腦在這個任務中同樣不可或缺，輕易讓他離開去辦這種事，布蘭迪覺得這是一種浪費。

考慮了種種情況後，布蘭迪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說：「唉，算了，既然你已經來到這了，再把你趕回去也太不人道了，你就先住在這裡吧，一切費用我來負責。」

「太好了，」瑪蒂的表情終於鬆弛了下來，露出淺淺的微笑，「您放心，芒尼先生，我知道這件事很危險，我會聽話的。」

「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可就太謝謝你了，」布蘭迪再度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向一直在辦公桌後注意著這邊的旅館老闆，喊道，「老闆！」

「哎哎，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嗎，先生？」老闆立刻從辦公桌後站起身，說。

布蘭迪指了指單人沙發上的瑪蒂，說：「麻煩您先讓人帶著這位小姐去梳洗一番，然後將她安置在一間上好的客房裡，可以嗎？」

「當然可以，先生，」老闆立刻走到瑪蒂身邊，鞠躬做出請的手勢，說，「請吧，小姐，洗澡間往這邊走。」

瑪蒂和旅館老闆離開後，布蘭迪看向那兩個已經看了半天熱鬧的傢伙，沒好氣地指了指沙發，說：「你們兩位，看夠了熱鬧以後，我們是不是該討論一下正事了？」

「哈哈哈，當然可以，小牛仔，」邁卡似乎很喜歡他給布蘭迪起的新外號，他從木椅上站起來，大搖大擺地走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我說你也是，怎麼連個小姑娘都搞不定，真是缺乏男人氣概。」

「不然我怎麼做？打她一頓屁股？」布蘭迪懟道。

邁卡聽出了布蘭迪藏在話語裡的諷刺意味，不甘示弱，立刻反唇相譏：「嘿，你就算真打她一頓屁股，也比現在要好，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將了軍，你也不覺得丟臉？」

「我倒是蠻喜歡這個小姑娘的，她的性格倒是和珍妮有些像，」藍尼坐到和瑪蒂剛剛坐過的沙發相對的單人沙發上，像是陷入回憶一般，夢囈般地說，「如果可以，就算讓她加入咱們，我也是贊成的。」

「我知道你依舊懷念珍妮，藍尼，不過我想，這種事情最好還是不要發生吧，」布蘭迪一想起瑪蒂的執拗性子，差點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立刻將話題帶到他本來想談的正題上，說，「現在，咱們已經基本確認了，三四天前，在蒙大拿河上游，裡格斯營

堡附近，確實發生了這樣一起馬車劫案，被劫的馬車和槍械鋪老闆的那批貨應當有著很大關聯，不過，具體是什麼人動的手，他們劫完了馬車後又轉移到了哪裡，我們都不知道，換句話說，我們確實得到了情報，但是還沒完全得到確切的情報，所以，沒法進行針對性的行動。」

布蘭迪略微往前坐了一點，邁卡和藍尼也自覺湊近了些，布蘭迪看了看他們二人，說：「所以我在想，草莓鎮距離案發現場最近，而且這邊的警察也知曉那裡曾經發生了劫案，所以下一步，我想我們應該去問問草莓鎮的鎮長，或者是治安官，相信能得到進一步的訊息。」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藍尼立刻提出質疑，「別忘了，那些劫匪固然見不得人，咱們追的這批黑貨也一樣上不得檯面，要是有政府或者警察摻和進來，無異於在刀尖上跳舞，而且，即便你有賞金獵人的身份，要是他們懷疑你跟黑市交易以及劫匪有關係，警察該抓你還是會抓你，絕對不會因為你的身份而有所徇私，倒不如說，正因為你有這一層身份，他們盯你盯得會更緊。」

說到這裡，藍尼還指了指邁卡和自己，壓低聲音說：「而且你別忘了，我和邁卡可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緝犯，現在黑水鎮所在的大平原地區以及離這裡非常近的高樹地區到處都是平克頓偵探，這裡確實暫時沒有幫派的通緝，但要是我們過於拋頭露面，誰知道那些狗崽子會不會循著味兒找過來，到時候，我們被抓不要緊，反正只要不反抗，他們不會立刻處決我們，我們還有機會獲救，倒是你的清白身份就這樣糟蹋掉也太可惜了，達奇之前跟我們所有人說，一定要盡力保證你的身份始終能上得了檯面，這對於幫派日後的行動和生存都非常重要。」

「嘖，這倒確實是個問題，」布蘭迪撓了撓頭，說，「難不成線索要在這裡斷掉嗎？」

這時，邁卡嘿嘿一笑，說：「這個時候，就得動用只有像我這樣在哪都混過的罪犯才擁有的關係網了。」

布蘭迪看向邁卡，問：「這是什麼意思？」

「明面上的手段起不了作用，自然要用些上不了檯面的手段，這很好理解，不是嗎？」邁卡笑得很是女幹詐，「你們應該都知道，在這個國家，無論哪個州，都會至少有一個或者兩個紮根本地的幫派，這裡同樣也不例外。」

說到這裡，邁卡後仰躺進沙發裡，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被揉得皺巴巴的香菸，說：「我剛好知道這裡有這麼個家庭幫派，他們一家在南北戰爭之前就在這一帶幹些搶劫馬車和過路商旅的勾當，這一帶發生的一切明裡暗裡的事情，他們都知道。」

「哦？」布蘭迪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們在哪？」

「離這不遠不近，就在北邊的那條被稱為小溪流的河流附近，走近路的話，大概一天就能到。」邁卡划著火柴將煙點燃，說。

「現在天也快黑了，」布蘭迪看了看窗外的晚霞，說，「不如我們明天一早就去吧。」

說到這裡，布蘭迪看向藍尼，說：「這件事有我和邁卡就好，藍尼，就拜託你把瑪蒂照顧一下了，她其實是個聽話且聰明的孩子，就是某些方面很難搞，希望你不會太為難。」

藍尼微微一笑，說：「沒事，雖然我不太想當保姆，但既然是你提的，那我當一回也無妨，反正我也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

「嗯，那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邁卡說完，站起身，一邊吸著煙，一邊說，「明天早上八點鐘，我會到這裡來和你會面，希望那會兒你不是還在睡大頭覺，小牛仔。」

「你要去哪？這附近好像也沒有第二家旅館吧？」布蘭迪問道。

「我只是不習慣待在文明社會里而已，放心，我有辦法安頓好自己，」邁卡說完，轉身離去，翻身騎上自己的愛馬貝洛克，

回頭又說，「今晚好好休息吧，兩位，不管對誰而言，相信明天都會是辛苦的一天。」

身材臃腫的牛仔騎著毛色獨特的馬，身披晚霞，緩緩走出了小鎮，向著鎮子外的森林深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