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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輕盈的嬌軀安安靜靜的躺在樹下,凌亂的衣袍鋪開,廣袖散開,像張毯子似的,散落一地,卻將她姣好纖細的身姿展露的一覽無餘。
她廣袖高抬,露出雪白如藕般一截酥臂,綾白的雪袍下,露出一截細嫩如雪的玉足,竟沒有穿戴鞋襪,這抹身姿,這副身段落入旁人眼裡未免有些傷風害俗了。
然而,此刻落入眼下沈燁眼裡,竟莫名乾淨虔誠。
想起方才在遠處一路翩翩起舞的肆意,如同仙子般慢慢翩翩而來,當時的他連酒意都一下子退卻了,還以為天降神女。
卻原來不是神女,原是個女酒鬼。
兩個酒鬼。
呵。
沈燁盯著樹下這道微醺的身姿看著,看著看著,忽而有片刻意動,良久良久,忽而莫名其妙道:“玉清院那個臭和尚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般深夜買醉。”
沈燁淡淡挑眉冷哼一聲說著,諷刺著,嘲笑著。
話剛說完,便見下面嘟囔了聲:“表姑娘又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深深夜買醉。”
學著他的語氣,他的話語,依葫蘆畫瓢,竟有樣學樣的學著舌。
沈燁聞言,拎著酒壺的手微微一頓,下一刻,嘴裡“嘿”了一聲,以手撐在面上,側著頭目不轉睛看著下面那抹倩影,淡淡笑著道:“哎,我說,你到底醉沒醉?”
柳鶯鶯卻沒有搭理他,只高高舉起手一把抓住月亮,又鬆開,再一把薅住,再鬆開,彷彿樂此不疲。
沈燁看著看著,終是笑著搖了搖頭,笑著笑著,忽而嘴角笑意淡淡隱了去,道:“這門親事是天定的,你撼動不得,我也阻擋不得,這個世上無人可擋。”
“只有他們成親了,才能成為真正的沈家人啊。”
沈燁忽而喃喃說著,像是醉酒般,說話沒頭沒尾,又像是自言自語,在自說自話。
說完,舉起酒瓶便也要暢飲,卻未料,竟出現了方才與她一模一樣的尷尬,怎麼也倒不出來。
沈燁也依葫蘆畫瓢,將酒瓶舉到眼前,用眼睛朝著酒瓶瓶眼裡探了探,而後又舉起酒瓶到耳邊搖了搖,而後嘴裡低低說了聲:“沒了。”
又道了聲:“沒勁兒。”
然後,再學著柳鶯鶯方才的動作將酒瓶往外一扔。
清脆一聲聲響,惹得躺在樹下的柳鶯鶯痴痴笑了起來,學著他的話,道:“沒勁兒……”
又道:“沒勁兒……”
再道:“沒勁兒……”
竟一聲聲重複著,痴痴笑著附和著。
慵慵懶懶,輕盈帶笑,卻又熏熏醉醉的聲音落入沈燁的耳中,只覺得耳膜陣陣鼓動著,心中泛起了陣陣酥酥麻麻。
下一刻,沈燁悄然從樹上坐起,慢慢眯起了眼,似引誘似哄騙著樹下的兒人道:“既然這麼沒勁兒,不如咱們玩點好玩的,如何?”
說話間,沈燁腳尖輕輕一勾,藉著樹枝的力道從樹上一個打旋的功夫,竟輕輕落了地。
沈燁緩緩走到柳鶯鶯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這抹微醺的倩影,一字一句引誘道:“要不,跟了我得了?”
說話間,沈燁慢慢在柳鶯鶯跟前蹲了下來,一字一句道:“跟了我,保管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燁似在說笑,又像是在引誘。
只是,他這個引誘的說辭,連他自己都輕笑了起來。
說完,目光落在月色下這抹發光發亮,比天神更要絕色的絕美旁面上,沈燁神色微微一怔,只愣愣的看著。
他自幼見慣了美人,無論男的,還是女的,男的少有越過他和大哥的,女的又沒有美過表妹雅兒的,他已算是走南闖北過了,這麼多年,能夠與他們相提並論的,也就眼下這一人了。
似乎,更還要勝過雅兒幾分。
沈燁定定看著,不多時,只不由自主,小心翼翼地緩緩抬手,朝著那張妖媚橫生的面容輕輕撫了去,卻不料,在觸及上去的前一刻,這時,半醉的人這時冷不丁嘟囔了一句:“我不做妾。”
說完,抱著一側的大樹轉過了身去,避開了他的手指。
她微微嘟囔著,像是在同他說話,又像是已陷入了夢魘。
沈燁盯著自己落空的手指,再度笑著搖了搖頭,嘴裡喃喃道:“或許?”
“不試試怎麼知道?”
說話間,緩緩將指尖一收,再慢慢抬起頭來,便見不遠處的暮色下,一抹比夜更深更漆黑的身影靜靜的立在那兒,不知立了多久。
沈燁見狀臉上的淡笑一點一點隱了去,卻也似乎並不意外,良久良久,緩緩站起了起來,兩道身影在月色下遙遙相望著,四目相對著,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沈燁甩著袖子轉身一言不發往外走去,然而走了幾步便又見他身形一頓,立在那裡,背對著頭也不回道:“大哥,下一次,我便也不再相讓了。”
頓了頓,只抿著嘴,道:“無論哪個。”
說完,他將袖子一甩,大步離去。
沈燁一走,沈琅自暗夜中緩緩踏出,揹著手,清冷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抹嬌軀上,定定看著,許久許久,這才緩步踏去,將那抹倩影輕輕摟入懷中。
卻未料,酣睡過去的人本能的抗拒著外界的侵入,只下意識的推搡著他,擰著眉頭不斷推搡掙扎著,嘴裡不斷嘟囔著:“大樹,大樹救我……”
竟將那棵大樹緊緊抱在了懷裡,如何都不鬆手。
看著“胡攪蠻纏”“痴話連篇”的身姿,沈琅嘴角一抿,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有些頭疼,不多時,卻耐心著性子將兩條纏在樹身上的酥臂輕輕拿了下來,改纏擁在他的脖頸處,這才成功將人輕輕攬入了懷中,一時輕輕撫著她的後背,輕聲道:“聽話,回家。”
擁著熟悉的脖頸,躺在熟悉的懷抱中,好似察覺到了一抹熟悉的氣息,柳鶯鶯下意識地朝著那抹胸膛靠緊了幾分,嘴裡卻又分明在無意識的嘟囔道:“討厭你,我討厭你。”
柳鶯鶯迷迷糊糊說著。
身體卻在尋找到了一個安心舒服的姿勢後,摟著他的脖頸,將臉埋在他的頸窩間,安然酣睡了過去。
聽著那抹含含糊糊的嘟囔聲,沈琅腳步微微一頓,半晌,嘴裡低低“嗯”了一聲,只抱著懷中的人兒一步一步,慢慢送回了那片院落。
第138章
“囡囡,囡囡……”
“大姐姐,大姐姐……”
柳鶯鶯做了個夢,長長的夢。
先是夢到了沈琅,具體的內容她已然記不清了,只記得好似夢到過他,好像抱著她走著,路是那樣的漫長,怎麼也走不到盡頭,顛得她胃裡翻滾,吐了他一身。
再然後,又夢到了吳氏和瑤瑤。
她其實是個少夢之人,或者說是個寡情之人,來沈家三四個月了,並沒有怎麼夢到過母親吳氏,許是自幼孑然一身慣了,從無牽掛,便也少夢。
可是,這一次卻夢到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彷彿永遠都醒不過來。
夢到他們又回到了雲城別苑裡,孃親吳氏牽著瑤瑤過來探望她,吳氏給她親手做了許多好吃的,她領著瑤瑤去堆雪人,在別苑裡放風箏,院子裡的杏子熟了,她舉著跟長竿便風風火火領著瑤瑤去敲杏子吃。
杏子一顆一顆砸在瑤瑤腦門上,瑤瑤齜牙咧嘴又蹦蹦跳跳的去撿,吳氏便在遠處溫柔的看著,時不時叮囑她們一聲,喊她們過去吃茶。
後來又不知怎麼的,畫面一轉,又夢到她生病了,吳氏衣不解帶地在一旁照顧著,瑤瑤那小胖妞更是急得抓耳撓腮,趴在床頭不住摸她的臉,拿軟軟糯糯的小臉蛋不住蹭她的臉,一聲聲軟軟糯糯的喊著她:“大姐姐不要難受,聽話,很快就會好的哦——”
一聲聲軟糯糯的安慰聲直入心窩。
宿醉讓柳鶯鶯頭痛欲裂。
她會飲酒,且酒量不差,昨夜不過才飲了一罈子竟離奇般地飲醉了,醉酒的下場格外痛苦,頭腦混脹,沉甸甸的,意識含混不清。
以至於睜開眼睛,便見一張放大的熟悉的小胖臉依然還在她眼前晃悠,見她醒了,只一臉激動的朝著她大聲喊道:“大姐姐你醒了,大姐姐醒了。”
柳鶯鶯還沒反應過來,那張小胖臉便噌地一下,一把緊緊朝著她撲了過裡,而後吭哧一下一把薅住了她的脖頸,緊緊將她的腦袋抱在了懷裡不斷搖晃道:“大姐姐,嗚嗚,大姐姐,你還難不難受,頭還暈不暈,還痛不痛。”
柳瑤瑤一邊激動的抱著柳鶯鶯,一邊小心翼翼地朝著她臉上吹氣呼呼著。
柳鶯鶯卻只覺得整個腦袋被人一把薅住了,整個腦袋被晃得都彷彿不是自己的了,胃裡陣陣翻滾,險些一把吐了出來。
她費了死大力氣才將自己的腦袋從那肉乎乎的小肉身中掙扎出來,定睛一看,便對上了一張略有些熟悉的奶呼呼的臉。
柳瑤瑤?
感情她這是還在夢裡呢?
怎麼還做了個夢中夢?
這個夢實在是做得太久太長了,一度將柳鶯鶯都給繞迷糊了,然而,頭痛欲裂,胃裡的陣陣翻滾竟都那樣真實和難受,沒想到如今做夢竟都如此逼真。
縈縈繞繞的,跟真的似的。
就在柳鶯鶯一臉迷糊之際,這時,遠處吳氏端著醒酒湯緩緩走了過來,看到柳鶯鶯醒了,隻立馬興高采烈的堆起了滿臉的溫柔笑意,加快步子幾步迎了上來,而後一把將柳瑤瑤扯了下去,微微呵斥道:“瑤瑤,不許鬧你大姐姐。”
轉臉,便坐在了床榻邊沿,微微紅著眼不住眼的將柳鶯鶯從頭到尾,細細緻致相看著,好似她是這世間最上等的珍品。
看著看著,不多時,只緩緩抬起手來輕柔的摸了摸柳鶯鶯的臉,想起了什麼,又立馬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再不住用手去捋她額角的散發,將所有碎髮一縷一縷全部捋到耳後了,這才小心翼翼地不住摩挲著柳鶯鶯的臉,一臉溫柔又心疼的看著她道:“可算是醒過來了?囡囡,孃的囡囡,頭還痛不痛?怎地好端端的還飲上酒了呢?”
吳氏溫言軟語,輕輕責怪的看著柳鶯鶯。
雖故作責怪的語氣,卻分明一臉溫柔溺寵。
說話間,還不待柳鶯鶯緩過神來,立馬取了一塊帕子浸溼了再將其擰乾,湊過去,細緻溫柔的替柳鶯鶯擦拭的臉,擦拭著額頭。
柳鶯鶯乖乖順順的躺在床榻上,如同夢裡般,乖乖覺覺任由吳氏圍著她忙來忙去,鞍前馬後。
目光一直緊鎖著吳氏。
嘴角始終輕輕揚著。
吳氏給擦手,她便順從的抬手,吳氏給她擦臉,她便靜靜的躺著任其擦拭。
這樣的夢,無論做多久,柳鶯鶯如何都捨不得醒來。
直到圍著柳鶯鶯好似鞍前馬後了一遭後,吳氏將醒酒湯接了過來,正要將女兒扶起來親手喂幾口醒酒湯墊墊肚子,散散酒味,一抬眼,卻見此刻長女鶯鶯正乖乖覺覺,一動不動的躺在床榻上,乖乖順順的看著她。
一雙漆黑好看的雙眼烏溜溜的,表情似有些呆,有些像小時候生病後剛醒時迷迷糊糊的樣子。
吳氏見狀神色一頓,不多時,心一瞬間軟得不成樣子,只忍俊不禁的抬起手,輕輕捏了捏柳鶯鶯的痰肚子,一臉溫柔道:“怎麼,才幾個月不見,不認識娘了?”
柳瑤瑤見狀,捧著花瓣臉,杵在柳鶯鶯床頭,晃著小胖臉,痴痴笑著跟著學著舌道:“怎麼,才幾個月不見,大姐姐也不認得瑤瑤了?”
母女兩個,一大一小杵在柳鶯鶯床頭直勾勾地看著她。
終於,柳鶯鶯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來。
正巧這時,桃夭手捧著一攤子酒釀過來,衝著吳氏告著狀道:“夫人,怪道姑娘醉成這樣,姑娘昨兒個夜裡將藏在櫃子裡預備給老爺捎回去的那罈子好酒全部吃光了,那可是整個櫃子裡最烈的一瓶花雕酒。”
桃夭一臉心急如焚著。
吳氏聞言,愣了一下,而後又好氣又好笑,轉過臉來便朝著柳鶯鶯鼻子上輕輕捏了一下,道:“女孩子家家的,吃酒可不好。”
說罷,趕忙將一旁的醒酒湯舉起,一臉耐心又溫柔的哄著柳鶯鶯道:“孃的好囡囡,聽話,快快起來,咱們乖乖將這碗醒酒湯給吃了,吃了胃裡就不那麼難受了。”
吳氏將勺子裡的醒酒湯輕輕吹涼了,跟哄著三歲小孩似的,還張嘴“啊”了一聲,溫溫柔柔的將醒酒湯送到了柳鶯鶯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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