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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贅,度娘釋意為:男到女家成親落戶,隨女家的姓氏,俗稱“倒插門”。

不過林隨安懷疑在這個架空世界“入贅”的含義與她所理解的可能不同——畢竟眼前的白汝儀,眸光飄忽,面色發白,連眼神都不敢與她對上,完全不像鍾情於她的模樣——莫非是類似於伊塔“認主”之類的諧音詞彙……

千萬別!一個波斯王子已經夠鬧心了,再來一個弱不禁風的世家子弟,她可養不起!

“咔嚓!”一聲脆響,花一棠捏碎了手裡的扇子,額角跳出青筋,“白汝儀,你剛剛說什麼?!有膽你再說一遍!”

白汝儀雙手成揖高舉額前,“昨夜一役,我對林娘子一見鍾情,白某願意放棄白氏姓氏,與林娘子雙宿雙棲,共結連理!”

林隨安:我信了你的邪!

花一棠的臉綠了,扔了扇子雙手擼袖子,拉開架勢就要口噴芬芳,豈料下一秒,就被木夏和靳若捂住嘴,架著胳膊向後拖,花一棠大怒,“你們拉我作甚?!還不趕緊將姓白的扔出去唔唔唔——”突然,他看到了的林隨安的表情,非常識相地閉嘴了。

林隨安瞳光漆黑,面色沉凝,非但沒有半分羞澀喜悅之色,反倒有些殺氣騰騰。

白汝儀喉結動了一下,高舉的雙手微微發抖,“林娘子意下如何?”

林隨安還是沒說話,她靜靜看著白汝儀,緩緩抬起了手中的千淨,突然,手腕一抖,千淨刀刃飛出半鞘,刀刃在她凌厲的眸子劃過一道鬼瞳般的綠光——

“啊啊啊啊!”白汝儀尖叫一聲,抱頭蹲在了地上,整個人抖得像一隻受驚的鵪鶉。

一時驚變,眾人全都傻了眼。

林隨安手腕一抖,千淨回鞘,撩袍下蹲,刀鞘觸地,發出“錚”一聲,“你又何必如此為難自己?”

白汝儀身體劇烈一顫,抬起頭,面色慘白如紙。

“你對我並無半點情誼,只有恐懼,我不知你為何要說這樣的謊言,”林隨安輕聲道,“無論何種緣由,都不值得你用終身幸福來交換。”

白汝儀怔怔看著林隨安,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看她,也是他第一次敢這般直視她,陽光將她額頭細軟的碎髮染成了褐色,柔和了她凌厲的眉眼,原來,這猶如鬼神般的小娘子笑起來並沒有那般駭人——白汝儀一個激靈,慌亂垂眼——他竟然這般失禮盯著一名小娘子這麼久……她、她竟然對著他笑了……

“噗!”林隨安實在是沒繃住,這白汝儀人如其名,面板白如寶玉,大約是又驚又嚇促進了血液迴圈,從後脖頸到耳朵到臉皮,唰一下紅了,彷彿一隻蒸熟的鵪鶉。

“嗯咳咳咳咳咳咳咳!”花一棠一陣風似的衝了過來,也不知又從哪摸出一柄新扇子,對著白汝儀就是一頓狂扇,“白十三郎啊,你定是昨夜受驚過度,嚇迷糊了啊,別急別急,我給你扇扇風,叫叫魂——”扇風呼呼作響,成功將白汝儀燥熱的臉又扇白了。

方刻喝了口伊塔的茶,搖頭道,“伊塔,太酸了。”

伊塔納悶:“沒放醋啊。”

靳若:“酸。”

木夏:“好酸。”

伊塔腦袋飄出一串問號。

一炷香後,白汝儀端坐桌案後,捧著伊塔新熬製的茶湯,總算平靜了幾分。

花一棠斜靠著憑几,滿面好奇問道:“到底是什麼原因,竟逼得大名鼎鼎的白十三郎要靠入贅逃離白家?”

林隨安戳旁邊的靳若:“白汝儀很有名嗎?”

靳·當代百度·若:“隴西白氏以詩書傳家,祖傳愛看書,世代子弟皆是書呆子,傳說隴西祖宅中藏書十萬卷,而且因為太愛看書,就造成了一個頗為尷尬的後果。”

林隨安挑眉:“什麼後果?”

靳若眼珠子滴溜溜轉,聲音放得極低,“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隴西白氏除了書,對別的事兒都沒興趣,這個一來二去吧,就導致本宗血脈稀薄——”

林隨安長大了嘴巴,方刻瞪圓了眼睛。

“白汝儀就是隴西白氏本宗血脈中僅存的一根男性獨苗。”靳若總結道,“他並不是真的排行十三,而是隴西白氏為了讓白氏子孫的數量聽起來多一點,硬是給他排了個十三郎的名號。”

哦嚯嚯嚯!林隨安大約猜到了白汝儀拼命想脫離白氏的原因了,八成是被逼婚——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名門望族,家中有族位要繼承啊。

白汝儀皺眉片刻,將手裡的茶湯一飲而盡,表情居然紋絲不動,看得花一棠臉皮皺成一團,“白十三郎啊,不必勉強自己,喝不起下去也別硬撐啊。”

“此茶雖然苦澀辛辣,”白汝儀嘆息道,“但比起我心中滋味,尚是甘甜。”

眾人齊齊露出同情之色:這孩子心裡是有多苦啊!

白汝儀喝了茶,好似得到了什麼勇氣一般,抬頭看向花一棠,“三日前,我收到家主來信,令我務必在旦日製舉拔得頭籌,博聖人青眼,最好能順勢入駐後宮,為我白氏光耀門楣。”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詫異萬分,其中最驚訝的就是林隨安,她的腦瓜仁被“後宮”兩個字震得嗡嗡作響,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可能被她忽視的常識性問題,手指頭狂戳靳若:“莫非,聖人是女子?”

靳若莫名:“當今聖人乃是先帝之長公主,當然是女的。”

林隨安怔了怔,“聽你這意思,女子為帝在你們這兒很常見?”

“也不能這麼說,畢竟唐國建國三百年來,只出了兩任女帝,”靳若皺眉,“什麼叫我們這兒?說的你好像不是唐人一般。”

林隨安撓了撓腦門,心中感慨萬千。她這可真是土包子進城,長見識了,這個世界居然出了兩朝女帝,難怪此處的女子比她印象裡的古代要獨立開放許多。嘿,這麼說她的運氣真還真不賴,居然能有幸見到這樣的平行唐國,甚是有趣。

如此想著,林隨安不禁樂了,突然,背後一個激靈,扭頭一看,發現花一棠正用一雙晶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她,連手裡的扇子都忘了搖。

“白氏家主的信有些蹊蹺啊。”林隨安忙轉移話題,“意思好像是說此次的旦日製舉的目的是替聖人選——呃——”林隨安卡殼了,她實在不知道這個世界如何稱呼女皇后宮的男子。

白汝儀愕然:“此事——不是從花氏傳出來的嗎?”

花一棠脖子咔吧一聲扭向白汝儀,“你說啥?!”

白汝儀明顯緊張了起來,用袖口擦著額頭的薄汗,“白氏聽說,花氏得了秘密訊息,此次制舉本就是為聖人擇選宮妃。”

花一棠拍案而起:“啖狗屎!誰說的?!我撕爛他的嘴!”

“各、各大世家子弟私下都這麼傳。而且,只有這般,從不涉足官場的花氏派花家四郎參加制舉之事方才合情合理啊。”

“哪裡合情合理了?!”

“天下人皆知,花家四郎不學無術,胸無點墨,只會吃喝玩樂,若憑真才實學,自是無緣制舉,但花氏族人皆容貌俊麗,傾國傾城,女子以花家三娘為首,男子中無人可與花氏四郎比肩,所以……”

白汝儀不敢說下去了,因為花一棠兩個眼珠子好似鼓包包的金魚眼,眼看就要射出來砸在他的臉上,突然,就見花一棠猝然轉頭,對著林隨安結結巴巴解釋道,“這、這這絕對是謠言!我、我我我從未聽說有此事,你你你你你千萬不要誤會——你那是什麼表情?!”

“噗哈哈哈哈哈哈!”林隨安狂拍大腿,“的確合情合理,哈哈哈哈哈哈!”

方刻:“呵,也不全是謠言。”

靳若:“嘿嘿,你吃喝玩樂的確有一套,我服!”

木夏:“若論容貌,花氏男子中,四郎當拔頭籌!”

伊塔豎大拇指:“四郎第一!”

一連串的落井下石砸得“傾國傾城”花四郎怔住了,他搖著扇子想了想,竟然也樂了,得意道,“說的有道理,我的確長得好看。”

白汝儀身形一晃,險些扭了腰,眾人笑得更大聲了,連方刻都笑出了聲。

“原來如此,所以蘇氏派了蘇意蘊,隴西白氏派了白十三郎,慢著,那姜東易和白向算怎麼回事?!”花一棠不爽,“難道太原姜氏和青州白氏認為這二人能與我花一棠比美不成?!”

“可能——”林隨安捏著腮幫子忍笑,“這二人已經是這兩家裡能選出的最好的了——”

花一棠嘆息,“想不到太原姜氏和青州白氏竟然淪落至此啊!”

眾人全笑岔了氣。

白汝儀終於回過味兒了,“花氏當真不知此事?!”

眾人抹淚捧腹,長長深呼吸,總算是停了笑聲。

花一棠收起調笑的神色,沉聲道:“此謠言用心甚是險惡!”

白汝儀一驚:“花四郎此言何解?”

“馮氏舞弊案導致常科被迫延遲,旦日製舉便是撥亂反正的最佳時機,旦日製舉若順利,可重樹塑朝廷威望,堅定天下學子對科舉的信心,但此謠言一出,旦日製舉就變成了選妃選美的玩樂之舉,堪稱一場荒唐的笑話,”花一棠定聲道,“如此,定然會寒了天下人的心。”

林隨安:“屆時,花氏首當其衝,定有覆門之災。”

靳若:“所有信了這鬼話的世家也要倒大黴。”

白汝儀的臉唰一下變得雪白。

花一棠又重新坐了回去,慢慢搖著扇子,“謠言的源頭是哪裡?”

白汝儀:“都、都說是花氏。”

花一棠冷笑兩聲,“最近東都好生熱鬧啊,先是馮氏冤案的謠言,又是妖邪作祟的謠言,如今又冒出了制舉選妃的謠言——”

“三人成虎。”方刻幽幽道,“放任下去,東都要大亂。”

“傳謠言的人定與花氏有仇,”靳若道,“不如就從花氏的仇人入手——呃……”

“花氏的仇人與朋友一樣多如繁星,”花一棠聳肩,“與其去查虛無縹緲的人,不如抓實際的證據。”

說到這,花一棠看了林隨安一眼。

林隨安明白他的意思,單遠明就是為馮氏鳴冤之人,他定與散播謠言的人有關聯,如今單遠明人雖然死了,但留下了一卷軸書,目前是唯一有效的線索——和他們之前的計劃一樣,找到軸書,不但能制約太原姜氏,更有可能查到謠言源頭。

只是,林隨安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新想法。

“或許,散播謠言之人所針對的不僅僅是花氏。”

花一棠的扇子頓了一下,“怎麼說?”

“制舉可是本朝特有?”林隨安問。

“那倒也不是。”回答的是白汝儀,“太皇玄昌帝、先皇玄明帝皆有開制舉的先例,只是當時舉薦的規則更為嚴苛,需得五品以上的官員方有舉薦資格,且為五年一開。”

“那這兩朝可曾傳過制舉選妃的謠言?”

白汝儀搖頭:“正史、野史中皆無此類記載。”

“我做個假設,假如在這兩任帝王開制舉期間,傳出制舉選妃的謠言,各大世家可會相信?”

“不可能!”白汝儀連連搖頭,“制舉乃是為國選才之大事,聖人乃一國之君,身負重任,怎會如此荒唐——”白汝儀倏然反應過來,以袖捂嘴,眼神震驚。

林隨安歪著頭,託著腮幫子,語氣漫不經心,眸光卻愈發凌厲,“那為何這一次,各大世家卻信了這般可笑荒唐的謠言?”頓了頓,又問了一句,“是當今聖人有何不同之處嗎?”

花一棠的扇子停了,“當今聖上登基以來,勵精圖治、大開科舉之門,整治汙吏、盪滌官場、農商大盛,百姓安康,國武增強,絕不遜色於歷任帝王,若說有何不同,唯有——”

林隨安:“唯有當今聖上是女子吧。”

水榭內一片沉默。

“若是男子為帝,制舉選妃之事便是荒唐,若是女子為帝,這份荒唐竟就變得可信了。”林隨安慢慢道,“這是為何?”

方刻:“因為他們蠢。”

靳若:“好歹也是世家,不至於蠢到這個地步吧?”

花一棠慢慢合上扇子,瞳光幽深,聲音又低又緩,仿若自言自語,“因為數千年高高在上的傲慢已如頑疾深入他們的骨髓,他們認為自己生來就高人一等,從骨子裡就認為女子——不,不止女子,凡是他們之外的人,皆是不值、不配、不行……甚至,他們打心眼裡在期待這種事發生,所以對如此荒唐的謠言連查都不查,就深信不疑,大肆宣揚……”

白汝儀面色發青,身形微晃,似是受了什麼打擊,搖頭喃喃道:“我、我竟是從未從這般角度想過——難道說,這謠言竟是朝著當今聖上去的——可惡至極!其心可誅!”

眾人面面相覷,眸光震驚。

林隨安幽幽嘆了口氣,望著水榭外明朗的天空,陽光刺得眼睛有些火辣辣的。

花一棠攥緊扇子,冷哼一聲:“我偏不讓他們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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