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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用力握住插在自己胸口的刀柄,忍痛怒罵:“廢話,我當然不是慕正揚,昭昭也不是她姑姑!你醒一醒神,你若真殺了昭昭,將來怎麼去見蔡平殊!”
戚雲柯踉踉蹌蹌的後退,胸口氣血翻湧,丹田中內力肆虐亂竄,周身經脈直欲爆裂。
他控制著幾欲混亂的神智,不斷朝天胡亂拍打,碎石紛紛墜落,整座漢白玉地宮被他打的搖搖欲墜。
戚雲柯知道,自己這是走火入魔了。
混亂中,他滿地亂找,見了猶自昏迷的戚凌波,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吸乾了女兒,他就能突破第三重天了,一切還能挽回,於是跌跌撞撞朝戚凌波衝去。
蔡昭猜出他的念頭,用力掙開纏繞在身上長索,頂著雨點般掉落的石塊奮力撲過去。
慕清晏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抓住蔡昭,“昭昭別去,他已經走火入魔了,就吸乾了戚凌波也救不了了!”
蔡昭決然的甩開他:“不能看著無辜之人受害而束手旁觀!”
戚雲柯抓起戚凌波,剛將手掌貼在女兒額頭,蔡昭就撲過來抱住他的胳膊,戚雲柯一把揮開她。蔡昭此時亦是身受重傷,只能毫無章法的再度撲上去,撲到戚雲柯腳邊時,她嘶啞著嗓子大喊起來。
“師父,你想想姑姑吧,她不會願意你做這樣的事的!”
“師父您想想姑姑啊!”
戚雲柯怔在當地,思緒散開,然後他緩緩的鬆開戚凌波。
身上陣陣劇痛希來,他知道經脈開始一根根爆斷了,臻於化境的內力爭相逃離他的丹田,心頭空空如也——他頹然坐倒,然後仰天躺下。
為什麼昭昭也反對自己?他只是想為平殊報仇啊。
什麼魔教北宸,統統化作齏粉好了,然後在再次乾淨清明的人世間,昭昭和鬱之重新建立門派,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戚雲柯一陣眩暈,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午夜的夢魘再度浮現眼前。
光影旋轉,一閃閃泛著血色的巨大門扉開啟,每扇門後面都藏了一個害死平殊的兇手,尹岱,楊儀,尹青蓮,魔教姓慕的,他全都一一除去了。
可是,怎麼在宮殿的最深處還有一扇門?
他心頭狂跳,緩緩推開門,一瞬間呼吸停滯。
裡面竟是他自己。
戚雲柯仰面躺倒,淚水滾滾而下,嘴裡喃喃道:“說好了,要一起做光明磊落的俠士,挽狂瀾於既倒,我沒有遵守諾言……”
他被美若天仙的尹家小姐迷住了,被尹岱許諾的滔天權勢迷住了,被虛榮和甜言蜜語迷住了,全然忘了當初的誓言。
蔡平殊看出來了,她什麼都沒說,孤身一人上了塗山。
他忽然清醒了,多年來頭一回這麼清醒。
原來他已經病了十幾年了。
從蔡平殊變成廢人之後,他就得了一種看似清醒實則瘋狂的病。
然而,無論他做下多少逆天歹毒之事,他都挽不回蔡平殊的生命,也回不去那段比黃金還珍貴的少年時光了。
“昭昭。”戚雲柯忽然開口,語氣異常柔和,“你以後想嫁誰就嫁誰吧,只要每日歡歡喜喜的,比什麼都好。”
蔡昭傻愣愣的趴在碎石堆裡。
“還有那姓慕的……”戚雲柯繼續道,“原來不是所有姓慕的都是狗賊負心漢。”
慕清晏暗罵老狗賊糊塗蛋,木木的單手扯開繞在身上的長索。
“還有。”戚雲柯有些猶豫,“將來把我葬在……”
話音未落,撐住穹頂的最大石樑斷裂,直直掉落下來,整座圓形功房猶如紙紮的迅速崩潰碎裂了。慕清晏強忍胸口劇痛,猛然撲過去將蔡昭拉出險境。
與這座圓形穹頂地宮一起倒塌的,還建造在其上的的雙蓮華池宮。斷柱,玉階,綾羅珠寶,還有雨點般的碎瓦磚礫不停的崩塌掉落,鋪天蓋地猶如一場亙古未有的滅頂洪災,渺小的人類只能奮力掙扎著逃出生天。
許久之後,落石終於停歇,頭頂的穹頂破開,明亮的日光落下,濃重的血腥味也擋不住隨風而來的湖水氣息,眾人宛如隔世。
蔡昭從碎石堆裡鑽了出來,身旁是昏迷不醒的慕清晏。
剛才巨石墜落時,他將女孩整個人牢牢抱在懷中,她沒有受到任何撞擊與擠壓,慕清晏卻被無數落石撞擊,傷上加傷。
蔡昭心中恐懼,抱著慕清晏寬闊的肩頭胡亂叫喚,在他身上穴道又點又拍的。
臉色慘白的青年終於幽幽醒來,嘴唇微張,卻發不出聲音。
那邊廂,上官浩男率先醒來,楊小蘭幫著他把遊觀月從碎石堆中挖出來。
遊觀月一動不動,傷勢顯然不輕。上官浩男左拍右拍,他始終沒醒。
楊小蘭見事明白,二話不說挺著傷勢立刻去找雷秀明樊興家,上官浩男趴在遊觀月身上嚎啕大哭——
“月亮啊,你可不能就這麼死了,說好了將來要結兒女親家的,你兒女都還沒生呢!嗚嗚嗚,適才都怪我腿腳太慢,害的你為了救我被砸了個半死不活,這份恩情叫我怎麼還啊!你放心,你若真這麼走了,我一定會替你好好照顧星兒的!我第四位夫人的位置還空著呢,本來想留給仇翠蘭的,湊個對仗工整!但現在我決意把這最後一個名份給星兒了,不為什麼,就為了咱們的兄弟情義…嗚嗚嗚…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好好照顧星兒!”
“你去死吧!”一個微弱的聲音。
上官浩男疑惑的抬起頭,頂著一頭亂髮,“月亮是你在說話麼,是在謝我麼?自家兄弟不用謝來謝去的。”
遊觀月使出全身力氣,“你去死吧!誰要謝你!”
上官浩男抹著一臉唾沫,喜極而泣。
蔡昭原本淚流滿面,見了這對活寶不禁噗嗤一聲。她察覺懷中的青年有動靜,連忙低頭呼喚,“你說什麼,大聲點兒,我聽不清。”
“我說。”慕清晏氣若游絲,用盡力氣,“快讓那倆傻子閉嘴,別再丟人了!”
蔡昭徹底破涕為笑,牢牢抱住他:“死裡逃生,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麼。”
慕清晏自己也笑了起來,他想了想,道:“不是的,我有許多話要對你說。”
“你說,我聽著呢。”蔡昭抱著他靠在巨石堆旁。兩人都受了重傷行動不便,索性依偎在原處,等雷秀明和樊興家帶人來救。
慕清晏輕聲道:“我一直覺得你我相識的日子不大吉利,隆冬肅殺不說,還是在祭奠死人的大典前……”
“什麼死人,那是你的祖先北宸老祖。”
“我又不認識他,別打岔——就是因為你我相識的日子不好,一路走來才諸多不順。為了以後順順當當,咱們應該辦樁喜事衝一衝。”
蔡昭忍著笑,故意道:“什麼喜事啊,喬遷之喜麼。”
原本以為慕大教主會大大生氣,誰知他這陣子已然練出了涵養。他笑起來:“行啊,你搬到不思齋來,要不然我搬去落英谷。小蔡女俠怎麼說?”
蔡昭看他說話聲氣不續,便知他委實受傷不輕。
她想了想,道:“小蔡女俠以為,此事,可行。”
“可行?”慕清晏有些不信。
“嗯,可行。”女孩將臉頰貼到他滿是血汙的蒼白額頭上,忽覺豁然,“只要能在一處,怎樣都行。”
第140章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美輪美奐雙蓮華池宮付之一炬,尹岱耗盡畢生心血營造的無邊威勢與赫赫聲望,如同這座華美宮殿的崩塌一般付之一炬。而尹氏家族對武林持續三十年以上的影響,也隨著這次崩塌,如夢幻泡影般盡數消散了。
共同大敵一旦消失,離教教眾與餘下的北宸生者便如天敵般不由自主的對峙起來。
蔡昭好心的建議慕清晏等人先行下山,慕清晏問她呢,蔡昭便道想將師父的屍首挖出來後再回落英谷。
慕清晏瞥見拄著雙劍的宋鬱之正撐著傷重的身子,到處翻看碎石瓦礫,彷彿也有這個意思,便不悅道:“這麼大片廢墟,要把戚雲柯的骨頭從底下挖出來少說得數日,你這是找藉口將我先打發掉麼。”
蔡昭瞪眼:“你講點道理,我若不盯著,他們要拿師父的屍首凌辱洩憤怎麼辦?”戚雲柯再怎麼樣也是姑姑的結義兄長,她不能坐視這等事發生。
慕清晏連連冷笑:“說好了這輩子都要在一處,你甜言蜜語猶在耳邊,變卦倒比翻臉還快。你要收殮戚雲柯的屍骨,為何不找我幫忙,莫非這些破石頭爛木頭也認主,非得你們同門親自翻找!”
“不可理喻!”
蔡昭氣了個夠嗆,直到晚上歇息都不肯再與這瘋子說話。
夜裡,她睡在椿齡小築中,慕清晏頂著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毫不客氣的佔在外間。夜深之時,他還聽見蔡昭的翻來覆去的動靜,便披著寢衣踏了進去,掀開女孩的被褥,躺進去,抱住她。
蔡昭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藥味,青年堅硬的胸膛和結實的肩背上纏滿了層層細布,底下是雷秀明下午剛給他塗的褐色藥膏。她自幼聞慣了藥味,恍惚間宛如回到幼時,小小的她在夜裡鑽進滿身藥香的姑姑被窩中。
她放鬆下了緊繃的精神和筋骨。
慕清晏摸摸她亂糟糟的頭髮,柔軟蓬鬆,疼惜道:“你像剛被打了一頓的小貓仔,毛都禿了還齜牙呢,明日叫下頭送兩個細心的丫鬟上來。”
蔡昭在他的懷中蹭了蹭,嘟囔著:“小貓仔不用丫鬟,舔兩口就好啦。”
慕清晏親親女孩的額角,“你不是說我不可理喻麼。”
蔡昭宛如放棄了般,“我還說過許多次再不要見面呢,後來又如何,如今天底下沒人覺得我們清白了吧。唉,姑姑以行走江湖時,最講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若叫她知道我這副反覆的德行,不知怎麼笑話呢。”
慕清晏安慰女孩:“放心,我們之間的爭執沒幾個人知道,我們可以假裝從沒分開過,便叫天下人都以為我們始終如一的相悅傾心,至死不渝。”
蔡昭從被褥下探出細細的雙臂抱住他,將臉頰貼在他胸膛上的細布摩挲,“阿晏哥哥。”
“嗯。”
“我們以後還會吵架的。”
“想來也是。”
“你不要把我的話當真,我們之前幾次分離,其實我心中也是好生難受。哪怕回到落英谷,吃什麼都不香了。”
“……我知道。”
慕清晏收束雙臂,將懷中柔軟的身子抱緊,手掌順著她的脊柱探進去,指下是柔軟的女孩肌膚,還有橫亙在纖細背部的幾道隱隱鞭痕。舊傷猙獰,與柔嫩的肌膚恰成鮮明對比。
他指尖微顫著撫摸上去,“與你說件事。”
“哦。”
“那日你在太初觀受刑,我知道在你心中,是將那次受刑看做決意與我一刀兩斷的決絕之舉。可在我心中,卻恰恰相反。”
蔡昭抬起頭,滿眼疑惑:“嗯?”天地良心,她生怕自己割斷不了與慕清晏的情分,於是拼著半條命去受了刑,就是盼著門規重罰能將自己打醒拉回去。
慕清晏摸著女孩的臉頰,自顧自的說下去:“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我也知道你的決絕之心,我涉水歸去後,無數次想著就這樣算了也好,你我終究不是同路之人。然而午夜夢迴,我眼前都是你滿身是血的模樣,便知道自己無路可逃了。”
蔡昭眼中一熱,埋在他的懷中:“我不想和你分開的,可要我捨棄一切跟你走,我也是不願意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男人嘆息。
次日清晨,蔡昭在一個非常溫暖的地方醒來,彷彿被一張暖融融的被褥裹在裡頭。她抬頭,看見慕清晏難得的迷濛神情,初醒的嗓子還有些啞。
“你想癢死我麼?”他低低的笑著,從背後抓出女孩的小手。
山間清寒,昨夜兵荒馬亂又沒在屋內生火,於是他拉起被褥將女孩緊緊裹在裡頭,蹭著她的頭髮含含糊糊道:“……這破地方現在什麼都沒有,還是先下山吧。”
蔡昭用小腳丫子踢了他一下,“你趕緊走開,這麼躺在我床上像怎麼回事,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傳來響亮的嗓音,正是蔡昭的老舅覺性禪師,他大呼小叫的踏進椿齡小築,“昭昭快起來,我得你娘看著你,用了早膳才能吃藥,小丫頭別這麼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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